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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漩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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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心,反胃,眩晕。
厌恶压倒不安,从心底阴暗的一角冒出,像是史莱姆从一个口涌出,带着一种凉而粘腻的感觉侵占心房,充斥大脑——或许还有些许甜味,像是令人丧失味觉的蜜糖。
——莫里斯讨厌甜味。
这是幸福的味道,今天却出现在这种痛苦之中。
难道他已经成为被所谓命运驯化的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了?
莫里斯不知道答案,这个问题看上去只有他自己能够解答,但是他无法解答,是不敢,也是不能。
谁又能从层层蛛网中四处斡旋而片叶不沾?他深知自己不配与平静沾边,也不屑与平庸挂钩,更不奢望去成为风暴眼——那他应该比喻作什么?
漩涡。
是漩涡本身。
莫里斯这样回答自己,并且为今天能够成功得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一事而微微雀跃,但下一秒这一只关心的小鸟在蹦起还未落地之时就被老鹰攫取。
甜味又从喉咙里涌上并迅速蔓延至口腔鼻腔,甚至直冲大脑,模糊视线,迷乱神志,以至于失去掌控。
莫里斯面色不改,他不再尝试将其咽下,而是干脆利落地直接吐在了被子上——或许喷更为合适,但重要的是结果,手段可以忽略。
谁留下谁就胜利。
他们是这样教他的。
不过遗憾的是,莫里斯感觉腥甜的味道似乎比刚才更浓重了,但还好,古老贵族家的大少爷总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上赶子来求着为他擦屁股。
声响和气味狠狠攫取住了在旁边地板上浅眠的亚伯纳的心脏,他迅速起身,凭着厚实窗帘的缝隙中透出的一丝冷光,和莫里斯对上视线。
在那零点几秒的时间内,亚伯纳好像捕捉到了那双冰冷的浅紫色的眼眸露出了一点笑意——一点带着嘲讽、厌弃与恶意的笑意。
但,那是笑意。
亚伯纳先将窗帘拢好,又拿过叠在一旁床头柜上的大衣披在莫里斯瘦削的肩膀上,掀开被子之后把他抱起。
冷气骤然袭来使得皮肤一阵战栗,但莫里斯没有动作,任由他亚伯纳摆弄,直到靠在他充满热气的胸膛里,他才坏心眼地将嘴与下巴上未干的血全揩在亚伯纳的里衣上。
“我会为您叫来医生。”
亚伯纳将人抱到另一间卧室里,把他放在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动作异常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而忽略了他的声音较于往常变得嘶哑——这是穿着单衣在开冷气的房间的地板上睡了一晚的后遗症。
还没有枕头,大概是有些落枕导致肩颈一段动一下就酸痛异常,但是亚伯纳也没有在乎这一点。
身体在暖气中逐渐变得舒适,旁边骤然开启的台灯让莫里斯眯了眯眼,纵使亚伯纳开的最低档并已经用手遮住了一部分光亮,奔入眼底的光线也仍然令他感到不适。
他看向亚伯纳,却遗憾地发现他的里衣是黑色,只能从微微的反光看出那里曾经被他恶作剧一般擦上血液。
心里陡然被激起了一阵恶意,他咧开嘴声音像是在撒娇——
“贱狗。”
“……”亚伯纳还在为他掖被子的边缘,闻言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心中也毫无波澜,他应道,“我在,少爷。”
“啧,无聊。”
莫里斯打量了他几眼之后就随意地把视线移开,更别说注意到当他的视线落在亚伯纳身上时这只大狗狗的身体下意识绷紧绷直以至于微微颤抖。
“穿上衣服。”
“是,少爷。”
亚伯纳走了出去,莫里斯靠在床头,盯着面前盖在身上整齐得称得上豆腐块的被子。
或许他能动一动腿把它揉乱。
但下一秒莫里斯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太累了。
并不安稳的睡眠带来的疲惫与困倦感重新袭来,这应该是这个暖气的作用……
莫里斯闭上眼睛这样想着,但是并没有放任自己陷入梦乡,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仅此而已。
光的流淌没有声响,时间的流淌也没有,房间里静得出奇,但微微起伏的胸膛还是安慰着人们他尚在呼吸。
“咔哒。”
医生总不如仆人在考虑主人心情方面训练有素,开门的声响打断了莫里斯短暂的放空,他迅速睁眼看向门口,眼底是一片清明。
但是亚伯纳仍然为自己的疏忽感到后悔,他不应该让这个粗手粗脚的医生来开门的。
——要知道换在平常,莫里斯从不会第一时间去看是谁进来了。
恃宠的大少爷将“而骄”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而刚才的情况很明显是在被人打扰的情况下作出警惕的反应。
这是亚伯纳跟在莫里斯身边二十多年才总结出来的规律。
但究竟被打扰了什么?
亚伯纳不知道。
是未成型的计划,还是刚冒出头的想法,抑或潮汐一般缓缓涌来的回忆?
亚伯纳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狗是沉默的。
他能感受主人的情绪,却不会说话。
医生很快为莫里斯诊断完毕,他从椅子上起身向着莫里斯鞠躬:“少爷,侵害比之前更严重了,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治疗舱治疗很快就会提上日程,这一点我会告诉家主,也请您规律饮食,适当休息。”
莫里斯神色恹恹地点点头,心中无比厌烦。
他对待其他的向来三种态度:第一种,对待亚伯纳这种自己的,全凭心意毫不掩饰;第二种,对待社交场上别人的,虚与委蛇不失风度;第三种,对待医生这种自己家族的,完全不想过多接触。
而医生也识趣,在尽在自己的职责之后很快跟着亚伯纳走了出去。
头愈发昏沉,而房间中所谓温暖的温度更加剧了这种闷人的感受。
“把温度调低一点。”
莫里斯又闭上了眼,亚伯纳完成了他的命令后靠着他坐在床头,手指轻轻揉按着莫里斯的太阳穴企图让他好受一些。
大少爷也不矫情,顺着将头靠在亚伯纳身上。就算是那些恼人的贵族无时无刻在挑仪态上的毛病,在此时此刻他们也无法多嘴多舌,因为——
他们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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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荣耀……荣耀!!”
莫里斯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旁边的台灯还亮着,而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坐变成躺在了床上,莫里斯猛地看向门口,彼时亚伯纳刚端了一碗药粥进房。
他目光冰冷刺骨,亚伯纳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便有些慌张。
“我怎么睡着了?”
莫里斯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但他没有移开视线。
亚伯纳低着头接受他的审视:“今天医生拿来助眠的熏香,我帮您按摩之后看您睡得不安稳就用上了——没有味道。”见莫里斯皱眉,亚伯纳赶紧补充道。
莫里斯并不疑心他撒谎,而是相信是自己先睡着——这倒是有些少见,虽然莫里斯的作息不太规律,但他是那种经过长觉起床后到晚上都很难再入睡的人。
是他太困了?
这样想着,莫里斯展平了眉头,用视线示意亚伯纳:“先放这儿,我要起床。”
亚伯纳安下心来,将碗放下后拿来莫里斯的衣服服侍他穿上。
“我睡了多久?”
“三小时零七分钟。您早上起来的时候是六点二十三分,在六点五十分又入睡,现在是九点五十七分,家主刚刚用完早餐并问到了您。”
亚伯纳虚握住莫里斯的脚腕,帮他把袜子穿上。
闻言,莫里斯默了默才追问:“他说了什么。”
“家主问您在做什么,我回答您在睡觉之后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治疗舱治疗从明天开始,时间是每天八点到九点,希望您好好听话。”
莫里斯又开始烦了,大约是一觉睡得还不错,他都忘了治疗舱这回事了。
抬起另一只脚让亚伯纳系鞋带,他转了一个方向:“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并没有事情;明天下午三点是柯妮·约莫顿公爵夫人的下午茶,她向您发了邀请函,晚上八点是阿斯克纳伯爵的舞会,这次是给年轻贵族举行的交际舞会,家主不会出席,不过您的朋友迈卡罗少爷也会参加;另外,周日下午是家族聚餐,您不能缺席,这次很多关系较远的亲族也会到场。”
亚伯纳一边说一边扶着莫里斯起身,见他听完后没什么反应就又问道:“您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
莫里斯想了想:“布尔尼的游戏店是不是开业了?”
“是的,已经开业一星期了,不过卡特莱特先生应该仍然在店里。”
亚伯纳知道莫里斯这是要去看布尔尼的意思,强迫自己忍住语气中的厌恶。
他一直觉得那个布尔尼·卡特莱特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可能会带坏了自己的主人。
亚伯纳当然不是要求别人的仪容仪表的人,但是这个错误的交友会使莫里斯在这帮腐朽发臭的老贵族里被诟病。
——那个从垃圾星来的,自以为咸鱼翻身了便死皮赖脸异想天开妄图鱼跃龙门的新“贵族”。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1)莫里斯讨厌甜味,讨厌光亮
(2)莫里斯的家训之谁留下谁赢
(3)莫里斯与亚伯纳是竹马竹马
(4)莫里斯曾有段时间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