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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正篇 其之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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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保利通从梦中惊醒时,窗外月色正浓。约摸着该是午夜的时晌,他又重躺回床上,只是辗转反侧良久,终不能再入眠,因此披上一件深黑色浴衣,虚掩上门,踱步入了庭院。走上二三十步后才惊觉,因被这朦胧的夜景吸引,恍惚间竟忘了带上眼镜,但稍作思忖,久保依旧选择了坦然前行。
远远的看到庭院旁废弃房间的木廊上现出影影绰绰的人形,白色的肌襦伴和银色的头发都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了近乎透明的冷冽光晕,一瞬间久保觉得自己真的僭足误入了月亮上的宫殿也不一定。
抛开不切实的想法,对方的身份便想当然尔的有了答案。
“夜深,小心着凉。”久保走近‘辉夜姬’的身边,轻声说道。
本来仰望着天空的对方,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般,失神的扭过头来,眼神迷离,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红霞。久保才在那人的身边看到了几瓶已尽的烧酒,和他手中的酒盏。
“唔……是你。”似乎是确认了来人,银时的表情一下放松,又将酒盏斟满,悠闲的自酌起来。
“伤才刚好,少喝一些吧。”久保难得敛去玩笑,认真提醒。
“啰唆。”银时的眉头不满的皱起:“爱管闲事的老妈毛病还是没变。”
话是这么说,银时还是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示意久保坐下。
久保怔然的犹豫了一会,银时却一脸不耐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敲得木板砰砰作响,全然是从邀请变成了命令的意味。久保只得随着银时,屈身做到廊上。
良久,两人都相对无言,只眯着眼欣赏着秋初刚圆起来的月亮。就在久保考虑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银时却先开了口。
“上一次像这样在一起喝酒……我想想,是一年,不,两年前的事了吧,在祗园祭结束后。
“也就是说我有一年多没和你好好说过话了吧,所以至少今天,给我洗好耳朵仔细听着——
“诶?”心说一年前时的久保还是我知你你不知我的状况,哪里能在一处喝酒呢?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银时应该是把没戴眼镜的自己误认做真选组的副长了。于是默然等待着下文,不发一言。
银时倒像打开了积尘依旧的话匣子,开始如数家珍般,一条条罗列起他的罪行。
“啊啊,你知道你这混蛋有多令我失望么。
“随随便便的就和小女生相亲不说,而且还背着我出去喝花酒。
“居然说我是叛贼,你知不知道我听到这话的时候有多心凉!我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你,只有你不能不相信我,可你却说出这种混账话,那种被最重要的人否认的感觉你究竟明不明白?
“还有还有,要上前线了也不来通知我一声,害我提心吊胆了三个多月,生怕传来你战死的消息。那段时间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半夜常被恶梦惊醒,梦见已经变成白骨的你回来找我,每次都吓出我一身冷汗。
“老实说听到你们战败,平安归来的消息,我却暗自高兴。‘啊,还好你活着’,只是这么想着,就感觉很是安心。明明国家陷入危急,可完全无法控制这样的想法占据脑海,我真为如此自私的自己感到恶心。只是一味考虑着你会不会因为吃了败仗就心灰意冷,脑子一热干出什么傻事来……那我就……
“谁知道你一回来,就跑去动我家的小子,不但摆明了是要和我划清界限,而且丝毫不念旧情,要拿新八当人质引我出来!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道场看到你在的那一刻,我还是突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力气被抽得一点不剩。想着这次可能逃不开了,而且说不定要死在你的刀下,胸口一下子就痛得不行。
“为了你,我处处违逆老师也就罢了,你居然还……居然还把老师给……
“难道你不清楚你的所作所为,只会逼我成为你的敌人么?
银时越说越激动,因微醺而通红的脸也越靠越近,最后直直盯紧了久保的眼睛里,像是要把他连皮带肉的吸进去一般,令久保一阵心悸。
“你长得帅,我知道,而且还是官家的首领。这么黄金的条件,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花姑娘。我呢,万年财政赤字的穷苦小老板,生活颓废的废柴大叔,哪点都配不上你。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你搭错筋才决定和我在一起。
“想你大概是你不记得了吧,出事那天清晨,我起床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前晚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一样。我当时的心情是紧张大于懊恼的,生怕会有一沓钱落在我面前。结果你居然就抛出那句‘我们交往吧’,搞得我的心脏一瞬间几乎停跳,好久后才能冷静下来回答你。
“那之后的日子,真的是一段非常幸福又难忘的时光。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居然还一副妄想能控制我的可笑嘴脸,用对付女人的方式费力讨好我,让我真的被宠成一个热恋中的少女,竟然开始学会了撒娇赌气。这在之前的我来看简直不可想象。为了不失去这份感情,我变得束手束脚,更不敢去想象这种对于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来说过于奢侈的幸福,会不会在哪天醒来时就成了黄粱一梦。
“你不会明白,要让一个男人扮演女人的角色,甘心向同为男人的家伙打开双腿,需要抛却的羞耻心大的难以想象 ,可是因为对方是你,所以一切才变得可以忍受。
“后来发生的事情,迫使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可每当我思及此的时候,脑袋总会像是要裂开一样的疼。好久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而是这整段感情根本都是海市蜃楼,徒有外表的存在着。而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现在我承认了,太晚也太迟了,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陷进了这个深潭,想要结束,除了溺死之外别无他法。
“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总觉得朦胧中看到了你,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满脸满身都是血,却还像是害怕我会死掉一样,那么悲伤的呼唤着我。我当时真的很想脱口而出你的名字,想告诉你我不会死,所以先去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可是后来我用我仅剩的一点点理智意识到,我们的立场不同了,我已经没有关心你的资格。
“所以已经晚了,太晚了。我再找不到能够说服自己原谅你的理由。我已经错过了把过去的一切抛到身后,和你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知道么……我们回不去了……”
银时死命拽住久保的前襟,缓缓将头埋了下去。身体僵直的久保似乎听到了几声不真切的呜咽。银时的叙述声越发的微弱起来,最后变成了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久保轻摇银时,发现对方已经在怀中沉沉睡去,才脱下衣服披到银时身上,打横将他抱起。
“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带你脱离俗尘的羽衣呢,辉夜姬?”
久保低声说道。廊前月色清冷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