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滤镜去上学》半路刹车

1、1.被捡起的手机

　　1
　　洛百就读于上京时朗德国际学校。在事情变得奇怪的三天前，她在阶梯教室里，捡到了一款手机。
　　当时，她正在教室里等人。没有任何预兆，教室里的灯熄灭掉了，一片黑暗里，她看到了脚下深红色椅子下有一块闪着灯的屏幕。下一秒，灯又再次亮起。
　　“短路了吧？”洛百自言自语道，她蹲下下身拾起手机，“谁的手机落在这了？”
　　这是一款折叠屏手机，并不是20年前那种老款的。相反，它是一款智能机，背后配有两个高清的摄像头。
　　这是一款平平无奇的时兴折叠式手机。不过机身倒是很可爱，用可爱的粉色壳套镶了边，一看就是被充满少女心的主人所拥有。
　　无法找出任何有关于主人的信息，洛百收起手机打算交给老师。等的人也没到，洛百打算出去透风。
　　突然，迎面走来的女生引起了她的注意。
　　“诶，你是4班语文课代表，对吧？”
　　女生手里抱着一叠语文作业，看起来正要去办公室。
　　“去交给明老师吗？”
　　女生点点头。
　　“啊，我刚才在教室里拾到一款手机，不知道是谁拉下了。你帮我给明老师问问吧。”
　　明老师是4班和洛百9班班级共同的语文科任老师，也是9班的班主任。
　　上一节课，明老师拉了两个班的同学过来上公开课，此后便一直空置着，因此洛百推断这个手机多半就是两个班级里的同学拉下的。

　　2
　　女生走后，洛百又在教室里等了五分钟，看了看手表，似乎已经过了那个人同她约定的时间。她原本打算放学，却因为一封匿名信被约到了这里。
　　突然，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洛百抬头，差点撞上少年干净、修长而喉头上下滚动的脖颈。
　　啊，好帅！
　　洛百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她记得在某个楼角处与这个男生打过照面。
　　他长得棱角分明，五官俊朗而深邃，而内双的眼睛将收敛了英俊，转为早熟，气质上有着周围同龄人所没有的深沉与距离感。
　　他是跑过来的，此刻前额头发微湿，脸颊旁有汗水。
　　但看见洛百之后立刻退了一步，唇角微抿，眼神也半掩着，像只误入陷阱的猎豹，姿态紧绷，神色冷漠而防备。
　　“他们没和你瞎说什么吧？”男生冷冷地问。
　　洛百摸不清楚状况，“什么他们？”
　　突然——教室里播放起婚礼协奏曲。
　　一张纸页在阶梯教室的大屏幕里被投影出来，那是一串漂亮的行楷字体。
　　“教室在第三层第二个
　　位置是第6排右数第三个
　　秋天里的暖阳像她
　　左边笑起来有梨涡
　　在第二节课课间去接水
　　爬楼梯的时候喜欢发呆
　　3月9日，今天是她的生日。”
　　如果说前三排字还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那么后三排字则似乎是带着某种观察性的记录。而最后一排字的日期则指明了对象。
　　3月9日，一周前，洛百刚好过了18岁生日。
　　“洛百”。
　　笔记本上那一排排漂亮、潦草的名字被隐晦的写下，刚好验证了这一点。从最初的工整，到中间的行楷，最后趋于潦草隐晦。落笔的人思绪百转千回。
　　好漂亮的签名，洛百感叹。
　　....她花了几秒消化了屏幕里的信息。
　　这是在....暗恋她吗？所以和她最开始收到匿名信猜测的想法一致.....她在被表白吗？
　　还没下结论，音响中传来嬉笑的声音，“洛百，景深说他好喜欢你喔——”
　　说罢，便是一阵子哄笑怪笑。
　　哄笑声中，男生神情难看起来，脸色苍白，生硬地说，“就是被搞了而已，别多想。”
　　感受到她愕然的视线，男生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你。”

　　“喂，你叫景深是吧？”
　　洛百的追问，男生充耳不闻，在转角尽头不见踪影。
　　景深走到阶梯教室的控制室前。门是关上的，肩侧一顶便开了。里面椅子还没有被推回桌下，电脑也没关上，里面的人刚走不久。
　　男生抿紧唇，深吸一口气，把那张粘贴着自己字迹的幻灯片删掉。“是否保存？”
　　“否。”
　　心里一股火气，他将鼠标狠狠扔在桌上。
　　究竟是哪些人的恶作剧，景深心里已有眉目。从上个星期，他和班里几个刺头男生结梁子起，便被不停针对。只是没想到，连记事本都会被他们翻开，不小心被曝光了埋藏已久的秘密。
　　正当思考着如何找机会报复回去，景深的视线定住了。
　　他的眼神落操控室的监视屏上，里面是洛百的身影。她还没走，站在教室中间，像是回味这件事的经过，露出了两三分笑意。
　　她还是那么好看，笑起来左边会有浅浅的梨涡，像秋日的暖阳，不会刺眼，和煦而轻柔。
　　但她为什么笑呢？
　　因为觉得他这样被捉弄好笑吗。
　　景深心里一刺，耻辱和余愤就流露了出来。
　　他的尊严，从来就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守着的。看似锦绣，底下确实一片残缺。
　　一边是天才少年的夸赞。他天赋秉异，成绩优异，哪怕家庭在社会的底层，也能够靠着自己升入非权即贵的朗德国际中学，靠着奖学金去负担生活开销。
　　而另一边是在学校里的格格不入，贫穷带来的捉襟见肘与寒酸让他小心翼翼地去遮掩。
　　但非财力、家世所不能提供的腔调、眼界则让他与周遭都保持距离。
　　作为异类，景深不是第一次遭遇欺凌，也不是第一次在隐忍之间等待着时机暗中报复。
　　然而，想起洛百充满笑意的眼神。她也在嘲笑他吗？
　　男生想至此，眼神就不由得变冷，握紧了拳头，指印留痕。
　　3.
　　“景深那玩意儿，有什么好装的啊？”
　　“哈哈，对啊，就他一天那个拽样，以为自己那点破成绩了不起，现在看他还傲什么。”
　　“偷偷喜欢人洛百的事被揭了，看他怎么办。”
　　成优回完三条群里的消息后，快乐地躺在床上，那种整蛊所带来的乐趣让他一时难以平复
　　他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翻看班里同学的微信群列表。“大脸猪——语文课代杨佳佳。”他的手指落在这个备注上。
　　备注上的头像以前是一个圆乎乎的小猪，他于是叫她“大脸猪”。后来这个绰号在班里传开了，把她气哭了，她调了位置，不再做他同桌，也换了头像，现在是一片黑色。
　　成优想起杨佳佳被气哭时瞪着他红通通的眼睛，想着她看着景深那种恍若救赎的信赖和感激地眼神，心里一阵气打不一出来。
　　那种整蛊的乐趣烟消云散，他点开相册，入眼是一个女生，白白圆圆的脸，拿着饮料，在桌旁笑着正和他说什么。女生的头上被他加了动漫效果，是两个猪耳朵，一个猪鼻子，只是不丑陋，反而可爱极了。
　　成优把照片发过去，又发了条，“大脸猪”。
　　然而，还不待他编辑出剩下的内容，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弹出，“您已经被拉入黑名单。”
　　成优低骂一声，拉开列表找其他兄弟打起游戏来。

　　4.
　　洛百第二天在学校，第一次看见那种神奇的“特效”时，她还以为眼睛花了。
　　“舒甜，你看过道右边的那个女生。”洛百晃晃闺蜜舒甜的手臂。“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舒甜发出“哎呀”一声地小小惊叹，“那个女生是谁呀，真好看。脸那么小，和瓜子一样，鼻子好挺，我怎么没印象。”
　　洛百皱起眉头，是她眼花了吗？
　　怎么前一秒她看到那个女生的五官，在扭头的一瞬变形扭曲。她亲眼看见女生原本的眼睛鼻子被放大和增高了。
　　准确来说，就像经历了P图软件在网络延迟时，刚被系统识别出的效果。
　　但是她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个小巧的瓜子脸的女生仍然在和女生们开开心心的谈话，衣服肩膀处还有几颗粉粉的草莓。
　　她的脸型尖尖细细的，高高挺挺的鼻梁，小小尖尖的鼻头，皮肤白白嫩嫩。虽然好看，也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但却在哪里有说不出的违和。
　　是出幻觉了吗？
　　洛百心想，然而就在下一刻，对方教室门口走出了背影高挺帅气的男生，男生抬眼间刚好和洛百的眼神撞住。男生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在还没反应过来以前，男生冷淡而凌厉的眼神已经飞了过来。
　　像一柄泛着光小刀，制止住她的打量。留给她一个帅气冷漠的背影。
　　这是....昨天那个男生。
　　他不会以为我在故意打量他吧？
　　喔，真傲娇可爱。
　　洛百眼睛转了转，带了点兴味，像只猫一样慢悠悠地问舒甜，“你听说过景深吗？”
　　“诺，全校第一啊，最近校门口挂红幅不就是为了庆祝国际竞赛他拿的名次嘛。怎么——他暗恋你的笔记在我们全校都传遍咯！他偷偷喜欢你这事儿，终于入你耳啦？”
　　5.
　　洛百在学校里被看作走的是不谙世事的仙女风。
　　她自幼喜欢画画和摄影，不关注周边世事。意大利那边的美术学院申请计划已经明朗，作品集只有两三处等待完善。
　　此时，教室里上课，她公然拿出画册看艺术史，老师知道她的情况，也不多说什么。最多在涉及到与她规划处相关知识时，点点她名字。
　　“洛百，我们在讲文艺复兴时期，你要不也听听当时的画派。”
　　“好。”
　　洛百佯装去听，但这些理论她早已滚熟于心，神思不由发散开。
　　想到那个被整蛊却又傲娇的男生和舒甜刚才的八卦。
　　根据舒甜的说法，大概两天前，男生的笔记本被翻了出来。其中有好几页，大概都是些意识流的诗句。
　　类似于：
　　“铃响后的第五分钟。
　　画册的第三十二页。
　　仰头的四十三度。
　　埃吉尔.雅各布森——面具
　　安德烈.巴赞——电影的语言
　　开心果有褪黑素，但有丰富的蛋白质。宜适当食用，但不宜过量。”
　　等类似于昨天被投影出的句子。如果不是洛百本人，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欢吃开心果，最近在看《电影的语言》，刚看了一次艺术展其中刚好有埃吉尔.雅各布森——面具的作品。她将艺术展的宣传册放在了画册里。
　　低头一看，她画册的32页上确实放有那本宣传册。洛百的习惯是在上课后的五分钟，花一点点时间走神，她会习惯性的打开印象派的画册，由于在32页中随意摆放了湛蓝的宣传册，所以她总会无意识地翻开这一页。
　　这样细节的事情都会被观察进去吗？那么开心果——
　　洛百扫了眼桌下，一袋开心果的果壳，刚好被剥完后放在那里，她总是在大课间时去走廊尽头丢掉。
　　走廊尽头就是4班，那个男生的班级。
　　天才的喜欢，果然别具一格。
　　让她颇有新鲜感。
　　洛百翻了翻手机，翻出早上舒甜给她转的帖子。
　　“这几页图啊，在学校里可流传疯啦。真看不出来，我们年级第一还搞这款。”
　　接着开心果之后，最后一行字写道，“开心果和看见她是因果联系。”紧接着又是疯狂对她名字的狂草写作，“洛百洛百洛百.....”
　　太羞耻了。
　　看着自己的名字被一行行潦草的记下，爱慕之心昭然若揭。洛百被搞得有些羞耻。
　　再一联想，这些图片被散步得这么广，再加之昨天男生僵硬的反应。他应该是被捉弄了。
　　喜欢一个人，是很羞耻的事情吗？
　　作为被迫参与，卷起其中的一方，洛百习惯性的以画画平复心情。
　　将所不能理解之事，将一切感到情绪之事，以绘画的方式具像化的描摹出来，是她与自己对话的方式。
　　笔尖起起落落，洛百很快画出了一双凌厉而防备的眼睛，往深处看，还有些羞涩。
　　是昨天景深瞪她的样子，“欸——可惜了，这么帅的男孩，怎么也不敢和她搭搭话认识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