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湾玩宛万

7、李利贤

　　李冰兰几乎是拼上了她所有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将日本人可能进村的消息告诉所有人。挨家挨户瞬间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恐惧，惊慌，不安，顿时有了具象感。
　　“云儿，快躲进去！”
　　等到此时此刻，李从云才终于知道了李二几年前打的那个高柜子特别在哪。柜子的外表朴素不起眼，但是却有两个门，摆在明处的那个门一打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收纳的地方，用来放李二家的衣服鞋袜，但暗处的——也就是贴着墙面的那个门，打开则是一个小小的暗间，刚刚好能藏下一个身体还未发育长大的李从云。也许，当李二打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柜子时，他就已经想到了会有日本人攻进来的这天吧。
　　李二将从云直接拉进那个暗间，暗间里面已经摆好了接近一周的口粮，和一个可以隔味的用来装大小便的小尿桶，暗间四周的材料都是专门找人处理过的，有隔音效果。李二叮嘱了从云两句，就关上了门，从云记得他最后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爹娘的命是系在你身上的。”
　　李二将衣柜稍稍远离了墙壁几厘米，方便夜晚可以偷偷往衣柜和墙壁的缝隙里塞食物与纸条，也方便他和李宝姝要是有什么不测，从云可以自己逃出来。暗间像是完全嵌入衣柜的，李二花了大价钱专门请人将暗门与衣柜表面的裂缝处理得几乎看不出来。他又在衣柜周围放了许多家常用品，使柜子的摆放既不显眼也不刻意，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近距离探究这个平常百姓再普通不过的物品。
　　李种家同样也是做好了准备，他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把小刀，藏在袖口里，若被威胁到生命，那么能杀就杀，杀不了的就自杀，反正一句话：士可杀不可辱，他们李家的儿女没必要为了活命就给小鬼子当哈巴狗！
　　李冰兰刚回家后的不久，日本人就浩浩荡荡地来到的李家村。领头的叫松井寿一，旁边寸步不离跟着的是个汉奸，贼眉鼠眼，一脸卖国贼的恶心样，对着村民佯装大义有礼地说不会打搅多久，就暂时借宿一段时间。村民们被集中在村中心，四周早已占满了日本兵，对日本人或许有恐惧，但面对这个狗汉奸，所有人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这时李冰兰惊恐地发现，李寄城和桃姨都没回来，她的手心出了阵阵冷汗，内心也了然了。
　　日本兵各自选好了临时暂住的地方。李冰兰的家被一位大尉选中了，他的旁边也跟了一个汉奸。汉奸几乎第一眼就瞧上了李冰兰，他随即附在大尉的耳边默默说些什么，眼睛却仍然一副打量猎物的样子猥琐地死死盯着冰兰不肯放开。大尉听了这一段话后也一脸玩味地欣赏着冰兰，像是在看一件纯洁无暇的玉璧。
　　他随即就招手让冰兰过来。冰兰害怕地看了李宝姝一眼，颤颤巍巍地走到大尉身旁，大尉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怀里送，另一只手还自在地抚摸上了她的屁股。
　　李宝姝连忙上前劝说军官，解释冰兰已经许了人家了。不过这个畜生并未停下动作，只是一个眼神示意汉奸，汉奸立刻会意，强行将李宝姝拉走。大尉的行为变本加厉，拍在冰兰大腿上的手逐渐往上再往上，意图深入那个私密的地方。
　　“太君！”李种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了一声，在停下大尉动作之后又连贯地换了一副温和的嘴脸：
　　“俺闺女最近风寒不断，等好了再让她伺候您，不比现在尽兴呐！”
　　汉奸将李种的意思添油加醋地传达以后，大尉看了一会正在打颤的李冰兰，怀里的美人面容是纸一样的白，真真符合李种说的那种久病未愈，果然点了点头，放开了冰兰。实际上汉奸也并不希望大尉现在就把冰兰给要了，毕竟是他先看上的女人，他想做那第一个睡她的。
　　而村南的李二一家则被松井寿一选中，他看上了李二家中布局摆设中处处透露出的素雅感，很有中国的韵味。
　　“你们家没有子女吗？”松井刚一坐下，便发现了这屋子里的不对，别的家都是子嗣成群，偏偏李二这家里却一点没有儿女的身影，只有他和李宝姝夫妻两人。
　　“有个儿子，前几年进城给人家做学徒了。”李宝姝很自然地回答。这个答案李二教过她，也与周边街坊邻居都串了气儿。李家村的人口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一起的，彼此之间熟的像亲兄弟一样，是不会有人出卖他的，即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李二看透了这点。
　　松井听到这个回答，眼神扫过李宝姝面上的从容，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接着便是开怀大笑：
　　“那你儿子恐怕是回不来了。”
　　日军安顿下来的第一日晚上，他们举行了盛大的篝火会。松井带着一众士兵跳起了阿波舞，随后喝了个烂醉。
　　深夜，李利贤趁家里大尉汉奸等人都睡了后，悄悄地溜了出去。日军刚来李家村第一天，自然不太熟悉地形，而李利贤从小在这长大，也经常半夜躲着爹娘去见自己的狐朋狗友们，所以哪条路隐蔽，哪个出口日军还未发现都了如指掌。他躲过了所有巡逻的士兵，从一个狗洞里钻出来到城里，与早就约好的两位朋友见面。
　　早在日本刚刚来到南京时，他便拜托好友帮他搞一副枪来。如今战火纷飞，两位朋友都是城里人，家里也算得上富裕，想搞到枪倒是轻而易举。
　　李利贤不可久留，他拿起枪，向两位朋友简单道谢后就想走。走至门口，其中一位朋友突然开口道：
　　“向日本人开枪，你全家都会死的。”
　　门口的那人脚步顿了一下，不过紧接着，爽朗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不开枪，你以为我全家就能活吗？”李利贤笑道，“你以为什么都不做日本人就会放过你我吗？”
　　“况且他们已经打算动我妹子了。”
　　撂下最后一句话，李利贤就毅然决然地走了。月光悠悠地洒在他的背影上，长夜漫漫里，即使前面是众所周知的万丈深渊，也有无数个人正在负重前行，他们的路都伸向同一个方向，道阻且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