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是我夫君》贰拾拾遗

2、反悔

　　这边婉真跟着翠珠回去，换了衣裳、添了粉黛走出来，恰碰上王方从王夫人屋中出来。见到婉真，王方迎上来。
　　“听芸儿说，你已见过李修远？”走近来，王方问道。
　　“是，在门口碰巧遇见了，”念及此，婉真不觉笑道，“阿兄与李郎莫不是颇为熟悉？”
　　“你也就知拿阿耶来损我了，我和那李修远不过偶然在一次船宴上见过，这些日子他虽常和韩兄一同上门拜访阿耶，阿耶却从未让我和他们会面。”
　　“可你和韩郎偏偏此般熟悉。”
　　“我与韩兄同为工部官员，平时自然见得多些。”
　　婉真有些讶然：“李郎又是在何处？”
　　王方轻轻皱眉：“我听阿耶说过，李修远此人有才不假，只是家境贫寒，早年受恩于林楚，才得以进士及第。你说倒也奇怪，他家境苦寒，上有孤母下有弟妹皆需赡养，他也中了进士，却不愿作林楚入幕之宾，直到林楚去世。前一年李修远又去参加了宏博之试，先是被录了，复审时却被——我也记不大清是谁了，说他不堪重任，便被除了名。”
　　见婉真脸色刷地煞白，王方轻轻叹了口气：“不过阿耶觉着他好，想来也会帮衬的，你如此害怕作什么？”
　　“今日我见了李修远的模样，又听你说了他的事情，按理心里该有个数了，我却更想不透了。”
　　“想不透什么？”
　　“阿兄，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性子？”
　　王方笑笑：“合该你想不透，你嫂嫂的性子我想了三四年了，不也没猜透。”
　　“那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别多想，真儿，听阿兄的，阿耶既然发了话，再多想，便没用了。”王方正色说道，眼里泛着些复杂的情绪。
　　“可阿耶没有说我一定会嫁给他！”婉真闻言，急忙说。
　　“阿耶也没有说起过你可能嫁的别人。”
　　“倘若我不喜欢他呢？”
　　“你今日也见了他，你不喜欢他吗？”
　　王婉真盯着王方，两颊急得又红成了桃花，“哎呀”一声便掐着帕子朝前厅走去，留下一句“和你说也说不清楚”。
　　王方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收回目光，重新走向王夫人的屋子。

　　到了前厅，只见众人已经坐好了，只等王茂夫妻与王方前来。王婉芸身边空了个位子，婉真便走到婉芸身边坐下，才瞥见对面坐着的正是李修远。他恰好与韩浒霆说了什么，眉眼弯弯地转过身来，对上婉真的目光，怔愣片刻，立马微笑着点头示好。婉真心里憋了一股气，见他如此，只把目光移开，不再看他，转而和婉芸说起王方来。
　　没等多久，三人都到了，菜色也陆续上齐。
　　葱醋鸡、乳酿鱼、五生盘、鸭花汤饼、光明虾炙、卯羹，泛着淡淡油光，鲜美醇厚；七返糕、火焰盏口追、金乳酥冒着甜香的气息；又有葵韭莱菔、荠蕨瓠子各不相同，蒜末下入其中，青白分明、软滑柔嫩。
　　婉真面前正摆着她平日最爱吃的金乳酥，金黄油亮的方形高点垒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馅料是软糯的豆沙做的，和焦脆的表皮一起，在口中留香。
　　见她吃得开心，婉芸为她多夹了几片金乳酥，悄声说：“还这么喜欢吃这口酥，以后嫁人了莫不是要把家中的厨子带几个过去？”
　　婉真咽下口中酥点，轻轻拍了下婉芸的手：“你还多嘴……”
　　婉芸挤挤眼睛，回过头瞟了眼王茂，又转过来说：“带，还是不带？”
　　“我不理你了。”婉真轻哼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桌上王茂与韩浒霆一问一答，而后李修远也加进谈话，倒显得颇为热闹。王婉真只看着那金乳酥就剩下一个，心疼得紧。
　　日头落下去，时间也消磨的差不多了，宴席一结束，王茂带着韩浒霆、李修远二人说一同在府内散散步，婉真便跑回了侧院秋千处，一个人坐在上面荡阿荡。婉芸跟着她，到她身边问道：
　　“莫非是金乳酥没吃够？这般没精打采的。”
　　婉真握着秋千绳，抬头看向婉芸：“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好歹我还愿意问你，”婉芸走近些，“你就这样敷衍我？我并非猜不出来和那李郎有关，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又如何帮你？”
　　“可连阿兄都说帮不了我。白天，我又伤了阿娘的心，我不好意思告诉阿娘才半天，我就变了想法。”婉真低下头，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扑扑地眨了眨，挡住她双眸里的情绪。
　　“你……可是不愿意与李郎定亲？”婉芸迟疑片刻，还是问道。
　　“阿芸，李郎也许很好，也许我会喜欢他，可是我总感觉，若是我和他定亲，我便是被安排着喜欢了他。”
　　婉芸望着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阿兄为何说帮不了你？”
　　“他的意思是，阿耶就看中了李郎。”
　　暖暖的晚风轻轻拂过，婉芸沉默着收回手，摇了摇手中的团扇，正准备开口，却瞥见婉真侧后方的来人，变了面色。
　　“阿耶。”婉芸低声问好，显得颇为心虚。
　　簌地一下，婉芸从秋千上下来，转过身，果然是王茂一行人。
　　她慌忙看向王茂身旁站着的两人，只瞟了一眼，又连忙垂下眼来，不再去看。
　　此时风显得有些凉，穿林而过，哗哗树叶声一阵一阵响起。
　　王茂走上前，“回屋去吧，你阿娘有话对你说，不要顶撞。”
　　婉真点头，路过韩李二人，耳廓发热，走到回廊上，她贴着墙，悄悄从墙后探出头来。婉芸似正和韩浒霆一同向阿耶告别。李修远站在阿耶身后，没怎么动，果然还是如同白日见面一样，静静的立在风中，站得笔直，宽大的衣袍却衬得他更是清瘦。
　　秋千还在那里，微微的摆动着，待婉芸和韩浒霆一同离开，秋千停了下来。王婉真看见阿耶侧过身来拍了拍李修远的肩，然后和他说了什么。李修远也转过身来，抱拳一揖。
　　他没带着白日里的笑意，王婉真虽隔得不近，但自以为看得清楚，心里一紧，眼眶就红了起来，没等阿耶与李修远道别，她提起裙摆，匆忙地奔向阿娘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