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没头脑遇到不高兴》晴天喜闲夏

62、第 62 章

　　“反正就是，我知道，我们没有能产生爱情的基础了。”艾然在客厅绕了几圈，又坐回沙发上，头抵在抱枕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想到不结婚了，要面对单位所有人的议论和眼风，就觉得够了。真的。哎，姐，我毕业那年居然没有挣扎就回来工作了，现在想想真后悔。”她长叹一口气。

　　艾玉雯觉得事情的走向挣脱了她能掌握的范围，思量斯事重大，万万不是她能承担的责任。不由想建议艾然：“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家吗？收拾收拾明天上班了。”

　　艾然马上扑倒在沙发上：“姐，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睡你家沙发。当然，你要是介意的话儿童房也可以。我明天不想上班，我要静静地思考人生。”

　　艾玉雯只好摆明车马：“住下可以。但我警告你，任何重大决定都不要在我家里下。我去给你收拾床铺。你要睡衣吗？”

　　“我穿着的本来就是家居服。你不嫌弃的话我就不换了。”

　　“随你。”艾玉雯刚走开，就听艾然在后面追着喊：“姐，我饿了。我想吃煮方便面，你能给我打个蛋吗？”

　　艾玉雯真心佩服这个妹妹的胃大心大程度。她无奈地问：“还要不要加根火腿肠？”

　　艾然嘻嘻一笑：“如果有的话。”

　　艾然在等方便面出锅的时候打开了充好电的手机。她找到了芹菜姐，直接问：“芹菜姐，你还招贴心小妹吗？需要面试吗？入职手续要多长时间？在北京生活一个月基本保障支出是多少？你能给属下开多少钱？提供住宿吗？”

　　未几，蔡芹回了微信：招。需要走个招聘流程。一周内可入职。我开的钱保证能覆盖你在北京的生活支出且有相当富余。工作前景良好，上升空间充足。可暂住我家，直到你找到合心意的住处。

　　艾然回：了解。我再问一下我们主任离职手续。

　　蔡芹：真决定了？

　　艾然：不要问，就是干！

　　她抬起头来赞美堂姐：“姐，你的方便面绝了。鸡蛋还是溏心的呢，腻害呀！你要不要喝口汤？”

　　艾然接到殷新城电话时，肚儿已经灌得滚圆了。吃饱了的她心情不坏，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和煦，也痛快地答应了他出来见一面的请求。让殷新城吃了一惊。

　　他们在一家咖啡餐厅见面。艾然穿着松松垮垮的棉T和中裤进来的，头发随便挽在后面，坐下后四处打量了下，笑了笑：“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记得吗？我妈和阿姨约在这里喝咖啡。环境还不错，挺高雅的。”

　　餐厅厢座的灯是调暗的，然而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她的左脸红红的。

　　“脸怎么了？”

　　她无所谓地笑笑，“被我妈打的。”

　　他沉默了片刻：“对不起。”

　　“哦。好的，我接受了。每个人都要接受代价。你也要，我也要。我妈也要。这没什么。”

　　他仍然抱着一线的希望：“我可以解释。”

　　“嘘……”艾然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他。“没关系。我不想知道你喜欢的是那个人，还是那个性别。我只是知道自己不会爱你了。这就够了。”

　　“你做了决定吗？”

　　她点点头，“我不会和你结婚了。”

　　侍应生端上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卡布基诺。他拿起美式喝了口，苦涩从咽管一路到肠子。“回来的路上我甚至想，如果撞上一辆卡车，车毁人亡，是不是大家都会好看一点？”

　　“但是你不舍得。所以你还是好好的坐在我对面了。”艾然喝了一口卡布基诺，滚烫的甜腻熨烫了她的胃壁，让她长舒一口气。

　　对。在突然出现的大卡车前，他还是下意识跺死了刹车。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知道，死原来需要莫大的勇气。过后的一身冷汗、死里逃生的由衷庆幸也让他知道，他对活着仍有期待。

　　那就不得不来收拾残局。

　　他的前未婚妻说：“没关系。婚礼取消的事情你来解释吧。你来告诉大家会比较好。没有什么过分的说法，我不会出来说什么的。反正这个地方我不想再呆下去了。另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明天我会跟单位递辞职信，可能的话，请让我的离职手续过得快一点吧。”

　　三四线城市的咖啡餐厅会这样，附庸风雅，只得其形，堆砌的装饰、没有回味的咖啡、聒噪的音乐，都让他觉得心烦、想逃离。“离开的人应该是我。”他说。

　　“啊。不，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世界。总觉得之前的自己太乖了。顺从别人的意志，屈服别人的观念，看起来走的是康庄大道，顺风顺水。其实我想去旁边的野路小径走一圈，也许能摘到不一样的果子呢。我们第一次一起喝咖啡，你不也说过吗，做自己的女生最可爱。我不想再做谁的乖女儿、谁的温柔老婆，以后就让我做我自己吧。”

　　“其实你也是。做自己的男孩也是最可爱的啊。”

　　殷新城苦笑一声：“你也说过，人是社会性动物，无法脱离社会评价而存在。我曾经以为自己不在乎……”他摇摇头，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艾然喝尽杯中的咖啡，展颜一笑，“不管怎么说，祝你幸福。再见。”

　　殷新城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啦。记得我拜托你的事，祝我顺利吧。”

　　她像一只小燕子轻盈地飞走了。

　　晚上她躺在儿童房的儿童床上，床板很窄，她却有一种回川州以来从未有过的舒展。脚抵在床尾，她打开了自己的微博。微博上的最新动态还是两天前她在J城试婚纱时的照片，店员帮她照了侧面，优美的肩颈线条，流畅的面部轮廓，低低盘起的头发，衬托出一个美丽的新娘。很多人在下面评论，第一次见博主晒自己的照片，原来甜心小然是美女。那时候她翻阅评论时还有一点小得意。此时再见，不由哂笑自己的肤浅。

　　艾然在床上翻了个身，展开上床前翻找到的信纸，垫在一本书上，一鼓作气开始写字。

　　第一封写给爸妈。

　　妈妈和亲爱的爸爸：

　　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

　　川州了。

　　是不是吓一跳又舒了一口气呢。记住这个感觉。想像一下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你们是什么感受。所以，不管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还是原谅她吧。毕竟她只是不在川州了，而不是不在这个世界了。

　　退婚的事情我已经和殷新城商量好了。他会正式通知大家的。不要再追问为什么。问就是不喜欢。

　　你们有你们喜欢的人生，我也有我的。所以我要走了。我在北京找到了新的工作，是我一直喜欢的。虽然不是政府机构、事业单位，也不是国企或国资控股，但确实是知名的互联网企业，也还不错，请你们放心。

　　不放心也没办法。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让我自己来决定去向。

　　看到这里你们是什么心情呢。从来没有过的生气？失望？伤心？

　　这就对了。要知道，从小到大，我并没有让你们操过很多的心。我学习认真、考学顺利、没有早恋（从结果上看，起码是没有成功早恋），考公顺利、相亲顺利，那些节点上是不是都曾让你们舒口气？但是，请知道一个常识，人一辈子的幸运是有定数的，如果享受了女儿曾经的省心，就接受她之后的折腾吧。

　　妈妈，虽然你打了我一巴掌，但只是打掉了亲爱的三个字。你还是我的妈妈，如果你气消了，请通知我，我会定时回来尽孝的。

　　亲爱的爸爸，虽然妈妈和我吵架的时候你没有劝阻，但我没有记仇。你还是我亲爱的爸爸。如果你气消了，请劝劝妈妈，你们都不生气的时候，我会亲自回来请罪的。

　　那么……期待你们消气的那一天，我们再见吧。

　　嗯，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停笔吧。

　　仍然爱你们的 艾然。

　　艾然继续写第二封信。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艾然。

　　写完这两封信，艾然很满意地睡觉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收到了芹菜姐的微信，“什么时候的车次，哪个出口，定下了告诉我。我去接你，我不方便的话就找个人去接你。”艾然回了个OK的手势，又马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过了上班的时间，她小心地用手机给家里座机拨了电话，确认爸妈已经去单位了，马上雷厉风行坐出租回家。用藏在门口鞋垫下的钥匙打开门，快手快脚地打点了自己的随身衣物、毕业证学位证身份证。第一封信留在桌上，第二封信写了信封，请快递送到单位。

　　两个小时后，她已经坐上去北京的高铁上，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