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我夫君》贰拾拾遗

3、表兄

　　走进屋中，香炉静静燃烧，散发淡淡的苏合香的味道。王夫人闭目半倚在桌椅处，手指轻轻按压太阳穴，颇显疲态。
　　王夫人面前的檀木桌上摆了一套茶具。茶壶色泽温润如玉，青中泛蓝，蓝中透翠；壶盖上，微微凸起的提钮露珠般剔透；壶身上还刻有莲花纹样，栩栩如生；四只茶杯小巧玲珑，是与茶壶一般的青蓝色，杯沿微微外翻，做成了荷叶边缘的形状。
　　“娘。”婉真开口，小步走到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缓缓睁开眼：“来了？桌上有茶，若是口渴，自己吃。”
　　婉真走到桌边，轻轻地拿起茶壶，手腕微倾，茶水汩汩流入青瓷茶杯中。只见茶杯底的茶叶如同初春刚冒出的嫩芽，青翠欲滴。白腾腾的水汽自茶杯中飘出，带着茶叶特有的兰香，扑面袭来。
　　“娘，这是哪里来的茶？”婉真抿了一口，问道。
　　“上月从赵州送来的，”王夫人答，“还带了一个消息。”
　　“消息？”本以为阿娘找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婚事，没想到却是为了别的事情，婉真打起精神，放下茶杯。
　　“真儿，你可还记得娘舅？”
　　婉真沉思片刻，记忆中，她只见过两次娘舅，一次约莫在她三四岁时，她已记不大清，第二次她倒是还有些印象，在她七八岁时，阿娘患病，娘舅带着表兄从赵州北上，来看望阿娘，如今过去了多年，她几乎要忘了娘舅的模样。
　　“若是你记得娘舅，想必也当记得你表兄，彦儿了？”王夫人嘴角微微勾起，“彦儿尚未弱冠，然已入围了今年春试，你娘舅在赵州有要职走不开，故而托我在京照顾他，不日便要到了。听他要来，你阿兄也甚是高兴。”
　　“但阿娘，我到底只有个大概印象，依你这般说，彦表兄也是少年英才？”
　　王夫人招招手，婉真走到她身边坐下。
　　“真儿，你告诉为娘，你对那李郎，到底如何想？”
　　婉真张张嘴，眼前浮现出秋千旁边那人的模样，心里成了一团乱麻：“阿娘，我不知，若阿耶想我嫁，我想李郎也算得一个清白人家。”
　　王夫人双眼微眯，目光锐利得如同能看破王婉真的一切，她点点头，开口道：“既如此，为娘便直说了。你的婚事，为娘想了许久，仍以为门当户对最为重要。李郎虽才高，但他家境贫寒、处世直愣，如今他已得罪了林楚那帮人，老爷再帮衬，我却也看不出他的造化。彦儿将将十九，尚未娶妻，文才也不比李修远差，赵州那边更是喜欢他得紧，你与他才是值当的一对。”
　　“阿娘，女儿并非厌恶李郎，阿娘不必……”
　　“真儿！”王夫人低斥一声，不再开口了。
　　婉真默默看着阿娘，眼眶泛了红：“究竟你和阿耶都是一样。”
　　说完，婉真也不愿再待在这里，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了门。

　　数日未晴的长安城忽地放了晴，如洗碧空，车水马龙，街市喧嚷，人来人往。
　　在这人流之中，忽然留出一条狭长的过道来。向远处看，原是一辆四驾马车滚滚而来，周边是开路的侍卫。车厢由红木制成，以麝香熏，以金绣饰。马车的顶部覆着一层绸缎，四角挂着铃铛，随着马车行进叮咚作响。
　　马车在崇欣府门口停下，小厮们整齐地排列在两侧，接他下车。府中管事阿福快步上前，“表少爷到！”
　　另一名小厮上前来牵走了马车，阿福领着李彦走进府中，进了前厅。
　　王茂端坐在椅上，王夫人却立刻站了起来，迎上前来。
　　王夫人身着深紫长袍，上面绣着盛开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叠叠。衣摆处，细腻的刺绣勾勒出流云和祥鹤的图案，随着王夫人的走动，衣摆轻轻摆动，仙鹤流云仿若活物；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镶玉的凤钗镶嵌着翠色玉石交相辉映，凤钗两侧，垂着两串细长的流苏，随着王夫人的动作轻轻摇曳；她又戴了一对金镶宝石的耳环，手腕上则是一只羊脂玉镯。
　　王婉真跟在王夫人身后走上来，李彦抬头，只见眼前女儿色若春华，肤白如玉，眸如秋水之清，行如春风拂柳。一头乌青丝巧妙束起，发髻中编一条浅绿丝带，轻轻垂落；身着一袭鹅黄长裙，腰间系略深的衣带，上面挂了两块清润的绿玉。
　　“舟车劳顿，可有不适？”王夫人握住李彦的手，轻声询问。
　　李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多谢姑母关心，一路上虽有些颠簸，但身体并无大碍，如今进了长安，更觉得精神了。”
　　王夫人放心地点了点头，又转身吩咐丫鬟去厨房拿来热茶与点心，继而对身旁的王婉真道：“婉真，来见过你表兄。”
　　王婉真闻言，连忙走上前来，向李彦微微欠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她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李彦，“婉真见过表兄。”
　　李彦也微笑着回应，又走上前，向王茂作揖道：“晚辈李彦，见过姑父。”
　　王茂颔首，示意众人坐下来再聊。
　　一番寒暄后，点心与热茶都已上齐。
　　王夫人亲自为众人斟上茶，茶色清亮，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李彦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里亮起来：“真真是好茶。”
　　王夫人听后，脸上露出笑容：“你此番来参加春试，当然是头等大事，有什么吃的用的尽管向姑母开口，不必客气。”
　　“多谢姑母，侄儿虽然有些学识，但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次春试，我必然全力以赴，不过结果如何，终究也难一口说准……”
　　王婉真见今天上来的糕点里没了金乳酥，心思早早飞到了外边街上的鹤罗铺里，那里的金乳酥才是最好吃的，这样想着，直到王夫人唤了她两声，才反应过来，慌忙去答应。
　　“婉真，你且先回后院去吧。”
　　王婉真点点头，走出前厅，只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紧接着七拐八绕，跑到侧门处，趁着无人发现，就跑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