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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正篇 其之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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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费力腾出极短的一段时间想到这句话的时候,银时已于战场上搏命数日,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这场战役,身为长州藩现任准首领的桂和同驻的高杉都未能加入。
“现在的京都已经不是我们的领地,贸然入兵太过冒险。我并不建议你去。”在得知银时的打算后,桂劝阻道。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假发,我是在告知你我的决定。”银时不为所动。
“既然是同僚求援,自然应去的。不过最近天人那边出了一点问题,我和高杉恐怕都无法抽身,还要麻烦你了。”桂面露难色。
银时也不好强求,毕竟还会对过去的旧居念念不忘的,大概也只有他一人,撤离京都对于桂他们来说,意义不过是失掉了一块领地。
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这里他一个人应付不来。松平片栗虎在这场战役中投入了惊人的财力和兵力,幕府军几乎被全数调来参与了战斗,京都本地的浪士早被杀的三三两两,银时所带去的援兵也寡不敌众,在大小冲突中占尽劣势,无论银时如何挥刀杀敌,也无法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
上次回军帐还是五天前的事情。
血液很快糊住了视线,银时抹了一把脸,上臂突然一阵温热,再睁眼,一把利刃已没入左肩。大脑没时间反射痛苦,银时以最快的速度作出了反应,倒退几步后用手握刀身拔出,举起刀砍向对面的敌人,血幕落下,银时将刀尖深插入土地,全身的力气都压在刀柄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好不容易得以观察周围的局势,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已围拢了一众幕府士兵,为首的老人身形削瘦,面色憔悴,眼中却满是惊人的杀意。
银时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正是江户警察局局长松平片栗虎。
“就是你……你们这些人伤害了我的栗子。”松平仰起脸,神情狰狞的俯视着立在不远处摇摇欲坠的银时:“绝对、绝对、绝对要杀了你!”
联系到之前桂在听到栗子死讯的奇怪反应,银时明白那名被高杉监禁的女子便是她没错了,讶异于自己居然还有精力考虑无关紧要的闲事的同时,也对于竟然会因为得知囚犯并非土方而暗自高兴,明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却并未太多挂心的自己感到嫌恶。
松平片栗虎轻手轻脚的,如同捧着一本易碎的古籍一般,小心的展开了手中的黑色皮箱,内容物怕是任何人看了都会一阵眩晕,本不应存在于世间的黑暗物体。
“等下哦,爸爸这就要为我的小宝贝儿出头咯。”
意识到这次要接受松平片栗虎的“最高礼遇”,银时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怨天尤人的想法。
如果是这么死掉的话,确实是有点不甘心啊。望着手拿皮箱,面带狞笑逼近着的松平片栗虎,银时想到。
伴随着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松平凄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直挺挺向前倒去。随之一同丧命的,是围在四周的幕府士兵。
“哟,好久不见,辉夜姬。”
人墙轰然倒塌过后,银时看到了把玩着手枪,轻松依然的久保利通。
这一年里头发长长了不少,原本棱角分明可见的刘海也同脸两侧的垂发连成一片,也不见他摘掉眼镜。这一切形象上的改变,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再次与某人的长相混淆。
银时摇了摇脑袋,停止了对久保利通的打量。后者正半跪在军帐内的草垫上,一脸认真的为银时包扎臂上的伤口。
“那位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失去女儿之后的前警察局长除了暴力一点,判断力和智商根本骤降为零嘛。”
“那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银时不想对久保过于轻率的语气做出评论。
“还记得北海一役么?就是幕府惨败于天人手下那次,之后怕事的幕府就和天人达成了屈服协议,条件是让天人与幕府联手剿灭攘夷军。天人已经先于幕府有所动作,幕府却因天人的加入有了兵起禁门的余力,我们现在可谓是被前后夹击,了解到局势之后就知道这里是必输的。所以我才来带你回去。”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放着京都不管……”
“也差不多该认清现实了吧。”久保严肃了神色:“这一战我们已经输了。快些撤退整顿才是上策,在这样下去只会白白牺牲人手。”
听到“白白牺牲”四个字,银时惊觉自己的举动无疑是正赌上众人的性命耍性子,让完全无关的人为了虚无缥缈又毫无价值的回忆埋单。埋下脸犹疑良久,银时点头。
忽而帐外一阵嘈杂喧闹,冲出帐子的两人,只见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尚在状态的久保拽住一个跑过的小兵。
“大人!不好了大人!幕府的走狗们领了命,在都内四处放火,一会子就要烧到这里来了!”
这是那个将死的老头子要玉石俱焚了啊。久保利通有些后悔当初急于救下银时,没有费工夫去瞄准心脏。于是嘱咐小兵告知大家尽快撤兵的事宜。转身却发现银时已了无踪影,只有去追。
带着重伤和疲惫不堪的身躯,银时在一片连天大火中奔向歌舞伎町。
无论如何,都一定、一定不要有事。他的心不争气的叫嚣。
这里是属于坂田银时的最后一座堡垒。原来了无一物时还浑然不觉,但当重要的东西渐渐填补起银时空虚的内心时,他就再承担不起失去的痛苦。那些最珍贵的填充物,如今正在一点一点离他而去,可知道了何为幸福的他,已经回不到那个满足于孑然一人的银时,只有在重归空虚的内心,无尽的怅然和虚无中徘徊。失去了万事屋,失去了松阳,失去了土方,如果连那个满载着回忆的地方都失去的话,这世界上就真的没有再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登势酒馆的上的火舌嚣张肆意,二楼已经被吞噬得塌陷不见,只有一块辨不清内容的牌匾伫在檐上,不时被烧灼的发出噼啪爆裂的声音。
目光讷然的银时,对上了一个人的眸子,那人站在原地有一段时候了。带着遗憾和伤感的神情,一直一直,就这么凝望万事屋,在他看到银时的一刻,悲伤一扫而空,一时间眼眸闪动,传达着眼前人的惊喜。但很快就被更为复杂的感情取而代之。
“啊……”
下一秒,银时便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