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会跑的石头

11、铁锤不见了

　　“嘿呀嚇，牛大力！你小子是牛魔王托生呀？成天横冲直撞的，差点儿撞上我。”门外传来惊呼声，是李三在生气地喊着。

　　随即走进两个人来，一个是伙计李三，一个是林篾匠，他们不知在外面聊些什么，在篾匠手里握着那把油纸伞。

　　“三儿，干嘛啊？大力气哼哼的，弗咬得是谁惹了他。”

　　李三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事，“嗯呐，他就这样式儿的，脸酸，心眼小，还不长记性。只要不顺着他，马上翻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们朝杨掌柜凑过去，篾匠向其说明来意，要借驴车去接丈母娘。商人满口答应，却告之眼下车子坏了，等着换车毂呢，一旦修好车，便借给他接老人。

　　篾匠抱歉地说，自己编筐编篓还成，可换车毂这样的木匠活真是有劲儿使不上啊。他猛得想起身边的大少爷，不是说是京城里知名的木匠嘛。

　　这一提议，立即被人家婉拒了，说有病在身难以胜任，刨子都推不动，何况拉锯了，做点轻体力活还成，譬如鸟笼、板凳之类的没问题。

　　“林哥，你就别难为大少爷啦，这段儿日子他被折磨完了，整宿整宿地闹心睡不着觉啊。睡不好觉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熬得眼圈都黑了，人整个浪瘦了一圈儿，瞅他那难受样，我都替他愁得慌啊。”伙计为少主人打着圆场，他灵机一动有了主意，“要不这么地吧，还是照着我说的那样，去请吴木匠。杨哥，我正好要去大龙湫接水，顺道儿替你去趟吴家坑，把吴应岳喊来修车。你把毛驴借给我使使，这一道上坡下坡的，能省点儿事儿呢。林哥，你在家抓紧把雨伞修好哈，客人还等着使唤呢。”那两个人认为这样最好。

　　“永柏！狗蛋儿！大美、小刚，你们吃完了吗？圆通师父来找你们啦。”是黄天浩在院子里喊着。

　　听说来人是灵峰寺的圆通和尚，屋子里的人们看来都与他为善，尊敬有加，脚前脚后陆续迎出去，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那三个孩子。

　　刘庆东是和尚送来住宿的，怀着感恩戴德的心思，他将碗里的线米饭扒拉干净，用极快的速度剔净最后一块炸鱼，赶忙起身快步走出屋子。

　　此时，院子里的人们围着个胖大的出家人，亲亲热热地交谈着，尤其是孩子们笑逐颜开扯着和尚的僧衣，吵着赶紧走，要去能仁寺采方形的竹子。

　　“哈哈哈，大人说话怎么能不算呢？我跟你讲啊，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诚信。大美呀，我前天让你准备的小刀子和绳子呢？”大和尚似刚刚喝过老酒，脸色红扑扑的，他和蔼可亲地问那女孩子，却见她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忘啦？小小年纪记性还不如我这老头子。”

　　“和尚伯伯，我家有锤子！”小刚想出弥补的办法大声嚷嚷着，他向父亲寻求帮助，“爸爸，我们家的那把锤子呢？”

　　杨掌柜爽快地答应着，他记得刚才修车时还用过，可车上车下找了个遍也没寻到。猛然间，他想起是刘庆东最后使用过。

　　“老哥，我那把锤子你放哪儿啦？”

　　就在刚刚，刘庆东回房间换上自己的衣服，将僧衣芒鞋叠好，正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听到问自己，不觉一愣，马上记起来顺手放在车上了，可他看了又看，车子上空无一物，难道锤子长翅膀飞啦？还是被谁拿走了吗？他向周围的人询问道，可大家都说不知道啊。

　　撅着小嘴的黄永柏没好气地喊着，“是你把它藏起来了！你住店的钱都是别人垫付的，一定是你偷东西去卖。”他气势汹汹地指着刘庆东。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孩子无端质疑是件十分难堪的事儿，“不错，住店钱是圆通师父资助我的，可我有银子，够花上一阵子，我不是小偷啊。不信你们看，我浑身上下能藏着锤子吗？刚才检查完大轴，我把它放在车上啦，然后去了大门口，接着小伙计喊我吃饭，我连房间也没回去过呀。”他向其他人极力解释着，还有意上下跳了跳，以示自己是清白的。

　　“不是你拿的，那肯定是李三拿的，他总爱拿我们家的东西送人情。哎，这家没有我就得败光喽。”胖小子向来对伙计有成见，这回自然怀疑到他的身上。

　　李三立刻做出回应，“我可没拿呀！我拿它干哈呀？检查车子时我提前走了，给客人办入住。后来也没看到过，欸，不对，我影影忽忽好像看到了锤子，就放在车子上，可转眼工夫儿咋就没了呢？”

　　“狗蛋儿！不要乱讲话，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黄里长教训着儿子，然后对草药商人说，“不会丢的，指不定被谁拿了去用，这客栈毕竟住着这么多人呢，人多手杂。我们这几个一定是没拿，你看我这儿没有，”他上上下下拍打着衣裳，给对方看什么也没有。

　　伙计李三也学着他的样子，证明衣服里没藏任何东西。

　　黄永柏伸出小胖手拦着身边的人，“大哥，你不用拍了，你有的是钱，不稀罕一把锤子。母亲、燕子，你们也不用，女人偷它做什么？砸核桃啊？呀，是他，一定是牛大力拿走啦，他刚才来过。”

　　“一把锤子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还兴许像里长说的那样，是谁借了去使使呢。”杨掌柜很是不以为然，根本未把它当回事儿。

　　男孩子小刚没把心思放在锤子上，他在想着如何砍竹子呢，“狗蛋儿，就是有锤子也没用啊，砍竹子得用带刃的。你家有镰刀、斧子吗？菜刀也行啊。”

　　胖小子像拨弄鼓般摇着脑袋，“没有，没有，我们家的都是张大隆的，一把剪刀值挺多钱呢，拿去砍竹子，那不是败家嘛。”

　　黄里长听了显得非常生气，“狗蛋儿，你咋学得这么不通事理呢？借用菜刀怎么了？我教育你的话都就饭吃啦？做人不能这般小气。”于是吩咐李三到后厨去取。刘庆东向伙计借个褡裢，来装僧人的衣服。

　　“我去取吧，再找块布包上点儿，以防刀刃伤人。”鲜有开口的继室这回是主动要求，“我陪他们去能仁寺，这几个孩子调皮捣蛋得很，禅师怕是管不住他们。”

　　女人的好意却被里长当即阻止了，“你就不要去啦，再过四天就是五月初五了，端午节包粽子。趁着雨停了，一会儿让燕子去灵岩小龙湫采些箬叶来，你留在家里看店吧。”

　　对于丈夫的武断，女人不高兴地辩驳了一句，“你和永松不是在家吗？还有李三呢。”

　　“李三一会儿要去大龙湫打水呢。”黄天浩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女人家少到外面走动，人言可畏呀，再说，这几日山里发现了豺狼，轻易不要出门，在外面的要多加小心。我要去遛鸟，再晚一会儿就错过时辰啦，顺便带松儿出去走走，他那消渴症不运动怎么行？”

　　“我们去哪儿？”大少爷愣愣地问，看来他事先是不知道父亲有安排的，“路远我可走不动啊，这两天浑身不得劲儿，忒累。”

　　里长瞪起眼睛不容反驳地命令他，“去大龙湫，难道让我带你去路对面捉蝴蝶呀？不走远些，能达到锻练的目的吗？你这消渴症就是富贵病，好吃懒做养出来的。要是整天耕地攀岩、赶车拉货，一身身地出大汗，病早好啦。看你喘的，像带着个破风箱。”

　　大少爷在父亲面前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听其摆布。

　　“叔耶，等等哈，咱们一块儿走。要不，我先送你们去大龙湫吧？永松累了可以骑驴，水送回来再去趟吴家坑请木匠。”伙计李三正要跟杨掌柜牵驴去，他冲着手拎鸟笼的里长喊道。

　　里长阴沉着脸没有笑模样，可能是心情不佳，鸟笼都不去摇晃了，就那么稳稳当当地拎着。

　　“哼，骑什么驴？用两条腿走路才能治病，你该干啥干啥去，这里不用你管。”

　　伙计被训得不敢再说，转身向黄永松咬着耳朵，“大少爷，你可真有福气呀，这么多人关心你。你别愁，我们一块儿走，一会儿用驴子驮着你，到铁板嶂之前是累不着的，能少走一半儿的路呢。”说得愁眉苦脸的病秧子咧嘴笑了。

　　刘庆东看他们不像是主仆关系，更像是深情厚谊的好朋友。女人拿来褡裢，替他把东西装好。刘庆东向圆通和尚诚恳地表示谢意，双手呈上把衣服还给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