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哪里来》懒羊一

5、第 5 章

　　抽考之后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星期，班上仍在继续上课。

　　与以前不同的是，田翠花终于穿上了心心念念的背心，可以挺直腰板，但162的身高体重却有140斤，厚重的背让她再挺拔的坐姿也显得非常笨重。

　　有天忽然一个女生喊“田翠花，老师找你”。

　　她停下写作业的手，刚站起来准备出去，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拳头迎面而上，重重的打在了她的眼睛上。

　　田翠花啊的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火辣辣的痛使她不得不捂住了眼睛，眼白也瞬间布满了红色血丝。

　　身边围了一圈人，打她的男生叫田磊，平时坐在她的后排，这时他双手插兜，不耐烦的看着田翠花，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老母猪，别装了，不就打一下嘛，至于嘛，你不是要讹人吧。”后排的田小娟不耐烦的喊。

　　原来是田小娟的笔掉在了地上，在她弯腰低头捡笔的时候，她的同桌田磊正好抬起了手肘，不小心打到了田小娟的头，她就以为田磊平时看她就不顺眼，故意打的自己，田磊解释说只是不小心碰到，田小娟不信，怂恿地说如果他也打前排的田翠花，自己就相信田磊不是故意的。

　　就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田翠花的眼睛被打的乌青。

　　闹剧最终以她捂着眼睛去了厕所结束。

　　小学的厕所是一排的坑位儿，也没有挡板，田翠花不敢放声哭，只能借着水龙头洗脸，让眼泪和洗脸水一起流下去，她好想大声哭出来，质问他为什么打自己，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到了上课时间，田翠花不敢耽误上课，赶紧收拾好低着头跑进了班级。

　　王老师看着她慌乱的跑了进来，没来得及擦脸上和手上的水，好像看到了她一只发青的眼睛，又好像没有看到。

　　或许，看到了不管，也是一种默许。

　　两周后学校举行了期末考试，老师们发了暑假作业后学校就放假了。

　　暑假期间田翠花最大的事情就是照顾弟弟，弟弟大名叫田明礼，和自己土里土气的名字不同，当年是奶奶跑到镇上的算命先生给弟弟取得名字，平时家里面都叫弟弟仔仔。

　　田建杰抛妻弃子离开后，所有人都以为赵秀娟会带着田翠花改嫁，毕竟田明礼是田家的根儿，肯定不会让她带走；而她一个人，又很难养活一家人。翠花的奶奶也旁敲侧击过，暗示赵秀娟赶紧改嫁，这样自己的儿子就不用因为避讳秀娟而很少回家，她现在有儿媳有孙子，才不管儿媳是谁，有就行了。

　　让全村人意料不到的是，赵秀娟没有改嫁，她还是种着两亩地艰难的维持着生计，在不是农忙的季节时，她会去镇上帮人卸水泥，每次她回家满脸都是灰色水泥粉尘，鼻孔、耳朵里也都是，后脑勺绑着破旧的花头巾，前面的头发胡乱支愣着。

　　这天，赵秀娟又去了镇上卸水泥，天没亮就出了门，到了晚上才能回来，早中饭都是田翠花来做。

　　“姐，他们为啥叫俺老母猪的小跟班啊”，仔仔天真的看着田翠花。

　　田翠花一时梗住，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说因为她姐是老母猪嘛。

　　“因为他们在夸你可爱，你想跟在一头猪后面走路多可爱啊”她只能这样骗弟弟。

　　仔仔想了想，“姐你太聪明啦，原来是在夸我可爱嘿嘿嘿”。

　　田翠花把弟弟打发走了，单手托腮，想着还是小孩子好骗。

　　暑假过的很快，转眼田翠花就去镇上上了初一。

　　翠花到了初中才知道，原来班级有43名同学，来镇上读的不超过十五个，其余的家里可能相对有钱，就让他们去县里读初中了。

　　其实翠花知道，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了，公办学校都不要学费的，但去县里的话还要很多饭钱，在镇上读就可以每天回家吃饭，母亲是不会给自己钱也没有多余的钱供她去县里的。

　　翠花没什么感觉，别说去县里上学了，她连县里长啥样都不知道，其他同学会在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去县里玩，她从来也都没有过。

　　但让翠花疑惑的是，田逸留下了，后来听闻是他母亲最近生病做了个手术，要卧床一段时间，所以他才没去县里的。

　　翠花有时候放学在路上遇到田逸，她会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为什么人家的脑袋瓜那么聪明，而自己的是一团浆糊，浆糊也就算了，眼睛怎么还近视了。

　　是的，翠花的眼睛近视了，她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所以黑板上布置的作业她都是下课了趴在讲台的台阶上抄完的。

　　很麻烦，但是她也只能习惯，听别人说配一幅眼镜好好几百，她配不起。

　　更麻烦的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内裤上红了一片。

　　田翠花多多少少是听说过的，所以趁课间鬼鬼祟祟地去了厕所，看到了裤子上都沾上了血，田翠花怔愣了好久，慌乱地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幸亏第一次是在秋天，她穿的比较厚，不会弄的椅子上都是，也可以趁着放学后全校学生都走光了再出学校。

　　就这样田翠花用书包一路遮遮掩掩到了家。

　　她和妈妈说了这件事，妈妈也只是给了她一圈发黄的卫生纸，让她垫厚一点，还说每次换的时候如果卫生纸中间都是血，那可以撕下卫生纸边边，垫在新换上的卫生纸的里面，这样可以省点纸。

　　厕所没有隔间，翠花曾看到有的女生用一个薄的棉片，撕下来粘在内裤上，但自己没有钱买那个棉片，也只能一直用卫生纸。

　　所以每次田翠花来大姨妈翠花只能偷偷摸摸去厕所，趁别人都走后赶紧垫上卫生纸，可能出于自尊原因，她不想别人知道她来月经没有钱买卫生巾，而只能垫卫生纸，不然又是无尽的嘲笑。但因为自己矮矮胖胖的，每次又都很废纸。

　　还好，月经一年最多也只有12次，这12次不让别人发现就行了，翠花这样想道。

　　除了来了月经，翠花初中的生活也没什么变化，一样穿着露大脚拇指的鞋，一样帮着母亲种地，只是课变得难了点，翠花学起来十分吃力，成绩划到了第中下游。

　　但是因为隔壁村子的小学没有六年级，班上也转来了三个男生，其中一个叫陈明，因为翠花见过的男生都像自己一样土里土气，他是她当时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长着一双桃花眼，经常穿着深色外套，整个人清爽而干净。

　　每次放学后他们三个转校生总是最后走的，北方的初冬不乏寒意，但陈明总是穿着薄薄的外套，拉链也不拉，任由寒风侵袭，恰好田翠花也总是最后出校，但是一次招呼也没打过。

　　这样的男生从来不缺女生喜欢，很快，陈明就成为了班里女生讨论的话题。

　　直到有一天班里都在传陈明和班花的绯闻，说看到他们周末在镇上并排走，有说有笑。

　　田翠花虽然听到这种小道八卦，但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也没怎么注意，直到有一次放学后大家都出了教室，她因为刚发的数学卷子忘了带，又返回了教室，看到班花和陈明抱着，嘴唇对着嘴唇，虽然田翠花的恋爱思想没有开化，但她也知道他们是在“亲嘴”。

　　田翠花连忙跑去旁边教室，贴着墙心跳加速地站着，她犹豫要不拿数学卷子了，做了一会思想斗争后，她决定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进教室，她想着亲嘴电视上都是碰一下，应该过不了多久。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班花和陈明牵着手走出了教室，翠花本就蹲的腿软，赶紧往下蹲的更低一点，省的他们发现自己，奇怪，明明自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那么心虚，想到这，她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

　　因为翠花近视，她隐隐约约地看到陈明好像回头看了下她所在的位置。

　　等到他们走后，翠花赶紧拿了数学试卷就离开了学校。

　　第二天班里炸开了锅，都在传班花和陈明放学后在教室内亲嘴儿，虽然六年级的同学对谈恋爱似懂非懂，但大家都带着打趣的眼光看向班花，陈明因为日常到班就晚，所以免去了这样的“特殊待遇”。

　　班花坐在座位上低着头，脸红的像猴屁股一样。

　　田翠花不明白，昨天明明只有自己看到了，但自己也没和别人说，怎么今天就在班里传开了。

　　终于，临到上课前，陈明终于到班级了，穿着修身的深色外套，一如既往地潇潇洒洒，班里所有人顿时看向了他，纵使他平日表现地如何冷漠，在接收到大家的目光后还是不自然地走向了后排。

　　一整天的上课期间翠花总感觉到来自后排的注视，但她不敢回头，害怕班花和陈明以为是自己说出去的。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翠花以为这件事到此就会慢慢结束，可第二天她去学校时，知道自己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