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制完美世界》明月有瑕

40、斯温纳顿之城（十三）

　　实验基地没有窗户，监控器也暂停工作，熄了灯就只剩下走廊的微光，透过栅栏的空隙，照成一条条疏影。

　　沈嗔推开木门看过去，就见叶陆林席地而坐在一旁。

　　高瘦的少年半靠着身后的铁桌，清清冷冷的目光落在门边狭小的一块空地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仿佛连带着心态也一起回到了少年的时候，锋利又冷冽。

　　只是看到沈嗔，他的眼瞳温度好歹回升了一点，让对方打消了安全官先生被重置了的想法。

　　沈嗔走过来，叶陆林也随之起身。

　　他们一块到了门口，少年熟练地从栏杆里穿出去开门。即便在回忆里见过一次，沈嗔还是会为其柔韧和恰到好处的力度而惊讶。

　　只见他如梦境里一样，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摸索了几下，一拨一挑，门锁便顺从地掉下，被叶陆林接在手里，挂到铁栅栏上。

　　这次的走廊里没有警报声，阴森静谧，偶尔零星几个指示灯散发着浅浅的绿光。

　　沈嗔就借着这点微弱光线，迅速扫视了一遍两侧的情况。

　　他的眼睛没有叶陆林灵敏，但也还是能勉强辨认物体，而在视线巡睃到相邻的房间时，他整个人微微愣了一下。

　　——里面竟然是空无一人的。

　　沈嗔皱起眉。

　　他在叶陆林的回忆里看到过，这间毗邻着衣柜的室内应当是有人的——那个跟叶陆林交换物品的男孩。

　　可此时，即便模糊不清，他也能看到，那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床，没有桌，没有衣柜。

　　空荡荡一片，仿佛从来没人住过，痕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时间，竟然混淆得难以分清哪个才是“法则”创造出的幻境。

　　这场诡异的销声匿迹吸引到了沈嗔。

　　一旁，叶陆林很明显也留意到了这里的不寻常，但他顿了顿，仍旧拍拍沈嗔肩膀，示意他向前，回来再查探这里。

　　沈嗔看了几眼，点点头，和他一起继续向实验基地的中心前行。

　　这个实验基地是“法则”主管，叶陆林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度过，自然比沈嗔更加熟悉地形。

　　他们穿过几条走廊，途中没遇见任何人，就连当年追着沈嗔的机械狗都不见踪影，显得愈发匪夷所思。

　　沈嗔心中疑虑渐重，但两人都是不会害怕的性格，于是没有回头，他们还是向“法则”所在地走去。

　　此后的一路顺利得惊人，他们没花多久就来到了实验基地的核心区——“法则”核心程序储存之地。

　　其实沈嗔并不认为斯温纳顿的“法则”会把自己的核心程序光明正大地藏在这种地方，但叶陆林出于某种未言明的理由，坚持要来这。

　　沈嗔基于对对方的信任，只能奉陪。

　　他们要通过一条直行甬道，一些作用不明的电缆钢管层层叠叠，装饰的这里如同原始溶洞。

　　而没走多久，他们便到了一扇封闭金属门前，这扇门里，就是基地“法则”的“心脏”区域。

　　沈嗔看着面前的密码门，上面画着银色的圆形图案，抬眸瞥向身旁的人，问道：“你知道密码吗。”

　　叶陆林好像也没料到还有这道关卡，有两秒钟没有说话，随后才摇了摇头。

　　这情况难得一见，沈嗔惊奇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叶陆林看了看他，说：“你知道。”

　　沈嗔愣了愣，他立刻明白了叶陆林的意思——他来过这道门前，并且输入密码进去过。

　　但是，沈嗔惋惜地提醒：“我失忆了。”

　　叶陆林：“……”

　　他这一路有些分心，并且或许因为沈嗔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别无二致，致使他很少想起这个事实。

　　他垂下眼睛，似乎很愧疚，道：“抱歉。”

　　沈嗔这次能很顺手地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不用抱歉，会有别的方法。”

　　说完，他又问：“我在那之后回来过这里？”

　　叶陆林知道他问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于是道：“嗯。后来来过。”

　　沈嗔点点头，他不必问具体。他来这里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摧毁基地“法则”。

　　但很奇怪，叶陆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强有力的伙伴，自己如果有什么目的，为了稳妥，不会不寻求与对方合作。

　　他想了想，道：“当时你已经离开基地了吗。”

　　叶陆林回道：”我不知道你来。”

　　说着，他已经动手，在密码盘上输了几个数字。

　　沈嗔挑了挑眉，没有制止。叶陆林这么做不会没有把握，或者说，出了事他也能兜底。

　　——但他看起来实在像是随意输入，连几位数都没有在意，就按下了确定。

　　沈嗔：“……”

　　他不由得欲言又止。

　　虽然自己一向信任叶陆林的能力，但此刻抱有怀疑，他认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能开就见鬼了。沈嗔心说。

　　可表盘闪烁两下，居然真的“噔”的一声弹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沈嗔：“……”

　　叶陆林看了他一眼。

　　沈嗔就当不知道，目不斜视地进了核心区。

　　核心区里的景象理所当然地保持了出人意料的水准。

　　门后空旷一片，没有想象中那般流动的金色数据流，也没有危险陷阱。四周都由金属包裹，中央圆盘似的一个祭坛，跟紫罗兰医疗院的祭台材质很像，沈嗔估计这就是“法则”的“充电装置”。

　　沈嗔没有贸然接近。他看了看圆形祭台的周围，没发现任何可以移动的东西，整个金属的凸出与凹进都与墙壁浑然一体。

　　他就先沿着四壁仔细绕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偏僻角落里发现了些许黑色粉末。

　　这些粉末隐匿在黑暗里，与其融为一体，若非沈嗔对这种物质熟悉，都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他大概猜出了这是什么，可还是从衣袋里拿出手帕，小心沾取了一点到上面，然后凑近闻了闻。

　　——果然是硫磺的味道。

　　沈嗔下意识捏紧帕子，攥住粉末的同时，心中涌起不解——这些火药的出现完全是不合常理的。

　　它的颗粒摩擦很容易爆炸，而数据流的流动速度非常快，极大可能会发生事故，摧毁这里。

　　来这的人带它，除非是想干掉“法则”，不然没有别的用途。

　　但意图对“法则”不利的人怎会把这种东西遗漏此处？

　　他略微沉思片刻，回头想告诉叶陆林这件事情，但刚直起身，沈嗔就感觉一道疾风擦着自己耳畔而过。

　　他立刻反应极快地向一旁侧身，随后余光瞥见祭台中心，一时间不禁愣在原地。

　　在那里，道道金色光芒聚集，形成一个刺目的太阳状光体。核心区变成了个巨大的漩涡风机，呼啸着要绞碎周遭事物。

　　在常年遇险的经历下，沈嗔瞬间冷静。

　　他先稳住自己，保证不被席卷到里面，这才去看金光汇聚的地方。

　　只见这些数据流仿佛凭空产生，流淌着出现在一处。由于太多太过刺眼，他也无法看清是如何形成。

　　这种未知是很危险的，沈嗔下意识去找叶陆林。

　　可他随后便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在意识到失去对方踪迹的那一刻，沈嗔指节蓦地曲起，扣住掌心。他几乎没有过这种近似焦躁不安的情绪。此时一边顶着灼人的光线，一边搜寻那人的踪影，却很久都徒劳无功。

　　这时，太阳般的数据流已经膨胀到一定程度，沈嗔再不采取防护措施，很可能会被灼伤失明。

　　他已然感觉到眼睛的干涩灼痛，视力也有些模糊起来。

　　可沈嗔固执，一定找到人才会离开。

　　而就在他打算蒙眼继续时，一件大衣像是突然出现，兜头而下，把他罩在了里面。

　　少年的手指触到温凉的皮肤，接着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腕，牢固又坚定，镇静道：“先走。”

　　沈嗔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脑中紧绷的弦这才稍稍松了几许。他反手抓住叶陆林，一边被指引着向前，问道：“你受伤了吗。”

　　叶陆林回应道：“没有。”

　　沈嗔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自己被带着走了出去。

　　可他总觉得不对劲，抓人的手指又紧了几分，道：“真没受伤？”

　　叶陆林迟疑一瞬，沈嗔便伸手要掀开衣服，道：“我就知道——”

　　但下一瞬，他被包着按了回去。

　　沈嗔：“……”

　　叶陆林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别担心。”

　　沈嗔有些顾忌自己抓到了他的伤口，于是动作轻柔地放开，道：“刚才怎么回事。”

　　却没人回应。

　　沈嗔皱起眉。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异常，手指拉住一角，就要撤下头顶的遮碍。

　　可有人隔衣轻轻抱住了他。

　　叶陆林如今少年身形，下颔正好压在他肩膀。

　　冷冷淡淡的语调响在耳畔，隔着衣服，有些朦胧不清。

　　他说：“等我。”

　　随后力道撤去，门锁落下的声音清脆传来。

　　沈嗔一时间怔愣在黑暗里。

　　他的神色迅速冷淡下来，但眼底强大的理智压过一切情绪。

　　沈庭长到底不是被人骗走就会手足无措或者恼怒生气的性格，他甚至还能温柔把大衣揭下来，搁置在钢管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回去大概率是画蛇添足，不如在外围寻找线索，才是当下最有用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