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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正篇 其之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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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松平栗子失踪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派去寻找消息的小卒仍然一无所获。土方渐渐觉出事态的不对头。自那日栗子喜滋滋的跑来让土方做写字复健,第二天清早却没了踪影,那时的土方还惦念着他事,满心以为栗子这丫头不过出门一趟,对此不甚在意。只考虑着再多等几日她便会回来。
等土方突然发现连同栗子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张任何人看到都会嘲笑他的神经质的纸条时,土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对现下情况可能的假想,但是如果可以,他真的很希望他的假想无法成真。
他终于意识到栗子可能出事了。
放弃了继续无谓等待的打算,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的土方动身前往屯所,那儿的消息终归要比傻呆在这里来的灵通上一些。
一回到屯所,土方便遣了在屯所待命的几名小卒出去打探,尤其着重搜罗了近来攘夷方面对于逮捕俘虏的动向,可惜消息繁多庞杂,其中真真假假,却不见有确切来报,加之战争期间本就人手不足,没有人会对一个失踪的女孩投以过多的精力,即使她是警察局局长的女儿——谁都知道如今正处在战争胶着期,松平片栗虎近来一直在被政府高官施以重压并且责难其带兵不利,眼看就要丢掉局长这份差使。
土方自知若是栗子有了什么好歹,不仅无法向老头子交待,自己也会为此内疚自责一辈子。几乎要认定事已至此,怕是再难回寰余地,心灰意冷间,土方只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来缓解烦闷,但事情的转机往往总会突然出现,忽而屯所外传来一阵烈马的嘶鸣声,不过多会,一名小卒不等知会就急急闯入了屋,土方来不及出言责难其僭越,他便禀报道:“门外有个赶马车的莽汉想要见您。”
“哦?有没有问出是什么事?”
“那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等见到您再行说明,什么都不肯说。”
“他是怎么说的?”
“‘让那个叫土方十四郎的出来见我’,只是这么说着,也没有解释原因的意思。”
既然不是用真选组的副长这种称谓,而是直呼土方其名,说明来者并非出于公务,应该也不会有蠢到独自来到屯所送死的敌人,当然如果是高杉手下的那群不要命的死士自然另当别论,不能排除马车里其实塞满了炸药的可能。
“副长,我看您还是不要随便和不知底细的人会面来得好,毕竟……”
伸手制止了小卒接下来一通关于‘土方之重要性’的长篇大论,土方来不及穿上外套就跑出房间:“我去会会。”
屯所外一名马车夫一脸不耐的斜靠在马车上抽着自制的土烟,等看到土方和几个手下打门里出来,便直起身,将烟头丢在脚边捻灭,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您就叫土方十四郎?”不等土方说话,来人就单刀直入的率先发问。
土方点点头,还把警察证给男人看了看。男人点点头,回身撩起了马车前的竹帘。那里面躺着的是满身血渍,气若游丝的松平栗子。土方的瞳孔则是瞬间放大,无声的质问着眼前的男人栗子变成这样的缘由。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自己八成已经死了,还好这个男人的敌人不是我,马夫悻悻然的想着,言谈间才有了些底气。
“不是我说哟小哥,我看着姑娘撑不了太久了,路上好几次差点咽气。我劝你在纠结是谁把她弄成这副样子之前,还是及时送她去医馆吧。不过如果您想听我也不介意解释一下——和警察结仇总不是什么好事。您看,我不过是个给了钱负责赶马的脚夫而已。”
土方这才将煞人的目光从马夫身上移开,上前一步慢慢将栗子抱下了马车,冲着男人低声威胁到:“你最好不要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否则我一定亲自前往肃清。”
又是一个激灵,马夫才想起该把手伸进怀中掏东西。以为是手枪之类的武器,同行的士兵纷纷戒备的拔出刀,摆好御敌的架势。哪知被拿出的是一张已经发黑的草纸,马夫将纸递出,土方踌躇了一下,还是将栗子交给手下,伸手接过,展开被血粘连的纸条,满眼熟悉的字迹让土方一个踉跄,口中的烟也掉到地上。
大脑中蓦的一片空白,又或者太过杂乱。总之土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不愿正视的设想成真的事实——
“您——您可知道是谁托您把她送回的?”半晌,土方才目光讷然的问道。
“这我哪里会清楚,只晓得是个长得挺俊的年轻小哥,大抵是攘夷派的高官吧。他只说让我把姑娘送到这儿来,又让我把这纸交给叫土方十四郎的人……不过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和他们有什么勾连,我只是个……”马夫忙着争辩,没看到土方的脸色愈发阴郁。
敌方阵营里长相俊朗的年轻头领能有几个呢,土方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也猜出了十之八九。
“好,多谢了,我叫人打赏些钱。”土方将纸条揉成一团,在手下众人明白过来之前就收进兜中,又嘱咐队士快些请来医生,自己则抱着栗子进了屯所。
松平栗子从持续的高烧和伤口发炎中醒来时,看到土方大睁着眼睛坐在床旁,一脸憔悴。
“啊……你醒了。”土方忙站起来,回身叫医生来检查情况,却被栗子拽住了衣角,虽说那手的力气小到有似于无,但土方仍不忍将它拉下,只好又坐回床上。
“……好……”由于伤病,栗子的声音变得很是微弱,土方不得不将脸凑近些听。
“太好了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土方先生了。”
“说什么傻话,”土方不敢问她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更不敢想象一个弱女子如何挨过这种非人的痛楚,只有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闪开来:“医生都说你很快就会康复,你好生养着便是。”
“就是说啊,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已经等不及要吃土方先生的狗粮……蛋黄酱猪排饭了。”
明明想顺着栗子装傻的好意,吐一下槽来缓解气氛,但话至嘴边却被生生哽住,只好敷衍道:“放心,等你养好伤一定做给你吃。”
“……倒是土方先生,真是的,总是那么不会照顾自己。”栗子的目光扫过土方已经发黑的眼圈说。
“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跑过去?”土方对栗子半是嗔怪的埋怨不予置评,转而问道。
“我很厉害对不对。”栗子文不对题的回话,反倒咯咯的轻笑起来:“土方先生不会以为男扮女装就能骗过我吧,而且之前也有在父亲大人的通缉档案里看到过……”
“不是这个,我问你为什么要去。”土方问的坚定。
“因为无论如何都想把土方先生的心意传达给他啊。”栗子用如同玩笑般的口气,语带遗憾的轻声叙述道,:“不过看样子失败了呢。”
“是他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土方不安的立直身子,僵着脖颈紧张的等待答案。
——不对,不是的哦。土方先生在意的那个人没有伤害我,所以请不要感到担心,也不要觉着难过。
张张嘴巴想要出声,喉咙却突然松泄了力气,拽住土方的手也被迫松开,紧接着视线模糊,连摇头的能力也丧失,意识如同洪水般汹涌退去。黑暗来得太快,来不及否认,栗子便重新陷于昏睡。
没能如愿得到答案的土方还以为栗子是因为不愿承认才选择了假寐,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连日来暴躁的情绪,疾步走出房间,拳头狠砸在墙壁上,咬着牙发出震怒的低声嘶吼。
三天后,栗子于昏迷中死于伤口感染导致的肺炎。
下葬那日,土方站在栗子的坟前出神,他不明白,是不是老天爷觉得喜欢自己的好姑娘们全都活该为她们的遇人不淑付出代价,三叶是,栗子是。从很久以前土方就不觉得自己当真喜欢同性,当年对于三叶的感情天地可鉴,夕阳下被栗子亲过脸颊后的红晕也并非伪装,只是坂田银时这个男人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天知道一向自以为直男的土方怎么会对一个天然卷的废柴大叔发了情,结果只能一次一次狠下心辜负女人们的心意。
突然间,土方想起当年与栗子相亲时,银时的一句玩笑话。
“你小子这回造的孽,可真是死不足偿了。”
啊啊,确实——
死、不、足、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