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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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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添茶把手中的向日葵攥得很紧,紧到被晒得打蔫的枝干突然折了,她干脆把花三下两下拆了扔脚下踩。然后抬起头来,眼睛像要喷火,“所以呢?原来你只是不应该和我谈恋爱?”
一场感情到最后,他应该是绅士的、彬彬有礼地去做收尾。他应该表现得百分百标准,让人由衷赞服。但他为什么要呢?天性里被压抑的吊儿郎当被激发,他一直保持彬彬有礼的面部有裂痕,一点不耐烦挤出来:“对。你理解的没有问题。我不应该和你谈恋爱。你也不应该和我谈恋爱。现在我们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到此为止吧。”
他转身就走。
曾添茶在他身后大喊:“江嘉树!江嘉树!江嘉树!”
他没有回头。就让所有人把审判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吧。骂他凉薄、不负责任、玩弄感情、始乱终弃,彻头彻尾的渣男,应该去死、去下地狱,没问题,都可以。他为一切买单。他只是不想再继续了。
一路上他的手机大震。一开始存在通讯录里的曾添茶的电话,后来是一串看似熟悉的陌生号码,他统统按了拒接。一条条的短信涌进他的手机。他长按关机键,手机彻底陷入沉寂。
天边卷过一片云。刚才明明还是晴天万里,现在却变了天色,一滴雨砸到江嘉树的鼻子上。夏天的第一场雨,不期而至。
江嘉树抬头看看天色,拐去了学校的电子阅览室。
鲁大能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女人,语气十分不善:“江嘉树去哪儿了?”
鲁大能一愣,盯着手机屏幕研究号码,那边表明身份:“我是他女朋友。”
鲁大能吓了一跳,几时又有新女友,还是旧女友藕断丝连?他一激动,疑问就顺着嘴边溜出来:“没听说啊……”
那边顿住,片刻后声音嘶嘶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曾添茶。”
鲁大能肃然起敬:“啊,曾姐,呵呵……几天不见声音又性感了,不仔细听真听不出来。那个,我不知道老江去哪儿了哇,对对,没回来宿舍……行行,他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哎,放心吧放心吧。”
他小心地挂断曾添茶的电话,立马跳起来给江嘉树拨过去。曾大小姐驾到,赶紧做好心理准备。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人接。同宿舍的小黄回来,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大能,听说了吗,老江他那个外校的女朋友,现在就守在咱宿舍楼下,见人就拦下来问,见过江嘉树吗?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那你打了吗?”鲁大能问。
小黄抖抖头上的雨珠,说:“我打了啊。没接。”他掏出手机让鲁大能看,“我不打她不放我走。那女的,老狠了,头发都湿得打缕了,还不回去。”
鲁大能想像曾姐披头散发拦人的样子,瘆得打了好几个抖嗦。江嘉树的手机一直的打不通,他一拍大腿,跑到宿舍楼下。果然见到曾添茶守在门口,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淋了雨,湿湿地裹在身上,她看着纷纷冒雨赶回宿舍的男生,辨认有没有认识的,面熟的便毫不犹豫拦下。
鲁大能趋前几步迎住她,曾添茶便把冒火的眼睛瞪向他。她的牙齿咯咯地响,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着。鲁大能不敢再看,视线移到脸上,真挚地开口:“曾姐,曾姐,不至于,咱上楼等老江去。来吧,他早晚回来,咱坐住了安心等。”
在鲁大能聒噪的鼓劝下,曾添茶挺直了脊背,提着裙子走去楼梯,留给鲁大能一个女王的背影,鲁大能赶紧尾随在后面。他又悄悄地给江嘉树发了短信:茶姊在咱们宿舍等你,想想办法。
鲁大能给曾添茶泡了热茶,茶叶在志愿者协会办公室放了两年,在宿舍放了半年。曾添茶喝了一口,皱起眉头。她把杯子推到一边,打量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宿舍。标准6人间,两张上下床,两个上床下桌,有男生宿舍常见的杂乱堆砌,鲁大能忙着把横七竖八摆着的鞋子们踢进床下,归整扔在床上的衣服。一件熟悉的黑色外衣,是江嘉树常穿的,鲁大能拿起来挂在了墙上的挂勾上。她看到衣服下一沓资料,伸手拿了过来,翻看了几眼。
原来是无偿志愿献血活动的申请表。
她翻了几页,然后霍地站起来。
其中一页纸上明明白白写着艾然的名字,身高164cm,体重50kg,健康,献血全血200ml,最下面是签名,字迹流畅舒展,像在大大方方展示本人的心情。
曾添茶捏着纸张的手都抖起来,一抹冷冷的嘲笑挂在嘴角。鲁大能被吓一跳,看清她手上拿的表格,慌慌张张地解释:“这是我的,我的,我从活动现场拿回来随手放这里了。”
她冷眼看他舍友情急遮掩的神态,冷意从湿裙子透进皮肤,透进心脏。她抿紧唇角,扬起手中的申请表,声音凉得像冰块,烈得像火焰:“他不见我?没关系,我知道哪里能等到他。告诉他,狗男女不得好死。”
她摔门而去。
艾然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短信:“见一面,茶厢舫等你。”
茶厢舫是学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店,艾然常去那里买一杯蛋蜜汁,生鸡蛋加牛奶加百香果,走到宿舍正好喝完。
她只想到蛋蜜汁,便欣然同意了:“好!”
过一会儿才奇怪:是谁呢?
哎,不管了,她就是有不好好存电话号码的习惯,也说不定是她哪位仰慕者,嘻嘻。
她扎起头发,开心地出门了。
下午四点,太阳西落,余晖从茶厢舫临街的落地窗照进来。临窗坐的女生黑亮的长发倾泻一肩,翻动杂志的手腕皓如白雪,上面拢一条细细的金色手链,中间缀一个红色的四叶草。十指纤纤,指甲染了极艳的红,浓得像在滴血。
艾然从窗外看到女生的身影,疑惑地停下脚步,这个女生既陌生又面熟。她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绑头发的电话绳。
她由衷地觉得自己草率了。
女生都有第六感,她拽下电话绳的同时,对面的女生也抬起头,看到了她。女生的眼睛像扫描仪,从上到下滴滴扫视一番,一个不易觉察的波纹出现在她的嘴角,又很快消失了。她隔着窗户冲艾然点点头,像在打招呼。
看到女生的正脸,艾然也最终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见过她的脸,在江嘉树的人人页面上,上扬的黑色眼线,细窄的鼻子,很有味道的五官,不是标致的美女,却有浓厚的美女气氛。
曾添茶,江嘉树的前女友。
艾然深呼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坦荡的笑容。
艾然走进来的时候,曾添茶刚把目光从手机上的人人网页面收回来。屏幕上,艾然伸着两根手指头,脸上的笑容和刚才一样,是一种对她的示威。
“短信是你发的吗?”艾然问。
曾添茶收起手机,“需要自我介绍吗?”
艾然看着对面的女生,眼神嘲弄,嘴角轻勾,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征讨架势。
她落座,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你是江嘉树的前女友。”
女生唇角的嘲意更深了:“看来你比我更早知道这件事,是吗?”
艾然想,看来这位认定她的角色是丧尽天良破坏感情勾引人夫的第三者了。比起去卑微的解释,她更不喜欢对面不分青红皂白的扣盆子。
诚然,感情失败让人同情,但不是迁怒别人的理由吧。她可是第一时间就退避三舍了!
于是艾然耸耸肩:“知道和接受是两个概念。就前一个概念,我没有可能比你早。”她坦然直视曾添茶,“你如果是在给上一段失败的感情找责任人,那你找错人了。”
曾添茶愤怒地回视她。
眼前的女生穿廉价的美邦粉色小熊上衣,配一条牛仔裙,指甲光秃秃,为什么这样一个平凡女生也能成为她的对手,是她心中拔不掉的刺?
她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她想撕掉的无耻的笑容,镇定、坦然、豪无羞愧。是了,她寒酸、普通、平平无奇,但是她有一点很特别——脸皮特别厚,又伶牙俐齿。所以才和江嘉树聊得这么投机,因为皮糙肉厚,不会被江嘉树初期的冷漠冻死——她看过江嘉树的人人、空间,她在每个状态下厚脸皮地留言,江嘉树也格外青睐她那些无厘头的话,两个人总能你一言我一句聊上半天不散伙。
曾添茶直起脊背,慢慢说:“你喜欢我男朋友?”
“前男友。”艾然纠正她。
曾添茶握紧自己的拳头,长指甲掐进了肉里。
“喜欢。”在曾添茶的愤怒爆发前,艾然爽快地承认了,“但是我输给了你。是你和他在一起了。你们毕竟发生了点什么,但我和他,什么也没有。”
他们只有深夜里小学鸡一样无休止的斗嘴,那曾经也很快乐,但和爱情没法相比。
“喝点什么吗?我推荐这里的百香果蛋蜜汁,也不贵。”艾然换了个话题,问曾添茶。
曾添茶盯着艾然的身后,“不必了,我要找的人来了。”
艾然转身,有人大踏步向她们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