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退》湾玩宛万

5、包办婚姻

　　今春看又过，娇花谢又红，五年时光如飞燕，太匆匆。
　　这是1937年的春天，话说五年前的日本打到上海，却在国际联盟的调停下，中日双方于1932年3月3日签订了停战协议。不过李家村的众人可不晓得什么联盟，只觉得是他们胜利了，便齐齐松了口气，各过各的小日子，不再管什么高深莫测的大事。
　　李从云也在一片平安祥和的环境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虽已长成了十四虚岁的大姑娘，但性子一点也沉稳不下来，今早还在与父母争辩自己是十二岁不是十四岁呢。
　　南京人算岁数很有意思，过了这个年，便长了一岁，而且还要往原有岁数上加一，称为虚岁。
　　而李从云可不管这些，虽说年已经过了，但她生日还没过，就不算长了一岁，而且她从来不认什么虚岁，十二就是十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李从云也只有十二岁。
　　还处于春节期间的，十二岁的李从云，还可以穿着新衣服嬉皮笑脸地问李宝姝要今年的零花钱。她还未长开的脸充满稚气，稚气之下堆满了阿谀奉承的笑容，希望今年能给多一点。
　　李宝姝无奈看了一眼女儿，从衣服兜里面掏出了一毛钱，“啪”得拍在了从云跃跃欲试的小手心上：“滚吧。”
　　“是！母亲大人！”
　　李从云嗖得冲出去，一蹦一跳地找隔壁杏子家女儿去买零嘴了。
　　杏子家女儿和从云一样大，生得和杏子简直是如出一辙。长了个娇娇的模样，性子却不是一般的烈，村里人都喊她小杏子，为的是她常常爱使小性子。
　　杏子和李宝姝是好闺蜜，小杏子和从云亦是从小一块长大。她们都是比较跳的性格，疯疯癫癫的，倒是很玩的来，每到农闲时，二人就会在耳后别一朵娇滴滴的红杏儿，骑在同一头牛上，村前村后地乱逛一通。李家村的人明面儿背面儿都称她们为“村南两朵花”。
　　村北的李种家今年也是热热闹闹的，原因无他，李冰兰快二十了，也该许人家了，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常年在外鬼混的李利贤都回来为妹妹相看人家了。
　　李秀英看中的是邻居桃姨的儿子李寄城。挺好的一小伙，虽说没什么大本事，相貌也不好看，但贵在老实，可靠。关键人家从小就喜欢冰兰，两家关系又铁，特别是她和桃姨，俩人一块长大，从娘胎里滚出来时就是邻居了，很早便也约好了等冰兰长大，就把她嫁过去，这也是为什么李寄城快三十岁了都还没娶妻。两家知根知底，桃姨也是把冰兰当亲女儿看的。
　　李寄城还在少年的时候就没了父亲，村里都在传他爹是去城里被抓了，当了国民党的兵，说不定已经死了，不过也是谣传，他爹确实是去了一趟城里就再也没回来，桃姨也成日地往城里跑，找了几年，但都无功而返，她也不知道丈夫去哪了，最后只能独自抚养儿子成年。李秀英看着也心疼，便经常让李种帮桃姨家耕点地，自己也时常帮有事外出的桃姨照顾李寄城，所以说李寄城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干儿子。
　　在村里的一片祝福声中，李寄城家的彩礼先送了过来。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小“钢板”纸币，一大堆果蔬，随着送过来的还有一头牛和几只鸡。按照李种家的惯例，这些都是李利贤的。按照村里的习俗，李秀英也将一堆值钱的东西装了半个箱子作为嫁妆先送到了桃姨家。
　　李冰兰这时是不必露面的，她偷偷地跑出了困了她近二十年的院子，她不敢跑太远，只在家门口前几棵大柳树中选了一棵离得最远的，坐在树荫下，柳树数量不多，但正值发芽的季节，茂盛得很，正好能挡住院门口那些可能出来张望的目光。不过令冰兰意外的是，因为角度，她能正好看到离家门口最近的那棵柳树，也是从前从云最爱爬的那棵。
　　李冰兰的眼波慢慢流转，自那日祭祀后，从云再也没找过她，她自己也成天非大事不出门，再加上一个村南，一个村北，两家老死不相往来，这么多年，她竟都没再见过从云。
　　李冰兰的思绪和外在性格截然相反，她的脑子运转的很快，又想到了李寄城。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喜欢李寄城。不过同时，她也是个懦弱的人，从小封建思想的教导没能腐蚀她的心灵深处，却也已经将爪牙深嵌入骨髓，她不敢反抗，她也不知道如何反抗，她只知道李家村的女人都会是这样的结局，或者说，在她的认知里，全中国的女人无论是温柔娴静，还是桀骜不驯，最终都要听从父母之命找个人嫁了，然后走完一生。
　　可是她厌恶这种生活，但她深陷其中，被束缚得紧紧的，全身上下，她无法做任何事，唯一能自己左右的，便是与生俱来的情感，放任那汩汩悲伤春水从眼眶中溢出，悲伤之下是可以更加绝望的孤独。
　　她的前方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不过这时，老天好似在她漆黑的视野中开了一道小口子，让阳光进来了。
　　是李从云。她的嘴里一开一合说了两句话话，但是冰兰没能听清，随后从云在地上放了一把彩色的糖，然后对她笑了笑，一如儿时夸她漂亮时的笑容，明媚又真诚，仿佛从来没有过烦恼。
　　李从云没有久留，放下糖就去找还在不远处等她的杏子家女儿。
　　“云儿，她不是常给你使脸子？那你还理她干嘛！”小杏子虽没等多久，但还是嘟着个红红的小嘴，像是一副等急了的模样，偏偏还是个娇丫头的长相，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配上对比起来“壮汉似的”李从云，搞得像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只留下一个李冰兰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她都不敢认面前的这个女孩，从云长得很快很高，皮肤还是熟悉的小麦色，但背影已经开始显现出一种英气感，与她接近病态的纤细感不同，从云的背影让人很有安全感，也很温暖。
　　李从云本来是和杏子家女儿去村里最大的铺子买零嘴。李家村的村北比村南更加富庶，学堂，食品铺全集中在北边。李冰兰家也正好在北边。从云也听说了冰兰将嫁到李寄城家的事，对于包办婚姻，没有人比她李从云更痛恨。
　　二人买了一分钱的糖，刚打算回家时，李从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一个异常瘦弱又好看的身影，无力地倚在柳树下，长长的柳树枝条覆满她巴掌大的白皙的脸上，挡住了下午的春光明媚，她几乎是一眼认出了这个身影，于是便毫不顾忌地大步走过去，将柳树的枝叶轻轻从脸上拨开。
　　“兰姐姐你看，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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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了很久，是因为开学了，一直没找到时间写。今天刚月考完，没有作业，就更了一章（九点放学，我一章要写两个小时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