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永不熄灭的》昭公元年

3、第 3 章

　　楚明目送锦宁姑姑远去，转身走回住所。
　　普通浣衣婢女住的是十人一间的大通铺，左右两个到顶的柜子装着各人的物品。平时大家早出晚归，虽然人多，却聊不上几句，只有夜里觉得挤，平日不觉得热闹。这次被锦宁姑姑关了禁闭，倒是给大家一个聊天的机会。
　　“云犀，快过来。难得休息，咱们在比翻红绳呢。”同她一起入浣衣局的几个姐妹围着坐成一圈，朝楚明招呼道。
　　“哎呀，我不会翻红绳，不如就看你们玩吧。”
　　我休息的时候只想玩手机……
　　“不会？可以学嘛！”楚明被为首的浣衣婢女吕景一把拉到炕上，“阿珠这么小的孩子，一中午都能学会几个花样了。”
　　阿珠乖乖地伸出双手，指尖的红绳翻出了五角花瓣的形状。
　　“好厉害啊。”楚明摸了摸阿珠的头，由衷地赞叹。
　　“厉害吧？”楚明又被拉了回去，“她可是我亲自教的呢，来，你也学学吧，咱这里包教包会……”

　　楚明是有些担心的。
　　一是刚才锦宁姑姑说得太多，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现在想不明白，真怕过一会就忘了。
　　二是她一直不擅长这些动手的事情，刚穿越进来的时候连洗衣服都笨手笨脚的，怕自己学不会扫了大家的兴。
　　没想到姐妹们对她极有耐心，即使楚明只能连成一些线条，也纷纷拍手叫好。
　　正在楚明感动之际，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从门外传来，像是从几个掌事居住的上房传出来的。
　　“姑姑！求您让我见见王爷吧！”
　　“姑姑！家父是冤枉的！”
　　这是谁在喊？屋里动静这么大还能听到？
　　众人显然是被吓到了，楚明大气不敢出，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好孩子，先别哭了，你父亲若真是冤枉的，陛下自会查明。”锦宁姑姑的声音传来。
　　“不！小女有证据要亲自交给八亲王！”呼喊中又夹杂了几声啜泣，楚明简直不忍心听下去。
　　这时，十个人中年纪最长的引巧挥手让大家凑过来，随后悄声说：“你们听这人，估计又是哪家的罪臣女眷喊冤。”
　　“能提出亲自把证据交给亲王，想来她从前地位不低啊。”吕景说。
　　楚明心里五味杂陈。不管亲父是否真的蒙冤，一个深闺女子被牵连成戴罪之身，何其令人感慨。

　　罪臣男眷流放边疆，女眷发配浣衣局，是梁国重罪大臣最常用的惩罚。
　　而这些女眷在浣衣局居然也有妙用。
　　小小浣衣局承担不起后宫衣物损坏的事件，有时掌事被逼无奈，把损坏衣服的罪名安在那些个发配浣衣局的罪臣女眷身上，这样娘娘们有火气就撒了她们头上。
　　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人说，罪臣女眷不是浣衣局自己人，而且前半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确实不会干活，让她们揽下所有罪责，对大家来说风险最小。
　　锦宁姑姑曾劝阻过另一位掌事锦楠姑姑，后者反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又是不能这样，又是不能那样，你觉得该如何行事最好呢？”
　　锦宁姑姑没有回答。

　　云犀住的房间是没有罪臣女眷的，不过隔壁倒是有一个，那人平常独来独往，不太与人交流。
　　后来云犀了解到，从前为了防止罪臣女眷和外界接触，浣衣局都是单独给她们安排一座小院子。后来不知怎么的，这群女眷里出了一位奇人，居然能一夜之间带着一行人翻出高耸的院墙，和早有反心的六亲王同流合污，要篡了皇帝的位。
　　六王爷实力不济，此事很快平定了。随后，宫中一方面紧急调查军营中是否有类似情况，一边封锁了浣衣局有罪臣女眷谋反的消息。但从那开始，新入浣衣局的罪臣女眷都被打散至各个房间，并禁止浣衣奴婢与她们交谈无关信息。

　　——《灵犀传》第三章

　　哭声越来越远，逐渐含糊不清。引巧说，应该是锦楠姑姑派人把刚才那人拉走了，估计会把她嘴堵起来，绑在椅子上，派人看着，等没事了再放出来。

　　“院子里怎么没人？干活的人呢？”整个安静下来之后，锦楠姑姑站在庭院中间发问。
　　锦宁姑姑迎上前：“有公公来报，明日八亲王将亲来彻查一件要事，此事不宜透露，我就让大家提前回房待命了，没想到反被这孩子抓住机会。”
　　锦楠姑姑直叹气：“嗨，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更何况你不是知道，咱们尊贵的八亲王一向不爱搞排场，更不用说让浣衣局提前一天不干活为他清场了。”
　　“这不是不想让孩子们知道嘛。”锦宁姑姑十分无奈，“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了。”
　　“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既然她们都听见了，不如让她们出来接着干吧。”
　　“你说得有理，现阶段也只能这样了。”

　　床上的几个姐妹一阵眼神交流，有人迷茫，有人惶恐，阿珠更是害怕地缩在楚明怀里。过了没一会，就听到芳池敲门：“你们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明日八亲王和十六郡王要亲临浣衣局，记得埋头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浣衣局安静地诡异，大家下床的声音都变得无声无息。
　　“什么都不要管。”引巧突然说，“不管是什么事，只要你觉得和自己一定没有一点关系，就什么也不要管。”

　　下午闷头洗衣服时，楚明发现处理宫中华贵衣物的房间大门紧闭，姜皇后那件常服似乎暂时搁置了。
　　按理说，若是不方便教授新来的浣衣婢女，这件衣物直接交给有经验的浣衣婢女处理就是了，没有必要耽误皇后娘娘的事。
　　由于不准说话，楚明不敢唤出系统确定自己的想法，只能靠目前的情报大胆猜测。十六王爷只是郡王，那么查“一件要事”大概是由八亲王负责的，而此事说不定牵连到姜皇后。
　　那个罪臣女眷是否与此有关呢？一个浣衣婢女能知道的太少了，楚明决定明天再见分晓。

　　楚明没想到的是，八亲王和十六郡王的到来格外宁静。
　　正如两位姑姑所说，八亲王不爱讲究排场，可谓与浣衣局众人秋毫无犯。进门时通报了一声，等众人行完礼，就带人直奔后院。后院是处理浣衣局日常事务的重地，只有有头有脸的宫人和掌事姑姑能进入。
　　楚明打算趴在墙根偷听，又被路过的芳池捉了回去。
　　“哎呀，知道你平时对什么都好奇，这都敢听你不要命了……”芳池把楚明拉到屋后严厉批评了一炷香的时间。
　　晚饭之前，八亲王又带着一行人离开了浣衣局，走的时候也没说查出了哪个罪人，带走了什么脏物。
　　所以最后，楚明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在楚明想开了，皇宫里的事情多了去了，她不知道很正常，只要和云犀没关系就行了。
　　浣衣局里的其他人也没太关注八王爷为何事而来，自然地恢复了日常生活。晚上，房间里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八王爷的事，楚明听完姐妹们交流翻红绳技巧，就准备美美睡下了。

　　“楚明。”夜深时，系统又自己找上了楚明。
　　“怎么了？”楚明感觉到系统电子合成的声音里有一丝莫名的沉痛，不觉紧张起来。
　　“楚明，你做好准备吧，明天十六郡王大概会来浣衣局点名要人……要的是你。”
　　楚明目瞪口呆：“不可能啊？我今天干了什么值得被点名要去的事情吗？他喜欢我蹲墙角的样子？”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你大概刚进宫，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贵人，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楚明迷茫地在床上翻了个身：“你快说吧，我真的听不懂。”
　　“言归正传。十六郡王去后院的时候，你是不是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你不说我都忘了。”楚明干脆地答道，“你之前说他长得好看，我就行礼的时候趁机偷瞄了一眼。他长相确实还可以。”
　　“他也看到你了。”系统说。
　　楚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现在是一个身份低位的小宫女，不配看郡王的尊容，他明天就要点名砍了我的头，以正礼法。”
　　“不。”系统马上否认，“他会想，女人，你敢看我，你很特别，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