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染纤尘的年华》失心贝儿

4、第 4 章

　　“每当我想往高处飞翔，总感到太多的重量，远方是一个什么概念，如今我已不再想，在每一次冲动背后，总有几分凄凉……”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许巍沧桑近乎凄凉的呐喊，规律强劲的吉他声如同黑夜死神的召唤，就仿佛你把心掏出来搁在琴弦上，你拨动它，它每一次不经意的震动都会带痛你的心。
　　莫麟故意把MP4的声音开到最大，黑色的金属片亮的扎眼，耳麦从校服的下摆穿进去，然后从翻起来立着的领子透出来，隔绝了外面一切的声响，他满耳满世界都是那种绝望怒吼。机车的速度是一种接近死忙的速度，是离弦的箭挣脱弓的掌控，是断线的风筝，抛开线的束缚。晨风还算清凉，同他飞速前进的身体猛烈的撞击着，黑色的墨镜挡住了他脆弱的眼睛，读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席筱雪看了一下握在手里的手机，时间正好是6点一刻。可能近一个星期的军训实在太累了，今天她比平时起来得要晚了半小时。公车有点拥挤，大多数都是学生，穿着一中天蓝色的校服。今天是9月1号，全校师生都会到齐，然后校长会宣布千篇一律的校规校纪，再就是会让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她的高中生活终于姗姗的来了。
　　窗外的绿荫似乎愈发的浓郁，早晨的阳光是橙金色的，洒水车一路开过，浸湿了干净的柏油马路。席筱雪脸贴着玻璃窗，出神的看着这祥和温暖的世界。她喜欢清晨，她也喜欢傍晚，一个是全新的开始，一个是落幕的尾声。
　　然后，她看见那个问题男生骑着他的机车飞快的从窗边闪过，那种速度是疯子才会去尝试的一种境界。她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只是模糊的看见他希拉的穿着校服衬衫，胸前一大块古铜色的肌肤裸露在外面，背影是一种暴风雨的震撼，看不见落寞，看不见悲凉，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是霸道的，一种彪悍的攻城掠地的侵袭。
　　没来由的，她非常怕他，感觉接近他她就会被他周身的蛮气所降服，一种完完全全的焚毁。
　　8点整，全校师生好整以暇的排队坐在操场上。主席台上从中间开始依次是校长，副校长，教导主任等等。校长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煞有介事的讲着新学期的计划，并且又重复了一遍学校的纪律和违反校规的处理方案，简单的两点，他却整整讲了将近一个小时。
　　席筱雪微微伸展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她扭动了一下脖子，看见队伍最后面坐着的是楚瑞翔，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又看见那个问题男生就坐在楚瑞翔的前面，一只脚搁到另一条腿上不停的晃动着，耳朵里塞着黑色的耳麦，似乎在听歌，非常的专注，因为他的眼睛是少有的一种沉静。周围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估计是校长终于发言完毕。副校长只稍稍的说了几句鼓励大家的话，然后就宣布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台下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竟然猛然180度大转换，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楚瑞翔从后面的椅子上站起来，修长的腿穿过狭窄的缝隙，经过席筱雪的时候裤腿碰到她的胳膊，席筱雪心中一阵痉挛。她抬起左手覆在心脏部位，感觉着它毫无规律的奔撞。
　　开学典礼结束后，各班级按照次序回教室。因为搬着凳子的原因，教室门显得有些窄，后面的同学一窝蜂的涌了上来，都挤着进去。席筱雪被卡在门外边，进不去也出不来，旁边的罗紫熏拼命的用凳子抵着前面的同学，嘴里不停的叫着她快点。席筱雪有点哭笑不得，她现在卡在那里连转个身的空隙都没有，又怎么挤进去呢？
　　身后突然笼罩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然后一支胳膊伸了过来，为她挡开了旁边挤着她的同学。席筱雪有些错愕的回过头，看见比她高出一个多头的楚瑞翔背着阳光站在她身后，阳光把他身体的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色，像下凡的天神，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
　　坐回课桌后，席筱雪看着正在拿参考书的楚瑞翔，身子稍微凑过去了一点，“刚才很谢谢你。”
　　声音单薄柔软。
　　楚瑞翔看向她，没有说话，只是很淡很淡的象征性的笑了笑。
　　席筱雪再也没有出声，拿着笔在参考书上看似认真的比划着。
　　这是入秋以来最让人舒适的一天，沁凉的偏南风斜斜刮过窗外已渐颓败的香樟，无情般的暧昧成全了今年第一次的凋残。树叶已是泛黄，在风中争抢着下坠，优雅的打着转儿，像是以高处最后的姿势跳一支离别的华尔兹。枝桠在风中颤抖，瑟瑟的，因为它即将毫无遮掩的暴露出来，供人窥探那些丑陋的姿态或者纹路。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只仅仅响第一声的时候，教室或者是整个学校就有欢呼的声音轰的一下炸开了。楚瑞翔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身体里的二氧化碳被重重的吐了出来。他每天的生活相对于一般的同学来说是非常非常安逸的，不用刻意去温习功课，也不用绞尽脑汁只为一道阿拉伯数字组成的数学题，或者不用重复着背某个单词……他只要上课的时候集中精神，然后自然而然轻松的就能记住每一个重点，并且牢固坚实，经久不忘。可能就是一切都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或者是水到渠成，他反而有些厌烦这样的生活，毫无惊喜，亦或是毫无挑战。
　　挎着书包，楚瑞翔在走廊的转角处停了下来，走到栏杆边，把两手插在裤兜里，看着漫天飞舞的落叶以无奈的姿势扎向地面。风有些大，在习惯了整个夏天的沉闷之后。他微微呈栗色的头发和雪白的校服衬衫在风中不停的翻飞，翻飞。
　　席筱雪把教室最后一张凳子竖到桌子上，然后拿起书包，在门口的墙上关掉了吊扇的开关，轻轻的锁上教室门。她转过身面朝楼梯口的时候，就看见楚瑞翔一个人在萧瑟的秋风中站在走廊。落日火红的嵌在远处的山尖上，夕阳把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有一种落寞，一种不可能出现在这样优秀的男生身上的错觉。她轻轻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经过，一个月来，他们都没有彼此说过话，有时不经意的对视，也是匆匆的回以一笑，再匆匆的瞥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得到属于他的温热的气息正强大的笼罩向她，她有些不喜欢这样敏感的自己，频添出一种恐惧，尽管她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席筱雪逃也似的噔噔噔冲下了楼梯。不知道楚瑞翔有没有回头看她。
　　“在哪啊？”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了两秒钟，然后才传来莫麟慵懒的声音：“生物园——”
　　“又躲那里去睡觉了。一个人？”
　　“该在的不该在的都在。”
　　楚瑞翔没有再多说什么，道了句拜拜就挂断了电话。今天是家里每月一次的家庭聚餐，他家的成员比较多，爷爷奶奶，舅舅舅妈，还有好几个小萝卜头……可以算是几代同堂了，爷爷是个比较注重礼教的人，从某个角度来说可以称之为封建，所以家里的规矩比较繁杂。
　　在走廊上又站了几分钟，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尖，留下一层浓浓的橘红镀在山峦的边侧。嘉徐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而建的一个繁华的丘陵城市，比那些为了扩建而夷平青山填平河泊的石头森林要让人舒适得多。
　　楚瑞翔看了看手机，已经6点了，他理了一下吹乱的头发，转身下了楼梯。
　　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四周涌来的黑色的风把各种各样的植物的枝桠吹得摇曳生姿。空中飘来几朵大团的白云，挂在有些暗沉的天上。
　　莫麟和侯浪躺在一簇厚厚的黄草地上，他闭着眼睛，伸展着身体，任凭风刮在他的身上吹乱他一头做过发型的黑发，这种姿势他已经维持一个下午了，中途即使接楚瑞翔的电话也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变过。旁边的侯浪双手枕在头后面，也是闭着眼睛，嘴里叼了一根泛黄枯萎的狗尾草，时不时的嘴里哼出一句模糊不清的歌词。
　　宋晴晴靠着一棵橘树下面坐着，百无聊赖的抽着烟。
　　“咕噜。”在这样静谧的氛围里，突兀的出现了非常不协调的声音，并且十分清晰的传入了大家的耳朵，只是谁都没有出声。汪鸾摸了摸抗议的肚皮，走到侯浪和莫麟旁边，“起来啦，去吃饭了。”
　　莫麟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有些模糊的四周，慢吞吞的爬了起来。侯浪微眯着眼，斜睨着汪鸾“你猪超生的啊？”
　　“妈的！”
　　汪鸾抬起脚使力往侯浪胳膊上踢去。
　　侯浪吃痛的跳了起来，瞪着得意的汪鸾，“我说你是不是女人啊？”
　　汪鸾邪邪的的笑看着他，抬起脚——
　　“哎——”侯浪迅速爬起来跳开了，“好男不跟女斗。”
　　宋晴晴把手里的烟摁灭了，走到莫麟身边，“晚上不回家伯父不会怪你么？”
　　莫麟没有看她，跨开长腿往下山的小路上走去，慵懒的声音伴着风送过来，“从今天开始我要参加晚自习。”
　　宋晴晴有点没有反映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汪鸾拉着她快步的跟了上去。一旁的侯浪投给一个她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这妮子终于聪明了一回。她没有和他吵起来，只是朝他做了个鬼脸。
　　下山走出生物园的时候天已经黑沉了，四个人走在种满樟树的路上，树叶一片一片的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落到地面，有的落在他们的肩上，没有人去刻意拂开。
　　“我们去紫舞路吃火锅好不好？”气氛有些沉重，侯浪决定还是说些什么。
　　“校门口不是也有火锅么？”
　　“哎呀，你这妮子还和我杠上了？”
　　宋晴晴扬起下巴瞪着侯浪，在朦胧的夜色里有一种傲慢的妩媚，近似魅惑的挑逗。侯浪的声音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控。
　　“就去紫舞路吧。”莫麟的声音有一种失落，像是找不着调的萨克斯。仿佛他又回到了两年前。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去苏荷看看阿彪。”
　　校门口依然有些热闹，各种各样的店铺打着日光灯，三五成群的住校生熙熙攘攘的穿梭其间。宋晴晴跨上自己的机车，回头看见汪鸾还在慢吞吞的解着机车的锁。“快点了，等会追不上莫麟了啦。”
　　汪鸾把锁往旁边的栏杆上一搁，甩了甩一头利落的短发，“大小姐，你能试着立正站好，等那小子回头找你么？”
　　宋晴晴拎紧油门冲了出去，回头对着汪鸾有些恼羞成怒的吼着，“不要你管！”
　　汪鸾撇了撇嘴，戴上头盔，“我只是看得心烦而已。”
　　桐园路上又是一阵机车的喧嚣，四个年轻人彼此追逐着，荡在风中的还有那些模糊的欢笑声。梧桐的叶子依旧不停的掉落，覆盖住了树下大片大片的柏油路，像是不经意间岁月的风沙悄无声息的淹没了流金般的岁月。风带动枝桠，听见它们沙沙的耳语。是一幕经典的黑白电影。属于青春的。
　　还是飞不起来/依然需要等待/你就这样离开/带着所有伤害/秋天还是秋天/依然美丽凄凉/还是飘飘荡荡/依然充满幻想/我想飞还是飞不起来/我想飞在每个想你的秋天/我想飞在歌声响起的夜晚/我看到我的身边/他们都比我美/我看到我的身后/时间都已枯萎/我想起昨天/曾吻遍的身体/我想起从我身边/再次出走的你/我只有两天/我从没有把握/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