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番外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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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墙壁边上，正在闭眼休整，尝试恢复流逝的力量。如果说体内装载力量的地方是一个密闭容器，那么这个世界的死神对我做的事情，就是通过本源气息悄然混入容器内，像掉进米缸的老鼠般大啖食粮，掠夺力量，直至把容器啃穿一个洞。
力量和生命在随着夜风吹拂哗哗流逝，新的力量积攒中，我依旧处于力竭的状态。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初冬的晚风太冷，我总觉得有阵阵寒意从两边涌上来。眼睫毛抖了抖，我睁开眼睛，发现寒意的源头在于我身边坐着的结城理和雨宫莲。
他们在进行奇怪的掰手腕活动，面对着面召唤人格面具对招。寒意就是从人格面具的转化中涌出来的。按照我对雨宫莲的理解，他不是那么容易赌气上当的类型，最擅长干的事情应该是在作壁上观，外加煽风点火。可是今天他偏偏较真起来。
“别西卜！”
“爱丽丝！”
“齐格飞！”
“源义经！”
……这是完全没有一点手下留情啊。
结城理顿了顿：“哈米吉多顿！”
雨宫莲看见神通法后很是吃惊，举棋不定的思索一会，最后喊出曾经登记在册的我的人格面具：“阿伽门农！”
理很震惊：“你！”
再这样过招下去在还没开始一百层攻略之前就要开始内讧了，我凑到中间一人一边隔开他们，结城理问他手里这个人格面具不会是你的吧？我不敢说话。雨宫莲问为什么他们有神通法而怪盗团没有？这个虽然不是我的问题，但我也还是不敢说话，只是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当挡板。
“……”
争执间SEES一行人也反应过来，伊织顺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雨宫莲，忽然间问了一句很没脑子的话：“风花分析出一股咒属性的味道，穿黑衣服的家伙看起来也怪怪的，像贼一样，难道说你们两个才是反派？”
……那肯定不是。
但或许出于对陌生人的误会，也或许是对这突发事件的不解，SEES们确实有一大堆疑惑需要答案，如果回答不上来，就会被排斥在外。而雨宫莲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强大的交涉魅力，他先是介绍自己的来历，再说明自己的目的，短短几句话的回答就暂时博得了SEES们的信任。
身为队伍领袖的结城理却一言不发，依旧沉默地注视我。他们的性格几乎是队伍领袖的两种极端。
我刚想开口，却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晃动，塔尔塔罗斯大厅内出现了一道熟悉的、金光璀璨的大门。
“别、别挤啊！吾辈要被挤扁了！”
首先挤进来的是戴着黄领巾的黑猫，然后是纤细苗条的杏小姐，最后门被撑到极限，哗啦啦掉下来了一堆穿着奇装异服和脸带假面的家伙——显然是怪盗团一行。
摩尔加纳首先冲上来，看到雨宫莲平安无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骂了一通Leader你真是太喜欢自作主张了，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大家非常担心你！之类的话。索菲娅上来解释：“我回去之后说明了一下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大家来到门前，对着紧闭的门发愁，正好之前给你发布委托的绿头发女人打开了门，问我们是不是小偷先生的同伴。我们就挤进来了。”
……绿头发的女人？我心里模模糊糊想到了一个影子。
怪盗团的到来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雨宫莲在向队员们逐一讨骂后，也正式回归了队伍，组成完整的怪盗团。
“在死神手下偷走整个世界？——这么酷的事情，我们当然要干啊！”
“嗯，skull说得没错，这件事情不妥善处理，会毁灭掉的还是我们的现实世界。”
怪盗团一致决定参加。而SEES那边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在塔尔塔罗斯战斗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事到如今如果说攻破了塔尔塔罗斯就能解决一切，他们肯定乐意前往。
“好吧！那就让我们一鼓作气冲上顶楼！”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迷糊，理事长骗了我们什么的，但如果结城哥的决定是攻破塔尔塔罗斯，我会努力战斗下去的。”
虎狼丸“汪”了一声，眼睛还在跟着猫打转。Aegis察觉到死神气息，以手指为枪，再一次停在了我的面前。我对她的威胁早已习以为常：“你的任务是消灭死神，而不是消灭我，Aegis。”
她权衡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我知道她不会攻击我，Aegis就是这样的家伙，她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冷硬的躯体，和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敏锐的心。
我走到楼梯前，迟迟没有跨出第一步。我脑子里在想死神，想塔尔塔罗斯，想接下来的战斗。唯一没敢思考的，是打败死神后，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结城理走到我身边。
“一切结束后，你就会回到你的真实世界，是吗？”
他对离别的感知依旧无比敏锐。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正面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他说，“你对我承诺过的。”
他的身影在塔尔塔罗斯微暗的光中显得瘦削脆弱，孤苦伶仃。我揽过他的肩膀，额头抵住他的脑袋：“是的，但我不能保证消灭死神力量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我知道，无论我走向哪条路，最终都会回到你身边。”
“如果我生活的世界只是因你的执念而诞生……”他停顿了，然后摇头，“不，这种话之后再说吧。现在我们特殊课外活动部已经准备完毕，随时能出击。”
他在等待我的指示。
雨宫莲隔着人群遥遥望过来，动作细微地朝我点了点头，他们这边也整合完毕。
我过转头，抬头看向黑塔上方一望无际的台阶，深呼吸了一口气。这里有两支时空不同、能力迥异的队伍，他们是自己时代最杰出的人格面具使用者，能够决定整个世界的走向。
而这片被死亡侵蚀的冰冷疆域，终将会被我们洒下的鲜血所融化。
“出发吧各位，今晚的任务是爬100层楼。”我说，“而目标是——讨伐死神！”
*
除了两个队长压不住的杀敌攀比趋势，塔尔塔罗斯的攻略其实很顺利。山岸风花是这样想的。而同为导航组的佐仓双叶小姐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她甚至已经开始在队内语音摇旗呐喊：“Joker加油啊，干掉这个比分就超越隔壁了！”
…原、原来还有比分吗？风花看向场内，只看见小虎酱跟在名为摩尔加纳的会说话的黑猫身后，甚至趁其不备还用鼻尖稍微拱了拱，摩尔加纳被吓了一大跳，但拿狗没什么办法——因为虎狼丸真的只会开心地汪汪叫，而且看起来非常喜欢他。
“虽然说两位队长有些争锋相对，但实际感觉他们其实很相似。”
既然已经组队战斗，新岛真、桐条美鹤两个学生会会长（兼职队伍军师）凑在一起分析局势，聊到了各自的领导者。
桐条美鹤看着伊织顺平和佐仓双叶对着给自家队长加油助威，隔空当拉拉队，也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如果没有利益相关，他们应该也很合得来。”
现在队伍最大的利益相关正走在最前方。她似乎注意到视线，停下脚步，侧头回望，露出深思忧虑的侧脸。黑川凛看了看层数：“目前刚过两百，还有六十一层。进展不错，我建议在这层安全区域暂时休整一下。”
这次行动中她担任的是总指挥。一到休息时间，两位队长整理好队伍后又凑到总指挥那边去，隐约听见什么天鹅绒房间主人之类的争论，直至黑川凛又露出那种静默且头疼的脸色。总感觉她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遥不可及，或者说那么充满死气了。
杏和由加莉这边因为在战斗中使用过多的技能，sp损耗有些撑不住，可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总指挥找准机会溜了出来，从虚空中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厚重古籍。她走到她们面前，半蹲下身。书页无风自动，名为涅墨西斯的人格面具在她身后浮现，如同黑色海藻般的发丝碰触到她们的身体，一股莫名的激昂情绪牵动起了她们的心神。
很快，赫卡忒和伊西丝所获取的技能产生了变化。
黑川凛面色苍白，言简意赅：“上了个胜利咆哮。有需要的来这边排队。”
胜利咆哮能够在战斗胜利后自动恢复满hp和sp，是最高级别的被动恢复技能。在那一刻，人格面具使用者都大彻大悟，深刻明白了自己队长对她奇怪的态度。这哪里是队伍的同伴，这是队伍的主人。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这是紧绷战斗中仅有的一丝休息空隙。即使有技术支持，接下来即将面临的还有许多场艰苦战斗。
继续往上爬，楼层越高，阴影强度也越高，到塔尔塔罗斯的250层后，几乎是每上一层楼就要休息一会，这种状态无法迎战楼顶最高的死神，艰辛打过最后一个守关boss，无论是怪盗团还是SEES都已经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休息。
黑川凛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休息的人群，到达最后的大门前。走向门的路上忽然掠过一个黑色影子，她心有所感，回头一看，竟然在同伴中发现了如同旧日残影般的母亲的面孔。她朝她点点头，力量星星点点涌入体内，虚无缥缈的人影在点头瞬间就碎散消失。
她回头望许久，最后站定在门前。
“终于，来到了这个时刻……”
这一刻对她来说非同凡响。
门的表面光可鉴人，神秘金属浅浅映出了她的面容。黑发黑眼，疲惫混乱不堪，却无多大变化，一如当年。她正对着倒影的镜中自己，伸出了手。
天台此刻安静无比，庞大的死神化身矗立在塔顶，如果不是祂有转身动作，翅膀带出风的涟漪，或许会被误认为是一座沉默的雕像。
祂的声音来自亘古的叹息：“你要给你自己最终的答案了吗，凛？”
黑川凛没有开口回答。一只蓝色蝴蝶摇曳着微光，突兀出现在最终的战场。
蓝色封皮的厚重书籍在火焰中显现。书页急速翻阅，庞大的力量凝结。
“涅墨西斯！”
伴随着属于她人格面具出现的，还有庞大的虚影——弥撒亚、撒旦耶尔、伊邪那歧大神。天鹅绒房间真正的主人授予了她召唤伟大人格面具的权限。
世界的救主。
追寻真相之心。
颠覆认知的诡骗师。
光芒越盛她的脸色越苍白，但她面上倏尔间露出极为罕见的明朗笑容。持单手剑的少年，和隐匿在面具之下的怪盗自她身后走出。她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要杀了你。”她笑着说，“还有你的黑夜母亲。”
*
和死神化身的交锋并不一帆风顺，祂已经集齐十二张大阿尔卡纳牌，每一张应对一次特殊的攻击方式，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躲闪时依旧狼狈。雨宫莲上来就是联合撒旦耶尔来一发大罪□□，可因为对方并非为伪神而是真神，作用没有想象中的大。弥撒亚更是有且只有一个技能：伟大的封印。这个谁也别想用。
辉夜的八发辉剑迸发出巨大的光辉，天空恍如极昼，进攻间隙中Joker见缝插针偷两下伤害，周而复始，直至所有人体力几近见底。死神化身最先经不住车轮战，在数万真言的万能伤害中消散。但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血月睁开了眼睛。
像初见时那样，我从中感受到一丝奇异的联系，祂所散发的红色光芒如同脐带般连接我们。Nyx从现实世界投下遥远的一瞥。
月球。
死神。
月亮曾被人类赋予过诸多意象，爱情、思乡、圆满……但月球早在十亿年前就已经死亡，沉寂，一切地壳活动静止，留下来的只不过是被地球引力牵引的残骸。月亮是死亡最大的意象。
象征着被选中的光束再次亮起。
一如既往，命运选择的是结城理。
血液燃烧得接近枯竭，维持三大Persona的力量几乎耗空了我的身体，骨头、血肉、器官处于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几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痛觉从身体内部隐隐传出。状态很糟糕，我的心情倒非常平静，目光越过倪克斯，越过天空，看向宇宙。
“……我绝不会让你在我面前离开第二次。”枪被颤抖的双手举托，抵在我的额头，复仇的扳机扣下，“去吧，涅墨西斯！”
人格面具沿着死神的光束疾驰向上，到达了散发满光芒的蛋状核心处。
涅墨西斯停留在倪克斯核心，透过人格面具的眼睛，再一次，我见证了死的毁灭和新生。这是因我的执念而诞生的世界，死神，少年，无法愈合的伤口——而现在我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我深呼吸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抬眼间，已经下定决心，心下告别：再见了。
活祭指令落下，涅墨西斯发出极端痛苦的惨叫，身形扭曲，膨胀，孕育有生的力量从倪克斯体内自爆，庞大的力量使得空气一肃，隐约耳鸣。然后，是如同十七级飓风般的狂风袭来，大地动摇，巨浪升起。
倪克斯核心近距离接触人格面具的自爆，受到重创。象征选中的光束逐渐暗淡消失，结城理一落地就往我这边跑过来，目的坚定，目光惶恐，我倒在他怀里，勉强动了动嘴唇，说我没事。然后忽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塔尔塔罗斯要崩塌了。
“莲——”我在狂风中喊，“雨宫莲！带着你的同伴离开这里！”
我的视线已经变得非常糟糕，只感觉到有人稍微握住了我的手，掌心粗粝滚烫，那点隐约的温度很快被风吹散。
持续的撼动让大地产生悲鸣，地面开始断裂，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结城理抱起我往外跑，到处都是飞溅的碎石和钢筋，楼下奇迹般空无一人，同伴、同学、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像被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吐出一口夹带脏器碎片的血液，尽力开口：“往西边跑。”
远远泛白的巨浪从东边袭来，二十米高的浪潮击打港湾电车站，能预见海啸落地的瞬间就会把铁轨、电车、甚至整个人工岛吞噬。
结城理带着我逃跑，跨过断裂的大地，越过大海，一路向西。我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世界即将陷入末日，身体也快完蛋了，但此刻我竟然感受到无比的安宁。
面前是海。身后是逐渐崩塌的城市，和席卷一切的巨浪。
无路可逃了。
没有死神，没有人格面具，没有出路。我已经按照承诺，付出我的所有，走到了尽头。
我示意结城理把我放下来。
倪克斯在被重创后退回宇宙中，天空回归原本的色彩。被死神力量呼唤，在塔尔塔罗斯爬了一百层楼，然后打败死亡宣告者，最后和倪克斯自爆……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时间早就流逝到黄昏的傍晚，只不过不知道是第二天的黄昏，还是第三天。
时间在此刻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西边的海平线比以往低了一截，因为东边的海啸还在持续酝酿，半边乌云半边晴空，海平面一低，变得更清晰的是脚下的礁石滩，还有和远方的夕阳。
半边的晴空没有云，只有澄澈的夕阳，孤零零的落在海面上，像烧得将熔未熔的铁球。
结城理也在我身边坐下。
我稍微恢复力气，开口说：“我果然还是把这里搞砸了。”
“嗯。”结城理点头，手臂扶着我的肩膀，“可是这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本来有很多，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他轻声问，“我对你来说，是真实的吗？”
真实？虚假？我笑了笑：“不。你对我来说就是一切。”
理侧过脸，过长的头发原本遮挡他的眼睛，但是风一吹过来，那双沉静的灰色眼眸就从发丝间隐现。他露出一点笑容：“谢谢你，姐姐。”
“……”
“这真是段很幸福的时光。”
“……理？”我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得到记忆了吗？”
他朝我摊开掌心，里面是熟悉的——散发着黄昏色光芒的碎片——救世主的追忆。那是我和雨宫莲在仙台监狱外延世界中，寻找到的来自他的追忆。
“刚刚那个怪盗从你身上拿走碎片，然后给了我。”黄昏碎片正融入他的体内，温柔地照亮了他的眼睛，“由此我也记起了一切。这虽然是你的监狱，但却是我们二人的执念所形成：你希望能再见到我，而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七年前，伟大的封印是用我全部的灵魂封印全部的死神力量。你身上背负着一部分死神的力量，自然也背负着我一部分的封印。”
他说的话令我不可置信：“难道说——”
“是的，一直以来，我都在你身边。”
风越来越大，他面上的笑意也逐渐明显，流露出似大海般的悲哀和温柔：“真的很对不起，姐姐，让你痛苦了那么长的时间。”
……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从未离开过我，一刻也不曾放弃与我相见。实在是太好了。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滑落，我擦了擦，却涌出更多。我哽咽着说：“没关系…不要紧的。你给我的痛苦，也是生命中的一环。”
没办法说出更多的话了，我只能静默地流泪。他轻轻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我们相互依偎。
末日来临，海啸近在咫尺，世界崩塌到我们脚下，碎石落入深渊，回到连声音都不存在的虚无中。
远方夕阳依旧，在被海水彻底吞没前，静静散发赤红的余晖。
结城理感叹了一声：“这是我见过最美的夕阳。”
泪光中，我迎着日落，露出微笑。
“嗯。我也是。”
十二宫监狱，轰然倒塌。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