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大金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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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人扭动几下，有醒转之意，千百种情绪被尹星桥压回软成一片的心脏，他敛起神色，努力恢复正常，去看病床上的人。
“亦如？亦如？你还好吗？”
冯亦如睁开眼，懵了半晌，终于看清了尹星桥的脸，回过神来：“星桥……星桥呜呜呜吓死我了呜呜呜……”
冯亦如脸皱成一团，抬手去抱尹星桥，后者忙迎上去，双手拍抚着好友的肩背，“好了好了没事了，不怕了啊。”
丁皓一不知什么时候端来一杯水，递到两人面前，“喝点水吧。”
冯亦如受药力影响，的确口干舌燥，一连喝了三杯，尹星桥给他测了体温，已经恢复到37度以下，如护士所说，体温恢复正常就没什么大碍了，冯亦如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也还行。
放下水杯，冯亦如不再抱着尹星桥，甚至开始回避对方的目光。
尹星桥太了解冯亦如了，一眼就看明白他不对劲，也不搞迂回战术，直直瞪着冯亦如，眼神里仿佛有精光要把冯亦如钉住。
“到底什么情况，你自己说。”
冯亦如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瞄了丁皓一一眼，神情又羞又怯，后者瞬间反应过来，立刻转身退出病房。
尹星桥：“现在能说了吧？”
冯亦如揪住被角，硬着头皮道：“……你都知道了，别叫我说了吧？”
“你说不说？”尹星桥被磨得越发没有好脸色，开始严语逼供。
“就是之前我们约好一起过圣诞节，今天白天去游乐场玩了一天，晚上就一起去酒店，然后，然后就那样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头重脚轻，回避重点，尹星桥更觉得古怪，“我问你，他给你下药你知道吗？”
冯亦如垂着头，“……嗯。”
“你自愿吃的？”
冯亦如头垂得更低了，但没有否认。
尹星桥简直瞠目结舌，难怪这人一副做贼心虚的死样，原来是迟来的畏惧与心虚。
“冯亦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尹星桥心里恨铁不成钢，被气得口不择言，“你他妈都自愿被下药了，你叫我来救你干嘛？”
冯亦如知道尹星桥这回是真被气着了，也开始着急，“星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什么？你不知道有多危险还是不知道我吃过这种亏？你是一个Beta，明明天生不用被信息素支配，为什么非要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药会那么厉害，他说我是Beta，身体没有Omega发情时来得软，怕第一次会让我不舒服，所以就说用点药。”
冯亦如因为情绪激动，身体有些发抖，连声音都颤颤巍巍，“他说，AB情侣之间用药是很常见的事情，我以前，我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我就答应他了，可，可我真没想到，那个药，我刚吃下去没多久，就没有力气了，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我看见他翻我的东西，还想拿我的手指解开手机转账，然后还把手机关了，我当时就害怕了，我趁他去洗澡的时候，用最后的力气给你打电话，接着他就过来要，要强迫……我，我当时没力气了，实在推不开，还好这个时候有酒店服务员敲门，他才停下来，再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呜呜呜呜呜呜星桥，我再也不敢了！”
回忆起整个过程的冯亦如，最终被害怕、悔恨、愧疚种种情绪击倒，抱着尹星桥号啕大哭起来。
尹星桥气红了眼，心中五味杂陈，责怪，埋怨，担忧，后怕，说到底还是心疼更多，他紧紧抱着冯亦如，用力拍他的背，想要多给他一些安全感。
“不好意思，我打扰一下，你们俩没吵起来吧？”丁皓一敲了两下门，他听见病房里声音越来越大，以为两人起了争执。
尹星桥抹了一把脸，“没事，你进来吧。”
冯亦如看见他也收了声，缩在尹星桥怀里抽抽。
“那个A你怎么处理的？”尹星桥问。
“我咨询了一下我派出所的朋友，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处理，毕竟还没有发生事实关系，顶多弄个拘留，所以我就想，要不然从那个药上做手脚。”丁皓一说。
尹星桥脸色一变：“可那种药国内还没有明确的处罚机制。”
“确实没有，但这药里有致幻成分，我可以往兜售D/U/品的方面扯，你也知道，这种药品很新，所以我刚见到药瓶的时候，就怀疑他可能跟这种新型药品的销售链条有关系。而这个垃圾也确实没有令我失望，他的手机里果然有相关记录，大概是从两三个月前，他开始在网上售卖这种药物，数量还不小。”
冯亦如听明白了：“所以他——”
“所以他已经被我送去派出所，具体什么罪名还要看调查情况，但蹲几年局子没跑了。”丁皓一提起一个袋子交到尹星桥手里，“这是我刚在酒店拿回来的，都是你朋友的随身物品，你们检查一下，那个渣A还从你朋友手机里转了帐，我已经全部转回来了，你们记得检查一下余额。”
尹星桥看了一眼冯亦如，神情并没有放松，“那他明天是不是也要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不用不用，我报案时说的是我误打误撞抓住犯罪分子，全程没有提你朋友，也跟派出所的朋友打好了招呼，你放心，你朋友跟这件事扯不上一点关系。”
整件事情丁皓一简直做得滴水不漏，这回惊讶的都不止尹星桥了，连冯亦如也惊得忘了抽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了声谢谢。
丁皓一腼腆一笑，摆摆手道：“不用不用，能帮上忙就好。”
冯亦如更意外了，他印象中的丁皓一向来是恶霸形象，没想到这人还能笑得……憨傻。
当着冯亦如的面，尹星桥不好跟丁皓一多说什么，只一句“辛苦了”，丁皓一笑得都跟喝了蜜一样甜，看得人晃眼。
药水滴注殆尽，护士帮冯亦如拔了针。
“我去你那里住可以吗？”冯亦如抱着手小声问，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一个人害怕。”
“你还知道怕？”
冯亦如被怼反倒放心，他知道尹星桥只是嘴硬，其实已经答应了。
丁皓一又拎出另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冯亦如的衣服，“我刚去酒店给你把外套拿回来了，外面冷，你先裹上。”
冯亦如看看丁皓一，又看看尹星桥，心道这人还挺贴心，“谢谢。”
“不客气，我去开车，你们慢慢来。”
丁皓一转身离开病房，冯亦如立刻拽住尹星桥的袖子，“这人怎么回事？转性了？”
尹星桥还在气头上，气冯亦如个恋爱脑缺心眼，没好气道：“我哪知道，快走了。”
到楼下时，丁皓一已经把车开到正门口，正倚在车门旁等待，见两人出来，他立刻打开车门，还不忘伸手抵住车门上方，怕尹星桥撞着头。
车没熄火，空调开得很高，一点也不冷，尹星桥陪冯亦如坐在后座，后者靠着尹星桥，眼睛却盯着窗外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车开了一阵，尹星桥感觉身旁传来有节奏地震动时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偏头摸了一把冯亦如的脸，沾了一手泪痕。
“怎么了这是？”
冯亦如摇摇头，仍盯着窗外。
尹星桥有个毛病，看不得别人哭，看见冯亦如这副模样，他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的态度太冷硬了，明明知道冯亦如就他一个朋友，还非要冷着脸拿话刺他。
真是太狠心了。
尹星桥揽住冯亦如的肩，“别哭，没事了，就是一个渣A，哭成这样不值当。”
可冯亦如却哭得更凶了，丁皓一从车前座默默递过来一包抽纸。
“星桥，你不知道，今天白天，在，在游乐园的时候，我可开心了，第一次有人在游乐园跟我说，说他爱我——”
冯亦如提及此处，哭得喘不过气，尹星桥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冯亦如从前便说过，他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总是会一起去游乐场，可他的一家三口并不和谐，不管冯亦如怎么恳求，他都无法获得一家三口共同出现在游乐场的机会，要么父亲缺席，要么母亲缺席。
可是越得不到越想要，久而久之，游乐场对冯亦如来说，就变成了幸福的象征，所以他平时没事就爱去游乐场逛逛。
“就和那些电视里演，演得一样，我们坐在摩天轮上，他抱着我，说最爱我，明明那么认真，为什么要骗我！”
冯亦如情绪彻底崩溃，“我只是想谈个恋爱而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在游乐场骗我！为什么要在我最爱他的时候骗我！”
尹星桥听得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地拍抚，“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很好的人，是他眼瞎心脏，是他配不上你。”
冯亦如瘫在尹星桥身上哭了一路，最后哭得没了力气，连抽气都费劲，嘴里却还在念念叨叨。
“这个世界都是坏人。”
“根本没有幸福。”
“恋爱都是假的，全都是骗子。”
“心疼Alpha倒霉一辈子，我再也不谈恋爱了。”
尹星桥见他情绪平复了不少，开口劝道：“你别这样想好不好，这这不是你的错，咱们以后擦亮眼睛就好了。”
“可是你明明也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好A，”事到如今，冯亦如终于明白尹星桥的选择，恍然大悟道：“还是你聪明，比我醒悟得早。”
尹星桥下意识看了眼车前座的丁皓一，“……不是这么回事。”
冯亦如执拗无比：“就是这么回事。”
“……”
尹星桥扶着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冯亦如还在嘟嘟囔囔抱怨：“死渣A，都给我留下心理阴影了，害得我再也不想去游乐场。”
尹星桥知道游乐场在冯亦如眼中有多重要，他不想冯亦如从此失望，灵机一动，故作轻松道：“多大的事儿，马上元旦假期了，我陪你去游乐场玩，保证你再也想不起他。”
冯亦如不信，一脸狐疑：“真的？”
尹星桥抬手起誓，“我保证。”
前排的丁皓一一路安安静静当司机，同时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齐全。
车停在宿舍楼下，尹星桥带着冯亦如回了自己宿舍，冯亦如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他要好好给自己洗洗干净，去掉满身晦气。
尹星桥给他找了两件衣服当睡衣，敲门声忽然响起，他开门看见了丁皓一。
两杯热牛奶和一个塑料袋递到尹星桥面前，“你朋友刚刚落在车上的东西。”
尹星桥盯着玻璃杯，没有接，“那这个呢？”
“你们俩累了一晚上，情绪又激动，喝杯热牛奶好助眠。”丁皓一怕他不收，又找补一句，“我一不小心热了一大壶，怕喝不完——”
“行了别解释了，”尹星桥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可他不想再听这些多余的理由，于是伸手接过杯子，端着其中一杯直接喝了一口。
丁皓一看见尹星桥唇缝边的奶渍，挪不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尹星桥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在说什么。
他茫然地点点头。
尹星桥发觉不对，空出一根手指头在丁皓一胸前戳了一下，“丁皓一？”
丁皓一猛然清醒，“嗯！”
尹星桥皱起眉，“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丁皓一窘迫地挠着头，“啊？不好意思我有点困，刚刚走神了。”
尹星桥微微仰着头，直直望着丁皓一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眼角下垂，溢出一点笑意：
“我说，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丁皓一连忙摆手，“你别跟我这么客气。”
通常说这种话的人是真的在客气，可尹星桥听得出来，丁皓一一点也不想自己跟他客气。
“下次我请你吃饭。”
“啊？”
丁皓一又懵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多了几分惊喜。
尹星桥要请他吃饭！！！
那是不是说明尹星桥不讨厌他了！！！
丁皓一心里窃喜，嘴上却还在假客气，“啊，不用不用，不用这么客气。”
“不用吗？”尹星桥重复一遍，仍旧直勾勾地仰头看着丁皓一，“那我不请了？”
“啊？不请了？”丁皓一没料到他的假客气被当真，整个人瞬间从云端落了下去，语无伦次起来，“不是……你请，啊不对，你不用请……”
尹星桥看着面前的人，努力憋笑，“行了，我看你是真困了，回去睡吧。”
他说完就把门关上，嘴唇终于放松下来，可以放肆地露出笑容。
真是个傻子。
门外，丁皓一仍张嘴站着，紧紧盯着已经关闭的门，半晌往自己嘴唇拍了一个巴掌，不是很用力。
臭嘴！叫你假客气！这下好了，到嘴边的饭没了吧！和尹星桥单独相处的机会没了吧！
冯亦如这个澡足足洗了一个小时，尹星桥等得不耐烦，把另一杯牛奶也喝了，趴在沙发上看手机。
厌O症晚期：【明天你不用过来，放心陪你朋友吧，训练这边有我们。】
尹星桥：【好。】
尹星桥划拉着屏幕，那张窘迫又紧张，惊讶又后悔的脸还在他脑海里晃，尹星桥晃着脚，心想丁皓一会不会问他到底请不请吃饭。
可惜对面的Alpha一碰上尹星桥，就卑微到尘埃里，就像奴才见了皇上，哪里敢问皇上讨赏。
所以尹星桥等了半天也只等来一句晚安，他心里暗骂丁皓一没出息，却心情很好地给丁皓一发了个表情包，就是前段时间收藏的高贵猫猫，图上配着三个字：“退下吧”。
丁皓一看着表情包上的猫，越看越像尹星桥，抱着手机嘿嘿乐着睡着了，梦里还有一只小猫朝他伸爪子，然后他龇牙乐着凑上去，结果被小猫挠出三道爪印，他一边哭一边照镜子想看自己是不是破了相，结果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大金毛。
哦不对，破了相的大金毛。
——
“你可总算洗完了，”尹星桥抱出一床新被子塞给冯亦如，“快睡吧。”
“再给我拿个枕头。”冯亦如说。
尹星桥转头去柜子里翻找，却半天没找到。
冯亦如张嘴打着哈欠，等得不耐烦，一眼瞥见沙发上放着个奶黄色的枕头，他走过去拿起捏了捏，不错，手感柔软回弹性好。
“星桥，别找了，这儿不是有一个吗？我捏着挺舒服的，我就睡这个吧。”
尹星桥窜出房间，一把夺下枕头，“这个不行。”
冯亦如困得回不过神，“啊？”
尹星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常，立马推着冯亦如进了房间，一边找补，“那个好久没洗了，脏，你睡我的，我的才洗过。”
“哦。”冯亦如点点头，乖乖睡下，没两分钟就睡死过去。
尹星桥洗漱一番，从沙发上抱着那个星星枕头，蹑手蹑脚回到卧室，把枕头稳妥安置在床上，最后安心睡下，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大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