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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阿离手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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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上起来闻到很淡的香味。
不是梵罗花,是新鲜草木沾了露水之后的清香。吸在肺腑里叫人凉爽。
四处找,发现是南宫宴衣服上的。
昨天南宫宴晒月亮的时候有点吐血,我吓到,跑过去扶他的时候他很不领情,含着一点儿笑容拿眼角瞟我说:“下次偷看的时候动静小一点。”
没跟他计较。因为我也没想到他的伤势居然还没好。这么些日子了,平时完全瞧不出来。我心里多少有点儿愧疚。
记得昨天的血迹落在了衣袖前襟和下摆上。南宫宴草草脱了长袍丢在一边,起阵唤了一尊美女人偶出来帮他打理。
今天早上再瞧,血染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花朵。香味就是从这里出来的,看得我大喜。
南宫宴的衣服很应季。
虽然永远是红色,但是金色刺绣的花草会根据时令换着来。如今他换上了刺着石榴花的鲜红缎袍。
石榴花很漂亮,含苞待放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展开一些。
……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到了秋天我可以直接从他身上摘石榴吃。
真叫人期待。
啊,说起新衣服的来处,那是南宫宴拿笔画出来的(阿离补记: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来着),画的时候他煞有介事地用笔尖蘸了窗外石榴花瓣上的新红色来染衣裳,全然不肯听我建议,我分明跟他说其实叶子的颜色也挺好看的。他不信。嘁。
而那尊美女人偶,那是他从卷轴上扒拉下来的。
算算日子,跟南宫宴上路也快一个月了,到昨天夜里我才终于弄明白了他那两幅卷轴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那还真是方便极了。
长的那一卷是画轴,里面绘满了人像,男女老幼俱全,一个一个鲜活百态的,我从头看到尾,几百个人总是有吧,颇有几个觉得眼熟,南宫宴告诉我说这是他从前雕刻过的人偶。
他说,硬要去记得自己雕过哪些偶像,到底是麻烦,索性雕刻好一个就列在这里一个。自他眼中看去,卷轴如命簿,人偶的生息脉络在绣像上是一目了然的,出了事情时,他会知道。
他说着,指给我看,列在画轴前半的那些年头都挺早,多数已经把自己的天年用尽了,他们的偶身被南宫宴收回在春风俯瞰,我是看见过的。他需要时,也会临时唤一两尊出来——比如现在。重新唤出的人偶竟然会有生命,这是另外的门道,他说算了吧,你不知道也罢。
而短的那一轴东西,是我走眼,那并不是画轴,展开来后是一副皮卷,寒光盈盈地列满了雕刀刻笔。这就不必问了,这是南宫宴吃饭的家伙事儿。
我一边听他说,一边恩恩点头,眼睛只管匆匆在那好几百号人像里扫来扫去。南宫宴就笑了,他说,不要找了,商不在这里。
……哦,他知道的。
闷着头静了一会儿,我看南宫宴。他不像是怀念的模样,也没有解释的意思,支着下颌望我笑笑,淡然得让我心痛。
我把到嘴边的为什么咽了回去,虎起脸来凶他:赶紧休息去吧你,逞什么能啊。
看他很听话地慢悠悠进了客栈屋里,我悄悄叹了口气。
……商。
这一路,我小心翼翼地不敢提他,南宫宴也没有提。只是那刻夜里,我不小心又让自己觉得,这终究是让我剧痛的一个名字。
如今闭闭眼睛眼前依然还会是那个画面,宏大法光交映的夜里,商一袭黑衣站在我面前,他的背影遮去了我所有的视线。
我想念他。
当然,我也愧对他。
他对南宫宴说出那句保重时,心中是不是会有埋怨呢。
毕竟……一定会不甘心吧。
也许有一天我会咬着牙问问南宫宴,你能不能想一个办法,哪怕有代价也好,哪怕只是试试看,让我们把商给修好呢?
也许哪一天吧。
——阿离手记五月初于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