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筑雨》火山船长

4、第 4 章

　　第二天醒来，林燃睁眼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床单，她瞬间从床上坐起。
　　这个陌生的房子，第一反应到处都是书。窗户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四面墙的墙角到处都是画册和书。整个屋子没有隔墙，她一眼就看到客厅的书桌边上专注工作的方晖。
　　“醒了？”
　　“我怎么在这？”
　　“你昨天喝多了我扛你回来的。早餐在餐厅桌子上……”
　　“我要回家。”
　　林燃打断他的话。躺在老板卧室这件事情太离谱了。她匆匆从床上起来，身上衣服都完好，连袜子都在脚上好好的。
　　“放心，我对小朋友没有兴趣。”
　　林燃悄悄哼了声。打量了一圈他家。这个家是真的很建筑师的家。除了浴室、厨房以外所有的房间隔墙几乎都被打通，可以说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床、书桌、书架和其他家具就像陈设一样摆在中间，很有格调。
　　林燃才发现他家只有一张床。
　　“你昨晚睡在哪？”
　　“没睡。”
　　方晖手上一直敲着键盘。
　　“不会是我睡了床你没地方睡，然后工作了一个晚上吧？”
　　“刚好事情忙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眼睛里熬出了血丝。
　　他放下手上的工作，看着在门口匆匆穿鞋想要逃离的林燃。犹豫了片刻，他说：“你别急着走，你家就在楼下几分钟就到了，何必这么着急。”
　　林燃的家就在方晖的楼下，林燃在工作室的第二年，方晖就帮她租下了楼下这套公寓。这里离工作室只有穿过一条林荫小道的距离，方便她下了班能尽早回家。
　　即使楼上楼下住了一年多，他们都没有去过彼此的家，距离感是他们一直以来遵守的默契。
　　“过来看看我修改以后的模型。”
　　林燃又脱掉刚穿上的一只鞋，走到他的身边。从没有看到方晖穿着睡衣，她犹豫了下找了把椅子礼貌坐在他的对面。
　　“你坐对面怎么看我的模型。”方晖无奈。
　　林燃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方晖认真讲起他通宵一个晚上的成果，一下子让林燃回到了工作状态。两人讨论了一个多小时，在林燃肚子咕咕的叫声中停了下来。
　　“饿了？”
　　她点头。
　　“你起床的时候就让你吃了，现在都凉了。”
　　“我不嫌弃。”
　　宿醉加脑力消耗让她感觉又渴又饿，她端着方晖煎的鸡蛋坐在他旁边狼吞虎咽，边吃还不忘对他的模型指指点点。
　　方晖停下工作给她倒牛奶。
　　“方老师，你对我太好了。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我亲戚。”
　　方晖手一抖，牛奶从杯口洒了出来。
　　“什么亲戚？”
　　“表哥。”
　　厨房传来“咚”的一声放下杯子的声音。
　　方晖从厨房径直走到她面前：“你把你表哥的照片找出来给我看看。”
　　林燃一脸楞，有被忽然生气的方老师吓到，明明是拍马屁的话怎么就惹他生气了。
　　她摸了摸手机为难地说“我没我那傻表哥的照片，不对……不是傻表哥……”
　　方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老师，我只是想说你对我格外的好，我特别感激……”
　　方晖把脸凑到她的面前认真地问：“那你表哥有我长得好看吗？”
　　诚然方晖真的长得很好看，D大找不出第二个和他一样年轻又帅气的老师。但对林燃来说，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方晖一直在她眼里带着一种光芒，是不能亵渎的前辈的光芒。
　　“好看，特别好看……”林燃恭维起来。

　　方晖看她又懵又狡黠的样子觉得太可爱，但今天有一件事情无论如何要对她说了。
　　他把那句话在心里徘徊了许久，终是不舍得。
　　林燃见他浅笑又表情凝重了下来。
　　她有时候觉得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方晖的神情从不向她收敛什么，不像在工作室或者D大，对待其他人总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温和样子。他的开心愠怒和心事重重对她都是写在脸上。
　　只是林燃并不能每一次都能猜中他的心思。而他这两天的举动实在异常到她不得不问。
　　“方老师，你心里有什么事吗？”
　　“林燃，以后都不要再叫我方老师。你已经是我的合伙人。叫我方晖。”
　　“我叫不出口。”
　　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转移到电脑上的模型逃避对视。
　　他伸手抚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眼神正视他。
　　“叫我方晖。”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严肃，他的语气像是命令又像是一种恳求。她深深感觉到，如果她不叫，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方晖。”

　　“林燃……”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边很轻很轻地摩挲了两下放下了。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他疲倦的眼神中布满血丝。
　　“什么？”
　　他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这湖水般平静的眼神终是要崩塌了。
　　“昨天我看到温尧了。”
　　她的手瞬间抖了抖。
　　“你去见见他吧。”
　　方晖凝视着她，他担心她在三年的等待之后瞬间崩溃。
　　而眼前的林燃却纹丝不变，只是眼神中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变得冰冷无神。
　　沉默之后，她说:“所以从一开始你让我独自做这个竞赛就是因为温尧吗？”
　　方晖有些吃惊，他意外此时此刻她竟能冷静到分析这个。
　　的确，这次竞赛从一开始他就藏着私心。他知道言入会参加，他也猜到作为重要主创的温尧会参与其中。
　　他想让林燃和他对抗！
　　“是我的错。是我一开始就想针对他们……”
　　“我怎样能见到他们？”林燃打断他的话。
　　“你不介意我瞒着你这样做吗？”方晖看着眼前如冰山一般的林燃。
　　她摇了摇头。
　　“下周凤凰中心的双年展他们会参加。我带你去好不好？”
　　“好。”
　　她沉默片刻。
　　“方老师我想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
　　“不，我自己回去，下楼梯就到了。”
　　方晖知道她看似正常，但不知道她心里此刻是什么样子，无奈又心疼。

　　关上门，方晖坐在书桌前静静坐着。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早已预想了一万遍林燃再次见到温尧的时候是什么场景。
　　他在边缘不断徘徊。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能阻拦任何，只能看着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重逢。
　　这一种感觉竟然像刀割一般划过他的心。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打断他的失神。
　　是林燃的消息。
　　他像触电一般飞奔出门，冲到楼梯间。黑暗里，一个身影小猫一样蜷缩在角落。楼道的灯光亮起，林燃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痛不痛，我送你去医院。”
　　她脸色苍白，痛感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
　　方晖小心地抱起她。这一次，她的双手扶在了他的身上。

　　“左腿骨裂，要住院治疗。”医生放下x光片。
　　从一路飙车去医院到打完石膏住院，林燃一声都没吭。
　　方晖也一路沉默。
　　他从没有这么生她的气，他气她内心痛到失神从楼梯上摔下来而不对自己表露一分一毫，气她一个人在黑暗里忍痛忍了这么久才想到打电话给他。
　　躺在病床上的林燃看着天花板，嘴里喃喃道：“方老师，你快回去睡觉吧，通宵工作又陪我在医院待了这么久。”
　　方晖顿时气又消散了，他把她该吃的药都拿出来放在她能够到的床头柜上准备好。
　　“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腿还疼吗？”
　　“不疼。”
　　她的脸色苍白。他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良久，她侧过脸对着方晖非常认真地说，“方老师，我不想让他看到我。”
　　“为什么？”
　　“我只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好。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