《你最好是失忆》路上青青草

2、第 2 章

　　众人作鸟兽散，换衣服的换衣服，拎包的拎包，收拾妥当后才相继出门。
　　付小西性子跳脱，此刻正挽着刘紫悦的手臂，一双眼睛四处打探，恨不得把眼睛所收录的景象结结实实刻在脑子里。
　　“学校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路痴的感受，就校门口到寝室的距离，恨不得修成牛头人的迷宫，上午报道的时候，要不是有学姐引路，我现在恐怕还在学校转悠呢。”
　　作为资深路痴，程会言倒是与付小西惺惺相惜，同样一条路，在她眼里，白天和晚上，雨天和晴天，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开着导航也要在原地转圈圈试探东南西北，主要是嘉陵市的城市规划也实在魔幻，在国际上也是出圈的存在。
　　好在室长肖琴自诩导航成精，在寝室楼门口线路图前停留了一分钟，就已经规划好了去目的地的最优路线，在其他几人彩虹屁的轮番攻势下淡定表示”小菜一碟，姐姐我的本事可不止于此。”
　　从女生寝室出来，六人眼睛都快看出花来，嘉陵大学不愧是高校帅哥美女排行榜的TOP。美女如云，一路上莺声燕语，饶是程会言这条在美人堆里“浸淫已久”的地头蛇，此刻也眼花缭乱。燕瘦环肥，各有千秋，眼神一错不错生怕自己忽略任何一处景致。
　　而被她们打量的女孩儿，目光交接时则回以微笑示意，并无任何不适。因为她们的眼神是善意的，欣赏的。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到了二号门，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从对方眼里看出一则讯息：买美羊羊，一定要买美羊羊，要啥自行车！难怪嘉陵美女多细腿，就这运动量，去个食堂，回个寝室都爬坡上坎的，谁来谁瘦。
　　邢菲菲倒是跃跃欲试，相比于寝室其他几位，她算是重量级美女了，其实120来斤也算不得胖，多出来的肉也往该长的地方长了，是以程会言觉得她顶多算丰满，只是奈何她自认身高不够，所以一直想再瘦个二十斤，还能勉强跟小巧玲珑挨个边。
　　老实说邢菲菲长得挺讨喜的，一张脸圆圆如满月，笑起来眉眼弯弯似月牙，所以程会言对她第一印象很不错，出言劝慰“不必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你现在这样就挺好。只要身体健康，自己高兴，何必一味追求瘦。再说了各花入各眼，喜欢你的人自是你什么样子都喜欢。”
　　程会言捏捏她的手，软乎乎的，手感很像她家招财的肉垫，招财是她养了几年的加菲，平时最粘着她。“不过你要是自己确实有这个想法，咱们就用科学的方法，管住嘴，迈开腿，我可以带着你一道运动，把肉练紧实一点，视觉上也能达到目的。”
　　程会言高中之前上了很多兴趣班，跳舞学了十多年，其他的绘画书法游泳等也坚持了几年，只不过那时候报兴趣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忙起来，程会言把自己学习之外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任谁看了不赞一句时间管理大师。
　　目前唯一没有放弃的是跟着爷爷的忘年交学武术，周轩辕是程会言爷爷家隔壁邻居，因伤从武术学校退役的教练，退役后就职于一家安保公司，小时候程会言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爷爷就让她认了周轩辕当师父跟着他学点强身健体的基本功。
　　不过周轩辕对她很严格，要求她每天至少抽出两个小时锻炼，高中时程会言停了其他兴趣班，锻炼时间也缩短至一小时。现在上了大学，自然是想重新捡起来。
　　邢菲菲嘴巴上嚷着不瘦二十斤就让我四级不过，点起菜来可一点没手软，拿起菜单翻来覆去扫视，下笔老辣干脆，笔尖都快抡出残影，程会言作为一个有着几百万粉丝的隐藏探店美食博主也是自愧弗如。
　　说起她经营的美食账号，起初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她也确实喜欢挖掘一些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宝藏美食。考嘉陵大学是一早就定好的目标，所以之前探店刻意避开嘉陵大学这一块儿，想着入学之后再一一尝过。
　　不过程会言的探店视频是不露脸的，而是用了大脸猫特效。因为在她看来，享受美食就应该把所有目光聚焦在食物上，所以至今还没有粉丝看过她的真面目，知道是她的人也很默契的没有去评论区“揭发”她。
　　各自点好了要吃的菜，付小西男朋友也到了，白T牛仔裤配运动鞋，带了一副黑框眼睛，长得挺清秀的，与她通过付小西描述想象出来的学霸形象意外契合。看起来比较内敛，和她们点头致意，挨着付小西坐下后便不发一言，倒是和付小西咋咋呼呼的性子大相径庭。
　　付小西挨个儿跟他介绍自己的室友，期间林栩也淡淡的问好，声音低沉。林栩的到来让气氛冷了一阵，程会言见状，从提着的帆布包里掏出支架和专门用来拍素材的DV，看了一下光线，和聂敏互换了位置才开始专心调角度。
　　大家看着程会言摆弄设备，都来了兴趣，“言言，你这整得挺专业啊，你是做吃播吗？”程会言终于调试好设备，抬头解释“我就拍点探店视频，放心，只拍菜不拍脸，如果大家介意的话我就不拍了哈。”
　　顿了顿，又道“我的大号，‘山珍海错打捞部’，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
　　“你说啥子哎？山珍海错原来是你！”肖琴大吃一惊，实在是无法把自己关注了两年的博主和她联系起来，只因山珍海错言辞过于犀利，有次探店遇到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那是一顿输出，好几次肖琴怀疑她走在路上会被敲闷棍，竟然平安至今还没被打，罢了，对于美女，大家总会多一些宽容的。
　　“啊啊啊啊啊！！言言，你竟然这么多粉丝呢，原来网红竟在我身边，快让我蹭蹭，请务必拍到我娇嫩的柔荑，让我也火一把。”聂敏说的，是她之前大火出圈的一个视频，里面意外出境了一只手，白皙且骨节分明，丰润修长，经络明显，指甲修得洁净整齐，小臂坚实有力，连腕骨凸出的幅度都像是精心设计好的。
　　只几秒的画面都快被粉丝盘包浆了，直到现在还有粉丝在其他视频下追问那只手的主人，虽然程会言一直未回应，也丝毫阻挡不了广大网友的好奇心。
　　“本实习小护士狂喜，这个手不扎个针可惜了。”
　　“真是仙品啊仙品，请博主速速发福利，男人怎么可以只有5秒钟！”
　　“想魂穿博主，你平时都吃这么好吗？（哭泣）我就想看看脸有多标志，让我死心！”这条回复后面，也有网友安慰道“万一是龙虾男去头可食呢，想开一点，没看到脸还能留个念想，我被诈骗太多次了。”
　　于是几颗脑袋都凑到了聂敏的手机屏幕前，“言言，咱们现在也算是同个屋子的姐妹了，姐姐能看的，妹妹也想看。”付小西冲程会言抛个媚眼“你懂的哦，我们俩可都老实交代了，你可不能藏着掖着。”
　　程会言斟酌了一番，“就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做过一段时间饭搭子，嗯，也不是太熟。人家比较低调，不喜抛头露面，我总得尊重人家吧。”
　　如此轻描淡写，大家自然是不肯放过送到嘴边的瓜，程会言见室友一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果断采取走为上计，“我看今天吃饭的人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我们，在寝室不是答应给大家买吃的嘛，我先去买点给你们垫一垫，紫悦你跟我一块儿吧。”说罢就拉着看起来最不八卦的刘紫悦遁了出去。
　　去买烧仙草的路上，程会言发现刘紫悦情绪比较低落，大概从她离开接了个电话开始。也正是因为她注意到了这一点，才将她也带了出来。
　　“你怎么了？我刚才就注意到你心情不好了，现在咱们既然有缘分配到了一个寝室，我希望接下来我们可以成为互相信任的朋友，有困难可以互相帮助。”这话程会言说出来时内心也有点忐忑，毕竟才刚刚认识，处于互相都不太了解的阶段，就要求人家和她交心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刘紫悦依旧沉默，程会言也在心里打鼓，担心自己问出的话过于冒犯，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找补一下。刘紫悦突然转头看向她，一本正经和她道谢：“程会言，谢谢你下午替我解围。”
　　程会言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付小西对她名字的评价。看来，刘紫悦本人对付小西的评价并不认可，且隐隐之中似乎对自己的名字还抱有怨念。
　　“我家在滇西的一座大山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我爸我妈都没有什么文化，确能给我取这样新潮的名字。小时候，我的名字带给我的，是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眼神，这是我除成绩外，唯一感到骄傲的地方。”刘紫悦说着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
　　“三年级的时候我妹妹出生了，我爸给她取名刘蒂乐，这个名字伴随我妹妹的依旧是荣耀。那时候我爸专门跑到市里找了我们村长的孙子，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给我妹妹取名字。开家长会时老师都会夸我爸爸给我们取名很用心,直到初三时，班里来了一个支教老师，我们照例作自我介绍，这是我最自信的时刻，但是当老师听到我介绍了自己和妹妹的名字时，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是赞赏，而是怜悯，我感到很困惑。”
　　“直到，高一下半学期，我爸爸来学校找老师，说给我生了个弟弟，要我请假回家照顾妈妈。学校老师和领导当然不同意，凑了两千块钱交给我爸，就当给我妈妈的营养费，好说歹说，我爸才匆忙赶回去了。也就是那时，我才读懂了当时那个女老师的眼神，也让我过去十几年引以为傲的名字变成了一个笑话。刘紫悦，刘蒂乐，这样的名字，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招娣呢，因为是女孩儿，连名字都不能完全属于自己。”
　　刘紫悦嘴唇轻颤，明显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程会言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此刻最好是作为一个倾听者。
　　“我不清楚，在我爸妈生妹妹和弟弟的间隙，我有多少个妹妹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我只记得，有好多次，我妈妈脸色苍白，攥紧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争气，走出这一座座大山，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可是我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千千万万个女性的缩影，一个会生育的子宫，成为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们永远禁锢在深山里，最终沦为伥鬼。”
　　“我现在能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我爸良心发现，上这么多年学，一路上都是靠老师的资助，助学金和奖学金才走到今天。就连我考上嘉陵大学，想要申请助学贷款，需要我爸签字，都是有条件的，我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我每个月要给他一千块钱。他自己不开口，却逼我妈来跟我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妈不再喊我离开大山，她要我理解我爸，说我爸也不容易，去了好学校，要好好用功以后找个好工作，要回报家里。我一看她的眼睛，我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我爸就是这样，知道我的软肋，知道该如何拿捏我。”

　　作者有话说：
　　本文提到的名字含义皆为私设，并无影射这三个名字的意思，如有同名，请大家自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