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游戏》矜悠一遇

6、荒村献祭：荒诞戏剧

　　“呵！良善者尽死，作恶者长生，伪善者满口谎言，贪婪者功名加身。总结的可真够精辟。”

　　他不曾同情又或是怜悯，只是以第三者的视角平淡地翻阅完人性的丑恶与自私。

　　红檀木的神龛似被血染成艳丽的红，汉白玉的神像俯视一切，眼里满是讥讽，嘲笑着所谓的芸芸众生。

　　青年沉默无声地盯着手里蓝色调的册子，最后只是冷哼一声便扭头离开了。

　　计算着时间，约莫不到一小时就要天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结果已成定局，不容更改。

　　陈九生正这般想着，他要的意外出现在了跟前。哦，可真是开心死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如此另类的心想事成。

　　腼腆的青年挠了挠头，懵逼而又欣喜地说“我找到了本册子，好像是李家村的族谱。”

　　一众玩家惊讶极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的想要上前翻看青年手里的线索。

　　但想看热闹的期待被三番五次打破的乐子人陈九生又怎会愿意就此罢休。

　　他当仁不让地挤在最前排，眉眼弯弯，一字一句地说“天色不早了，唯恐再出现什么始料之外的变故，线索之类的我们还是回木屋再看吧。”

　　陈九生默不作响地埋下个大坑，报复性地想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边肆则仿佛不曾觉察到他强颜欢笑下的咬牙切齿，勾着唇道“嗯，反正这册子又不会长脚跑了，早些或晚些看都成。”

　　俊朗青年知晓陈九生的不怀好意，可他说得实在有理，兀然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

　　青年脸色上的表情不由僵了僵后强忍着反驳的欲望，率先朝神祠外的方向走去。

　　刚迈出神祠，视线所及皆是大片浓稠的黑，水平线上仅剩的那束光渐渐被吞噬殆尽，最后全然融入于晕开的墨色里归于寂然。

　　在失去意识前的几秒，他还有心思想些别的“呵！又被忽悠住了。可真够蠢的。”

　　大脑似乱糟糟的、纠缠交错在一起的毛线团，陷在混沌荒芜的世界许久，在突如其来的天光大亮后彻底清醒过来。

　　陈九生垂着眸，用手遮了遮头顶刺眼的阳光，睫毛轻轻颤了颤后尤为不适地睁开了眼睛。

　　荒野之上遍布一个个土丘，土丘前没有碑只立着块长而窄的木头，木头上记载着死者的姓名及其生卒年月。

　　满脸皱纹的老妇佝偻着背，领着哭泣不止的孙儿惆怅地站在如此简陋的三座坟前。

　　她想哭，想指着老天爷的鼻子骂命运不公，想诉说曲折艰难地以后，可所有的千言万语终只是化作了一声长叹，语调里尽是沧桑无助。

　　老妇在荒野之上立了许久，用布满老茧的手心一遍遍拂过木头上刻着的字，直至夕阳西下时才步履蹒跚地牵着孙儿离去。

　　昏黄落日之下，陈九生沉默的望着一老一小的身影慢慢变成黑点消失在远方的尽头。

　　深秋的风卷席着雨水重重地往地上砸，他俯下身，指尖想要触碰横木上晕染开了的字迹。

　　可当将指尖覆上的那一瞬间，横木化作大小不一的白色光点四散而开，一切重新回归虚无。

　　“嘀嗒、嘀嗒、嘀嗒”不间断的雨水顺着屋檐滑下落在了碎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上。

　　陈九生的耳畔旁传来道沙哑的青年声“神明在上！李家村第九代村长李平锦祈求神明赐福，许李家村村民免去膏肓之疾，安然无恙地度过此次劫难。 ”

　　说罢，他虔诚地朝着神龛之上的汉白玉神像重重地磕了三下响头，以示诚心。

　　“允，当以九头牛羊为祭”神像的眼睛似转了转，垂眸望着底下长跪不起的李平锦。

　　“谢神明恩赐”他再次磕了三下头后颤颤巍巍地起身，红肿的、布满血丝的双眼里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村长李平锦粗糙的大掌摩挲着麻布织就衣裳，喃喃自语道“李家村有救了，李家村终于有救了，神明真的存在。”

　　话音落下，画面兀然褪色成了黑白泛黄的老照片，场景再次重组。

　　在狭小的木头搭建的神祠里，眼里满是贪婪和欲望的中年男人双手合十，跪倒在蒲团之上。

　　“神明在上，李家村村民李柯求金银财宝，望神明恩赐”

　　他极为用力地朝地下磕头，磕到头昏脑胀，视线模糊。

　　神明似喜似悲的面容上只剩下了悲，他嗤笑地注视着男人道“允，当以九头牛羊为祭。”

　　“谢神明赐福”男人欣喜若狂，手足舞蹈地大笑着，如同陷入了疯魔。

　　火红的枫叶在半空盘旋飞舞后直直地往下坠，眼前的片段成了薄薄的一页纸，厚重古朴的书本被飞速翻开后划到了下一个篇章。

　　偌大的神祠雕梁画栋、青砖黛瓦，气势磅礴。

　　容貌昳丽的少年被铁链锁住，立于祭台之上。顶着张树皮般褶皱面容的老者神色郑重地盯着一青壮男人将刀捅入他的心脏。

　　“噗嗤”短柄的匕首抽出，鲜血四溅各处，汉白玉神像的面容染上艳丽的红，勾着唇擒着抹讽刺至极的笑，圣洁而万分妖异。

　　少年倒在冰冷的地上，竹青色的长褂被渗出的血液浸透，表情痛苦狰狞，深沉的眸色被刻骨铭心的恨意填满。

　　他要众人葬身火海，挣扎绝望，他要众人瞧着至亲血脉死于眼前，无人能救。

　　可命运多舛，造化弄人，他终是这场闹剧里的牺牲者，是旁人长生路上的绊脚石，是所谓不敬神明的冒犯者。

　　“呵，神明！”

　　少年脑海闪过一帧帧从前的画面，苍白的手虚虚地往上握着，似乎想要抓住儿时母亲用草绳编织的绿蚱蜢，少时生辰父亲赠的狼毫。

　　“砰！”

　　他哪怕拼尽了全力，手却是直直地垂了下来，眼里的生机彻底消散，徒留了满腔不甘与悔恨。

　　站在神像前的老者瞧着这一幕，声调怪异，佝偻着背笑得癫狂“长生！ 哈哈哈，我将长生！！”

　　陈九生以观众的身份表情淡漠地旁观着荒诞戏台上扮相奇特，模样滑稽的丑角，内心不曾掀起一丝波澜。

　　移开目光，朝着神龛上的汉白玉神像瞥去，他冷冷地盯了半响。

　　兀然间，神像转过了头，似有所觉地隔着老者对上了他的视线。

　　神像嘴角扬起的弧度更高了，转动着眼珠，愈发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将跨过了时空的界限走到他的跟前。

　　陈九生的灵魂猛然一震，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如影随形。

　　可他却未曾对至高无上的神明心生畏惧，虽是以低人一头的仰视姿态却面色如常地抬眸望了许久后才神色懒懒地耷拉下了眼皮。

　　陈九生将神明的注视置之不理，尝试思考起那儿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但到底是无趣，压根不想多耗费时间，他干脆省略掉一系列经过直接总结于因为前世见过神明的次数太多且最后自己死在了神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