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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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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正交谈之前,殷盏先用陈颂时冰箱里的东西给司鹞做了点吃的,他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厨艺,反正就是水、肉干、脱水蔬菜和压缩饼干煮成一锅大杂烩。
说真的,哪怕是身为“搭档”,他真的有必要从吃饭睡觉管到刷牙洗脸吗?!
更不要说他们现在还在冷战。
所以但凡司鹞对大杂烩表达出什么不满,殷盏觉得接下来的对话都没必要进行了。
好在司鹞不仅坐在那里默默吃完,完了还慢吞吞刮碗底。
他打起架来乱糟糟的,吃相倒是很规矩,看久了居然给殷盏一种既视感,又一时说不出来在哪见过。
吃得也很干净。
……废话,如果他没搞错,这家伙算起来得有两天没吃东西了。从追着“41号”跑掉,到昨天两人吵架(?),今天又是一天过去,不说监察队提供的三餐,殷盏留的饼干司鹞都一点没动过。
殷盏忍不住:“你是感觉不到饿还是不需要进食?”
司鹞把碗底刮干净了,推开,趴到桌上,蔫蔫道:“……都不是。”
殷盏:“……”
这家伙从没杀掉陈颂时开始就是一副垂头丧气,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中间加上吴用的事,现在看起来简直快要伤心欲绝了。
被开了两枪的陈颂时都没有伤心欲绝,他这个莫名其妙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就没几天好活的人也没有好吗?
但非要说为什么,殷盏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司鹞曾经是生命树的实验体,出于某些原因,现在站在了生命树的对立面。这点他没有掩饰,但因为缺乏信息的关系,殷盏现在才完全确定。
司鹞的阵营(至少表面上)改变了,而这点需要靠所谓“搭档”的“好感度”来维系。殷盏猜测这或许是通过某种方式造成的强制绑定,“好感度”也许是某种更抽象的熔断机制——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要继续和司鹞”搭档“。别的暂且不说,他观察自己,观察司鹞,不需要什么功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除了怪异的情绪感知敏锐度,他戒备司鹞的同时,也在因为“搭档”这个身份信任他。
而哪怕不知道司鹞心里是怎么想的,殷盏也感受到了对方对“搭档”出乎意料的亲近和好感——不说平时的行为,见面就有5%的好感,放在后者身上确实是一件很出乎意料的事情。
这种违反常理和理智的信任应当本来是帮助他提高司鹞好感度的保险,事实上却很成功地让他逆反了。
大概是在平时带出了一点,好感度才会提高得那么艰难。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司鹞没有关系。
不管是他们两个都被动了什么手脚,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动了手脚,都不是他迁怒的理由。
更不要说司鹞可能也是受害者。
再说了,总不能指望好不容易从反人类组织跑出来又被强制绑定拖油瓶、确实负责任保护了拖油瓶、只是(?)习惯性我行我素结果被拖油瓶捅了一刀的倒霉蛋反过来求你原谅吧。
而且这个家伙真的很容易讨好。
殷盏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被投喂的时候?——忽然回到8%的好感度。
“刺伤你是我不对,虽然我保持我对杀人的态度,但态度是一方面,之前之后都是我没有就事论事,在迁怒你,你是不是感觉到了?”
桌上的司鹞蠕动了一下,似乎下意识要看过来。
暴雨转阵雨。
“是我的问题,所以如果你不想继续搭档也没有问题,我会尽力配合。”殷盏把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说出来。
司鹞却一下子僵住了,他一格一格转过来看殷盏,表情一片空白,眼神也是空白的:“小酒不想跟我继续搭档了……?”
他声音又轻又飘忽,淡琥珀色的眼睛在雪白的顶光下几乎和眼白融为一体。
阵雨转大暴雨,冰雹,雪崩——
不是,这是什么理解能力?!
殷盏没来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伸手捂住司鹞的眼睛,嘴里快速道:“我是说如果你不想——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就继续搭档。”
司鹞在他手中静止了。
殷盏轻声说:“我是想说,之前是我不对,道歉的话,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没错,他是想说这个。
抽离出来看,不管好感度是多少,除了有所隐瞒,司鹞对他几乎是毫无保留。
殷盏移开手,直视司鹞非人的瞳孔。
“真的很抱歉,原谅我吧。”
司鹞把脸埋进胳膊里。
果然被拒绝了。
可以理解。殷盏想了想:“原谅我吧,求你啦。”
“小酒好狡猾。”司鹞闷闷地打断他。
殷盏:“?”
哈?
埋着脸的司鹞继续说:“明明是小酒生我的气。”
殷盏:“……”
他有吗?
……可能是有一点。
但是难道不是因为对方先生气的吗?
道歉可以,不接受污蔑:“你先生气的。”
司鹞飞快的:“你先生气的。”
你先——
殷盏抱起手。
“你换了衣服,跟别人说’我们’,还跟别人介绍说我们是’朋友’。”司鹞逐一列举。
你也不看那衣服到底能不能穿了,还有谁跟别人“我们”了,在乎这种事你到底几岁了啊。
殷盏凉凉的:“……哦,所以我们不是’朋友’。”
司鹞认真纠正:“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搭档’。”
“……”
果然是对“搭档”有执念,跟“搭档”是谁没有关系是吧?殷盏眯起眼睛。
不就是翻旧账,谁不会啊。
“受伤可以自愈的事情你一直骗我;”他幽幽道。
“故意溅了我一身血;我问你去不去五号基地,你说没问题然后就要杀向导;跟你说话也不理我;还瞒着我,很,多,事。”
他强调最后三个字。
司鹞:“……”
他心虚地移开视线,想了想,主动收起碗筷。
“谢谢小酒给我做饭,我去洗碗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司鹞手里那只可怜的碗后,殷盏就打发前者去洗漱了。
总觉得他在“搭档”中的定位往保姆不可抑制地滑过去了……
洗漱完出来,殷盏进了房间,发现司鹞不知道从哪弄了支笔,在认认真真给手臂填色。
之前被炸伤复原后,他右手的涂鸦就没了,这会正歪歪扭扭用左手画鸭子。
殷盏没去打扰他。
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干。
相安无事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陈颂时还是不见踪影。而这栋公寓楼大概是考虑到巡逻队成员出入时间不定的缘故,隔音效果非常好,听不见楼上楼下乃至隔壁的丝毫动静。
殷盏看了眼时间,把手上的东西收起来,招呼司鹞:“今天早点睡,晚上可能要出事。”
司鹞还在艰难困苦地乱涂乱画,闻言眨了一下眼睛:“小酒怎么知道?”
这个语气……?
殷盏沉默片刻:“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怎么知道的。”
司鹞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小声:“……小酒骗人。”
“嗯嗯。”殷盏敷衍。他关了灯,发现司鹞还拿着笔一副要和人体艺术奋战到底的样子,直接抽走了那支笔,“睡,觉。”
司鹞的眼睛在黑暗中绿莹莹的。
他没有反抗地让殷盏拿走了笔,但也没有躺下,反而像向日葵一样跟着殷盏爬上床在里侧躺下的动作转了过来。
他一瞬不瞬地盯了殷盏一会,把后者看得有点脊背发凉,才仿佛有点挣扎、但又没抵抗住诱惑似的小声问:“小酒不生我的气的话,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是你先生气的。”殷盏无力地纠正。
他关大灯前把小夜灯也关了——他记得这个电池容量挺小的,还是不要一直开着了——所以现在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司鹞的眼睛。
绿幽幽地,眨也不眨地望着他。
像什么蹲在枕头边上试图通过装乖和卖惨骗人把它捡回去养的猫科动物。
……倒不是不可以。
但这么慎重提出来感觉很奇怪……
说的好像之前没抱过一样。
殷盏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也就是这一下子功夫,绿莹莹的光源忽然急促闪烁,原本坐着的司鹞半蜷起来:“小酒——眼睛痛!”
“?!”
殷盏立刻爬起来,“开灯我看看、”
“不要!”司鹞抓住他的手按到眼睛上,大声道,“开灯会更痛的!”
“……”
这又是什么新症状?
不过殷盏没有再动,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看了也确实看不来什么。
他保持着这个捂住眼睛的姿势,慢慢让司鹞躺下去。
之前是没有条件,现在好歹是在有现代化设施的公寓里——殷盏问:“我去拿毛巾?热敷会不会好一点?”
“不要。”司鹞抓着他的手,顺着手臂摸索着把殷盏也往下按,“睡着就好了,小酒我们睡吧!晚上还要出事呢!”
不要用“晚上有热闹看”的语气说这种话啊!
殷盏跟他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顺着司鹞的力道躺下:“真的没事?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好吧。”
*
凌晨四点,一声尖叫划破寂静。温室方向,火光点亮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