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哪里来》懒羊一

6、第 6 章

　　第二天，翠花像往常一样到了班级，拉开凳子像往常一样准备坐下，却发现椅子上多了几颗图钉，她伸手去抽屉里拿纸，手伸出来沾了点血迹，她愣了一下发现不对劲，低头向抽屉里看去，却看到了一张用完了沾满鲜血的卫生巾。

　　翠花连忙把卫生巾撕了下来，拿纸捂住准备丢到厕所，却被后排的田小娟一把拦下，猛地打向翠花的胳膊，她猝不及防，卫生巾掉到了地上。

　　“哎呦，田翠花好恶心，把用过的卫生巾揣进教室”田小娟故意放大了声音，引得其他同学纷纷侧目。

　　“不对，你刚才怎么偷偷摸摸的，不会是你在教室换卫生巾吧。”田小娟看她不说话，又大声叫嚷着。

　　翠花眼睛瞪得很大，百口莫辨，她不能说自己根本没有用过卫生巾，这样自己买不起卫生巾每次用卫生纸的事情就会被同学们更加嘲笑，但她同样不明白，由于大家渐渐长大，像这样明晃晃的针对已经有段时间没发生了，她不知道怎么又来了。

　　她连忙用纸把地上的卫生巾包裹着拿了起来，抬头瞬间看见班花在后面幸灾乐祸。

　　翠花顿时好像明白了，班花以为是自己把她和陈明亲嘴的事情散播了出去。

　　往往这种情况，翠花知道解释没有用的，默默走向了厕所。

　　到了放学，同样班里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翠花习惯性晚走，除此之外，她也想和班花解释不是自己说出去的。

　　还没等她开口，班花就在后面冷冷地说句，“还不走，难道是还想看我们俩接吻，然后明天再和班里同学描述细节吗？”

　　翠花终于鼓足勇气回了头，“不是俺，俺啥都没说出去”。

　　班花听后嗤之以鼻，“死鸭子嘴硬，小娟都看到你鬼鬼祟祟的了，你还想狡辩，也不去照照镜子，长得又胖又丑，不会是喜欢陈明却看我和他在一起了所以眼红吧”。

　　一旁的陈明侧对着翠花，“算了，知道就知道了，让她走吧”。

　　“不行，我这两天被同学们笑话成什么样子了，不教训教训她我不解气。”班花说后走了过来，朝翠花肚子上猛地踹了一脚。

　　翠花没反应过来，一脚被踹到地上，嘴里还想解释“真的不是俺，俺没说。”

　　一旁的陈明见状，拉起了班花的手朝门口走去，“你也发泄完了，走吧。”

　　见他们两个走远，翠花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胡乱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泪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不是俺，真的不是俺”，她终于大声哭喊了出来。

　　没有消息是村子里不知道的，短短几天，田家村家家户户都知道班花和转来的陈明谈起了恋爱，还亲起了嘴儿，或许是他们仅有12岁，村子里更是议论纷纷。

　　翠花她妈平时忙于生计，以前从来没有问过她谈恋爱的东西，最近几天也是不时地敲打几句“你还小，不要和恁们班有的同学学习”之类的话，翠花一般都是支吾两声糊弄过去。

　　周末后的星期一，翠花发现班里少了两张桌子，她意识到了什么。

　　到了课间班里的女生顿时讨论了起来，“你们听说没，班花和陈明转学了”。

　　“你看书都搬走了，听说是班花家长听到村里的闲言碎语后觉得抬不起头，跑去陈明家大闹了一场，那叫一个破口大骂，趁周末把书都搬走了。”

　　“嗯嗯他们家长吵架后都转学了，听过他们转去了县里的不同学校”。

　　“转就转吧，我妈说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女生们七嘴八舌道。

　　翠花听后有些茫然，她没想到事情闹那么大，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永远被他们误会，弄得好像他们被村里笑话和转学都有自己的原因。

　　这件事情以班花和陈明的转学收尾，没过多久，班里也渐渐不再提起。

　　翠花也如往常一样，一如既往的笨拙的学习，一如既往的耕种，一如既往的照顾弟弟，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又胖又丑的生活，直到初三上学期结束。

　　在翠花收拾东西准备离校的时候，田逸把翠花喊了出去，虽然自己和他小学六年同班，初中又同学，但毕竟很少有交流，翠花一路忐忑。

　　到了校门口翠花看到了王老师！两年半没见，眼前的王老师少了份严厉，眼中多了份慈祥，脸上也胖了些许，圆圆的脸看着很有福气，翠花听说她前年嫁到了县城，平时有课会坐公交回小学讲课，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胖墩墩儿的跑了过去。

　　“翠花儿，一晃三年不见了，我听说你们今天期末考试，就过来看看田逸和你”，王老师把手上买的一些糖递给翠花。

　　翠花儿本就不善言辞，成绩更是勉强维持在中游，不好意思的说“俺……俺成绩下降了”，说完她无措的看了看王老师，又看了看旁边一直第一名的田逸。

　　三个人随着人潮，并肩往田家村的方向走去，王老师走在中间，翠花和田逸一左一右。

　　王老师早前碰到田逸就打听到了翠花的成绩，倒也不意外，继续温柔的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有想读的高中吗”。

　　翠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倒是母亲曾旁敲侧击的说过村里很多翠花同龄的孩子早早就辍学，去外面电子厂打工了，挣了很多钱，过年回家穿的光鲜亮丽，翠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继续上学。

　　“能考上哪所就去哪所吧，也有可能不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王老师停下了脚步，顿了顿说道，“以前我们班的同学大部分都去县里读初中了，成绩不错的还留在镇上的目前就剩恁俩了，田逸的话我倒不担心，他前两周参加抽考，考了县里前两百名，去宁城一高的可能性很大”。

　　翠花抬头震惊的看向田逸，宁城一高是全县最好的高中了，虽然宁城是贫困县，但听说全县发展教育，清北录取率甚至超过市里，在全省都排得上名次，很多外县甚至外市的家长都慕名而来，挤破脑袋想把孩子送进来。全县那么多中学、那么多乡镇和农村，田逸竟然能考进前两百，如果宁城一高招收10个班，每个班50个人，那至少也有500人，那田逸肯定能考进宁城一高的。

　　翠花不知道说啥，这似乎离自己很遥远。

　　王老师见翠花不说话，“宁城一高是方圆几百里最好的中学了，好在是我们县，对本学籍的学生要求虽然很高，但还是有可能的，再加上王老师我啊要被调过去教课了，老师不希望看到你辍学”。

　　翠花一时语塞，那可是宁城一高，还有半年就中考了，自己哪怕学死也考不进啊！她甚至觉得王老师脑子不正常。

　　“翠花啊，我知道你家里不容易，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去，你虽然没有田逸聪明，平时看着憨憨的，但老师发现你很坚韧，可能你现在还不懂，你长大会明白的”，王老师鼓励的看向翠花。

　　翠花搅着手指，眼睛不禁发热，但始终低着头，不敢看王老师。

　　“我也带过你好多年，也不忍心看着你辍学，一直受人欺负，其实你后排的男生打你的眼睛我是知道的，所以后面就把他调的离你远了些。”

　　翠花猛地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她一直以为王老师知道却放任不管，她以为打自己的男生是因为成绩变差才会被调走，她第一次被别人的话温暖到。

　　“但是要想不被人欺负，不能一直靠别人，更要靠自己”，王老师接着说“我也知道对于陈明他们的事你可能有些委屈，我相信你翠花，我也知道把他们谈恋爱的事说出去的不是你”。

　　翠花瞬间瞪大了眼睛，“那是谁？”。

　　“是陈明他自己”，王老师解释道“你们现在还太小，接触的人也太少，陈明本身也不能说坏，只能说他少了些担当，把和班里最漂亮的女生谈恋爱炫耀的说了出去”。

　　“所以翠花你以后遇到这种人离远一点，大冬天不穿袄穿着薄褂子不拉拉链四处晃荡不是酷，和好看的人谈恋爱也不是酷，而是装”。

　　翠花还是第一次听到王老师说“装”这个词，她似懂非懂。

　　王老师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件事老师本可以不再提的，但我总忘不掉有次你脸上都是水，眼睛青紫跑进教室的场景，所以老师来了，来看看你，老师希望明年秋天也能在宁城一高看到翠花儿。”

　　即使田逸在一旁，翠花还是不争气的流下了眼泪，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让她觉得那么多年被殴打、被误解的委屈得到了释放

　　王老师摸了摸翠花的头，“老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长大的，也被人欺负过，中学也在镇上的学校读的，老师庆幸自己没放弃，一直读了下去，所以翠花也不能放弃呀。”说完看向田逸，“虽然你们上学期已经结束，但寒假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样吧，你俩从后天起去咱小学学习，那边教室也空了出来，你们可以去上自习，不会的都可以问我”，王老师的视线在田逸和翠花的身上流转，直到他俩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