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探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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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风听见尹星桥说“不退役”的那口气还没松下来，一颗心便再次悬起。他连忙握住尹星桥的手，“星桥啊，你刚醒，先不说这些好不好？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之后再讨论。”
“小副队你……要走？”刘思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李斯嘉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丁皓一，又看向尹星桥，“星桥你……”
尹星桥垂眸，避开所有视线，很疲惫地躺回病床上，“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好好好，你休息，我们都先回去。”卢教官见状拖着李卫风就往外走，还不停地给李斯嘉使眼色，让他把丁皓一也拖走。
李斯嘉和刘思源只好依言去拽地上的丁皓一，可后者却将两人挣开。
“尹星桥——”
丁皓一的嗓子是嘶哑的，他徒然地喊出尹星桥的名字，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尹星桥侧过身，不去看丁皓一的脸，“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ICU的探视时间有限，也不允许这么多人进入病房，更不允许在这里大声喧哗，除了病人家属其他人请尽快离开，病人需要静养。”
李卫风：“那我们走了星桥，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不要有负担。”
除了乔可微，所有人都从病房退了出来，丁皓一还坐在地上。
卢教官见状低声骂道：“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
“走吧队长，”刘思源拽着丁皓一胳膊，“你坐在这里也没用，小副队他还在气头上，我们等他气消了再来吧。”
林秋：“走吧，别在这里给人添堵了。”
李斯嘉把拐杖递给丁皓一，后者撑着地站起来，丁皓一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门，穿过玻璃只能看见尹星桥的背影，看不清脸。
病房外的动静很快消失，尹星桥恢复平躺，刚才侧身的姿势把病号服团在了身后，现在躺着有些搁人，他扭着身子单手扯了半天，还是没扯平，有些心烦。
这算是尹星桥的一个小毛病，他从小就这样，睡觉的时候衣服一定不能在身下团出褶皱，不然他就觉得搁人，睡不踏实。乔可微说他这是娇气，还不会说话的年纪就已经知道挑剔舒不舒服了，格外磨人，一开始尹星桥因为这种事情哭闹，乔可微根本摸不着头脑，明明也没饿着，也没尿身上，怎么一躺下就哭？后来发现是这个原因，她简直哭笑不得，一面抱怨儿子是娇气包小少爷，一面又轻手轻脚把尹星桥抱起来，把床单抚平。
今日也是如此。
乔可微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帮儿子拽起衣服下摆，却故意不看尹星桥的脸。
“谢谢妈妈。”
乔可微不看他，自顾自地帮他掖被角。
“妈。”尹星桥伸出一只手拽了拽乔可微的衣角。
“你别叫我妈，”乔可微板着脸没好气道，“你都不听我的，我哪里算得上妈。”
“妈——”尹星桥故意拖长尾调，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乔可微的手心，有点撒娇的意思，“你别生气了。”
他刚动了手术，伤了元气，声音听着虚，嗓子因为太久没说话也有点哑，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乔可微，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
“还叫我别气？”乔可微还是不看尹星桥的脸，“我没被气死已经算奇迹了。”
尹星桥忍不住笑了一下，有点破功，笑完立马恢复委屈巴巴，“你看我一眼啊妈——”
“我才不看你，”乔可微撅着嘴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戏。”
尹星桥知道撒娇没用了，随即收了神通，认真道：“妈，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也要清楚，我比任何人都明白我选择的是一条多么危险的路，但我还是要选这条路，你明白吗？”
乔可微仍旧板着脸一言不发。
“对我而言，我十八岁以前的人生属于家庭，十八岁以后的人生属于自己，这意味着独属我自己的全部人生，都与军队有关，我怎么可能退役离开？”
乔可微猛然转过头，看着尹星桥，“那就去做文职，你爸爸虽然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但这一点还是能做到，你和亦如一样，去干文职，还是在军队里，这总行了吧？”
尹星桥眉心微蹙，“妈，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我不想当一个认命的Omega。”
“尹星桥，你非要犟是吧？”
“妈，我不是犟，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力选择我最想做的事情。”
“死也不改？”
“死也不改。”
“尹星桥，你很好，”乔可微转开头，深吸一口气，想把肺腑中泛起的酸涩压回去，“翅膀硬了就要和父母对着干，你小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出息？”
“妈——”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她腾地一下站起，头也不回离开了病房。
尹星桥看着重重关上的门，无声地叹了口气。
即便最爱你的父母，有些时刻也难免会变成敌人。
就这样，尹星桥和乔可微开始了母子两人近十年来最漫长的一次冷战，乔可微每天照例会来医院，但她不跟尹星桥说话，尹星桥主动了几次后，发现乔可微并不领情，也就对这僵化的母子关系放任不理了。
乔可微说的没错，尹星桥就是犟，他本不是多么好脾气的人，好话说尽还不听，倔劲便上来了。不过母子两人杠上，开花的却是尹韫辉，老婆和儿子吵架，当父亲的自然要劝和，可尹韫辉在中间调和了几次却没半点效果，反而成了双方的传话筒，两头受气。
不过还好，尹星桥醒来之后很嗜睡，一天中的大部分时刻他都闭着眼，有时候连探视时间也醒不过来，这就避免了和乔可微产生直接冲突。他在ICU里又躺了两天，之后转去了普通病房，这几天李卫风倒是没再来，只给尹星桥发微信说军区给病假，让他尽管休息，什么时候想上班了再回去，尹星桥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了句感谢军区。
等他身体好些了，病房里也常有人来探视，关系近的亲戚来了几趟，冯亦如也常过来，陪尹星桥聊天解闷。李斯嘉带着刘思源也来了一回，乔可微原本不想让银汉的人再来找尹星桥，但看见李斯嘉便没有阻拦。
两人进病房的时候，尹星桥正在玩平板，冯亦如怕他无聊，给他推荐了几款游戏，打枪的那些他不喜欢，他自己就是军人，玩这种游戏有种落差感，不如平时训练的真枪实弹，所以就挑了一款音游，玩起来放松手指，还能美其名曰可以训练动态视力。
“星桥，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李斯嘉一如既往地笑意吟吟，尹星桥见人来按了暂停，礼貌浅笑，“太客气了，带这么多东西。”
李斯嘉和刘思源把东西放下，“没什么客不客气的，你要是能快点恢复，我搬一座山来都行。”
尹星桥笑了一下，看见刘思源正站在李斯嘉身后瞄自己，这小孩今天进门也不打招呼，一直站在李斯嘉背后，拽着衣角，看起来很拘谨。尹星桥知道他是因为那天自己说了要换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坐吧，”乔可微搬了两个凳子进来，看见满地的礼盒，有点吃惊：“哟这么客气，带这么多。”
“谢谢阿姨，”李斯嘉拉着刘思源坐下，“今天带的主要是我爸那边按照中医方子开的一些强身健体的补品，还有一些药材，另外我还找我奶奶要了一些药膳食谱，”李斯嘉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递给乔可微，“星桥爱吃，他要是不喜欢喝药，阿姨您可以做些药膳给他吃，效果也是挺好的。”
乔可微翻开小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食谱笔记，字迹娟秀，内容详细，从烹饪方法到注意事项，乃至相克的食物，都写得清清楚楚，乔可微实在难掩心中惊讶：“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没事的阿姨，”李斯嘉说，“您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我还带了一些适合您服用的药茶，都是补气血的，您没事泡着喝。”
乔可微扫了一眼那些包装盒，看起来都价值不菲，里面还贴着便利贴，写明了服用方法，惊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也……太周到了。”
“都是小事，我家也就能拿出这些东西糊弄人了。”
“这怎么会是糊弄……”怕是亲儿子也想得没他周到。
“谢谢你了，斯嘉。”尹星桥忽然开了口。
李斯嘉抿唇一笑，“你我不用说这个。”
房间里闹铃忽然响起，乔可微拍了一下大腿，“哎，我要去药房拿药，斯嘉你坐着，我出去一趟。”
“好。”
见乔可微出去，刘思源明显松了一口气，看向尹星桥的目光也明目张胆了一些。
“你看我干嘛？”尹星桥突然面无表情地开口，想逗逗小孩。
“啊？”刘思源慌了，“我没……不是，我就觉得小副……星桥哥你瘦了。”
得，这么快就改口了，尹星桥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到一片无奈，随口应道：“是吧，生病受伤了总要瘦的。”
“那你多吃点，”刘思源语气有些急切，“今天我们带来的这些，都是队……我们斯嘉哥从家里寄过来，效果都可好了！”
尹星桥因为刘思源的改口有些分神，一时没听出他话里的纰漏，下意识点头，“好，我会多吃的，放心吧。”
“嗯嗯！”刘思源探头看了看尹星桥的平板，有些惊奇道，“原来你还会玩游戏啊，我以为你天天就会训练呢！”
尹星桥勾唇一笑，“我比你也就大了不过四岁，怎么不会玩游戏了，高中时候偷手机玩还挨了不少骂。”
刘思源乐了：“哈哈哈哈想象不出来。”
“这有什么，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你的头怎么样了，”尹星桥问，“还有林秋的手。”
“我头没事啦，就留了个小疤，”刘思源指着额头说，“秋哥的手应该也还好吧，他前天走了，因为集体受伤，军区给了一个月的假，秋哥跟军区打了报告说要回家休养。”
“哦，这样。”尹星桥点头，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
刘思源看着尹星桥情绪好像还不错，犹豫半晌，试探问道：“星桥哥你不问问队长吗……他比我和秋哥伤得重……”
李斯嘉用胳膊肘捅了刘思源一下，刚想换个话题，尹星桥就开了口：
“我都没死，他能有什么事。”
“……”
尹星桥这话说的，简直没法接。
刘思源愣了半天，再次开口：“星桥哥你是不是很生队长的气，也生我们的气才要换队的？”
李斯嘉再次捅了刘思源一胳膊肘，“今天天气不错，星桥你想出去走走吗？我去找个轮椅推你去？”
“换队的事与你们没有关系，”尹星桥忽略了李斯嘉的话，开门见山道，“这是我综合各项因素后做出的决定，至于丁皓一——”尹星桥顿了一下，“我确实不想再看见他了，麻烦你们转告他，我出院后就会提交申请，我手头的一些材料我会尽快处理好，麻烦斯嘉你到时转交给他。关于我换队这件事，你们不必有心理负担，这几个月和你们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小副队你真的要走吗！”刘思源急得忘了改口，“队长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向你道歉你能不能不走！我舍不得你……你说要带我加训的，还要教我提速方法，你……你能不能不走！”
“思源，别这样，”李斯嘉拽住快要扑到病床上的刘思源，“好好说话，别吓着星桥。”
“没关系。”
“星桥，你是真的想好了？”李斯嘉看着尹星桥的眼睛，满脸认真。
尹星桥点头，“嗯，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照顾，认识你们很高兴，之后就……有缘再见吧。”
刘思源被一句“有缘再见”刺痛，瞬间从凳子上弹起：“小副队你——你好狠的心！”
他说完夺门而出，留下李斯嘉愣在原地，看看门外，又看看尹星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思源他……”
尹星桥对刘思源的反应也感到意外，但还是理解道：“没事，他是小孩脾气，我知道的，你快去看看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嗯。”
病房又只剩尹星桥一个人，他有些疲惫地捏捏眉心，方才当着李斯嘉和刘思源的面，他话确实是说重了，刘思源会生气也正常，但他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若下定决心要走，便提前说清楚，以免多生事端。
他正揉着眉心，房门又响了，他睁眼一看，有些惊讶，居然是顾成纵。
“星桥，”顾成纵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西装站在门口打了个招呼，手里还抱着一捧康乃馨，“我听说你受伤了，就找李指挥打听了你的病房号，想来看看你，我方便进来吗？”
“顾队长，我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让你直接喊我名字的程度吧？”
顾成纵瞳孔放大，在原地愣了两秒，“啊……是我疏忽，我是听见你们队的李斯嘉这样喊才——”
“下次记得喊全名，”尹星桥打断顾成纵，“你进来吧。”
“好。”顾成纵抱着花进了门，“这个花送给你，祝你早日康复，本来还想买些营养品，但军区那边没有透露你的伤情，我就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到尹星桥面前，“这张购物卡给你，没有密码，B市各大商场通用，你需要什么都可以买，这张卡会直接走我的帐，你不用担心额度。”
尹星桥没有伸手，眼睛微眯了眯，打量着这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有钱”的Alpha，头发精心打理过，手腕上有名表，领带夹袖钉带了个齐全，皮鞋是头层牛皮，擦得锃亮。
“我有个问题，”尹星桥说，“我实在不理解顾队长这三番两次的行为，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救过你的命？”
顾成纵没忍住笑了一下，“当然没有。”
“那你这么大方？”尹星桥挑起眉，不太相信，“之前的音乐会也票价不菲，这次还直接送卡，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这回挑眉的变成了顾成纵：“你看不出来我对你有好感吗？”
“我？”尹星桥更疑惑了。
自打他断情绝爱进入军校，遇到的大多是对他极度厌恶的A，要么因为他太强，强得打不过就因妒生恨，要么因为他性格太刚烈，不符合Alpha对Omega的期待。当然，也有很多人对他不怀好意，但这些人大部分只是馋他身子，毕竟军队里缺O，故而尹星桥真是许久未曾听到有人认真地说对他有好感了。
“你可能不记得了，你那届的学年演习，我在场外看了全程，我当时就被你的格斗技巧……惊艳了，”顾成纵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尤其你最后的那一腿，又狠又准，还往那个Alpha脸上踢，眼角带着小小的不耐烦，整个人姿态又很嚣张，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
“啊，”尹星桥像是想起了什么，“谁让他骂我来着，说Omega只能靠脸，要把我脸打花，我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成纵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就是这样。”
“嗯？”尹星桥抬眸看他，有些不解。
“你当时的表情就像刚才这样。”
尹星桥有些尴尬，“啊……你记性挺好。”
顾成纵笑着摇头，“是因为你足够耀眼。”
“……”尹星桥脚趾扣着床单，“那个，我对你没有好感，我也不想谈恋爱，东西你拿回去吧，以后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猜到了，”顾成纵脸上不见气馁，微笑着继续说，“我之前就知道你不喜欢Alpha，但我还是想试试。”
“实在是很没必要——”
顾成纵打断尹星桥：“追不追是我的事情，我觉得有必要那就是有必要。”
“……”
尹星桥内心腹诽，原来不是土豪，是霸道总裁……
“你送我也不会要的。”尹星桥说。
“那花可以收下吗？”顾成纵看着尹星桥的眼睛，目光真诚，“康乃馨而已，希望你早日康复。”
“……那你放着吧，但卡我不要。”
“好，”顾成纵把卡收回口袋，“怕你尴尬，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顾成纵不待尹星桥回答遍离开了病房，独留尹星桥靠在病床上发愣，直到出院他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用一脚踢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好感。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探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