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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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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讲到哪里了?宗教文学?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既然大家都忘了那我就重新挑我想说的文学作品讲一讲吧。”我再次站在教室里头无精打采地讲课。
“别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精神涣散的样子,虽然我知道暑假结束了大家都很沮丧,因为我也是。出于一些古怪的原因,你们的伦理课老师这学期转走了,暂时没找到新的老师,第二学期的伦理课你们都只能看见我了。……怎么有人笑得怎么开心?有这么热爱文学吗?”
从塔尔塔罗斯出来之后剩余的十几天暑假转瞬即逝。生活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只是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个永远不会回消息的联系人。港湾车站的电影院在假期末尾开始了连续十几天的电影节,我通常是早上去医院看一眼绘理,下午没什么事情就钻电影院。电影院复播经典老牌电影,从泰坦尼克号到银翼杀手,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在某天昆汀日下午等待低俗小说开场,隔壁突然坐下来了一个山岸风花,右边坐下来了一个结城理。两个人呈包夹之势围攻我。
“……”
“……”
“……?”
我坐在中间不断扭头,跟他们两个面面相觑,最先打招呼的是风花:“HI…?听说你最近都泡在电影院,我在想你在看什么电影这么入迷,特地喊了Leader一起来看看呢。”
结城理点头,很真诚地说:“姐姐看的电影一定都很精彩,精彩到能一整天不回复短信,所以我也想来看看。”
这话说得我没法接。电影已经过了开场的阶段,文森特和老大的女人在木地板上光脚跳舞,传世经典电影画面之一,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这部电影,但这次格外不投入,甚至有点坐立不安。结城理的手垂下,稍微碰到我压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我以为是误触,往自己的方向收回,然后他偷偷追过来牵住了我的手。
我突然间浑身僵硬起来,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画面,只能感受到手掌的温柔。
风花转头小声和我说:“这一段真浪漫啊,他们是一对吗?”
“…对、对的。”我下意识附和,然后反应过来,“不对不对,文森特后面就死了。”
她小小惊呼了一声怎么这样,我才发现我犯了观看电影大忌:剧透。我对她道歉了一两句,太顺口就说下去了,然后侧过头去瞥结城理。他的侧脸笼罩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看起来是在认认真真地观看电影,而牵住我的手的力度一点没放轻。我稍微动了动手指,电影里距离枪击的情节还有五秒钟的时间。在枪声响起之前我回握住他的手。
第一天是和风花一起来,第二天是和真田明彦(那天看的甚至是百万美元宝贝),第三天更夸张,结城理带了条狗过来,结果就被电影院的工作人员给拦了下来,原因是带狗进场会影响其他顾客的观影体验。我在验票的时候看到他苦恼地蹲下来和狗说话,那只名为虎狼丸的白狗也显得非常沮丧,连尾巴都垂了下来。
今天是,我低头看了看片名,是美版的《忠犬八公》。
看到他俩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走不动路,我叹了口气,把票收回来,问工作人员,“下一场60座影厅还没开售吧?”
“没有的,小姐。”
“下一场我包了。”我拿出信用卡,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沮丧的一人一狗,“现在不会影响观众了吧。放他们进去。”
电影院经理一脸为难又喜上眉梢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当天终于能够和虎狼丸一起看电影,狗看得很认真,结城理装也不装了,直接抬起扶手整个人靠过来,挽住我的手。我笑了一声:“你是什么女高中生吗?”
他理直气壮地说看这种电影会害怕。
……怕什么,怕狗吗?感觉跟他的怕黑异曲同工。
虎狼丸对剧情颇为感同身受,兴奋的尾巴时不时扫过我脚踝边。但电影结束后它就没那么高兴了,情绪异常低落,连走出电影院都是低着头。恐惧离别是每个智慧生物的必经阶段,并不只包括人类。但虎狼丸很坚强,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后,很快又打起精神,嘴里叼着点东西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结城理翻译:“这是它想要给你报酬的意思。”
我警惕:“千万别说是让我接过它嘴里满是口水的东西。”
虎狼丸怒:“汪!”
最后还是理替我从狗嘴里拿接过礼物。虎狼丸显得非常不满,上蹿下跳、汪汪地在骂我,我能猜到它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装做没听见,充耳不闻。反正我在他们动物界的风评都这么差了,再差劲一点也没有关系。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它给我叼了什么?”
结城理手指拎起湿漉漉物品的一角,给我看:“黄昏的碎片。你需要吗?”
我留下一个作为纪念,其他的送给他了。虎狼丸还在隔壁叫。
暑假的末尾转瞬即逝,我不用写作业也没什么工作,抛却悲伤的事情总体上过得还是非常不错的,度假度了,电影看了,游戏也打通关了,接下来毫无疑问迎接的就是第二学期的开学。临开学前结城理忙得分身乏术,足足有两个小时没给我发消息,我问发生什么紧急事件了吗,他说要……写暑假作业。我对着那条短信笑了有十分钟。
总之,开学了,他要上课,我也要授课了。
课堂上我在讲台,他就在下面手掌撑着脸听课,一副很安静很乖巧的样子,一看就觉得是态度很好的优等生类型。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那今天讲《关于爱情与其他魔鬼》。这本长篇小说还是来自拉丁美洲的马尔克斯作品,同时也是他生前最后一本长篇小说,一如既往是充满神学、神秘学、拉美奇幻的故事风格。故事起源于作者在家乡的一次见闻: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六日,有人在挖掘古老的圣克拉拉修道院,加西亚·马尔克斯前去采风,在一座破败坟墓里发现了一截二十二米又十一厘米长的头发,墓碑上模糊记载着几个字,万圣庇佑的谢尔娃·玛丽亚。领班的师傅告诉他,人的头发一个月长一厘米,死后也是一样,就两百年时间而言,二十二米只是一个平均数。但马尔西亚深感惊讶,最后以这个女孩为题材,创作了《爱情与其他魔鬼》这一小说。”
有学生嘀咕:“真的假的,这创作动机就很魔幻。”
“但是这不是讲爱情的吗?”
“是很魔幻,也是讲爱情的。具体剧情我就不说了,这种小说单讲剧情很没意思,还是那一套发生在两代人之间魔幻且遵循残酷现实的底层逻辑,故事着重围绕谢尔娃·玛丽亚,她的父亲,神父这三个角色开展。其中比较著名和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就是旁观者对神父的开解:爱情是一种违背天性的感情,它把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带进一种自私的、不健康的依赖关系中,感情越是强烈,就越是短暂。这句话是不是也很熟悉?”
我笑了笑,继续说:“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永不复返,就连那最坚韧而又狂乱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现实……百年孤独。又是一个人生母题,爱是短暂的,孤独是永恒的。最终谢尔娃·玛丽亚为爱而死,死后头发像气泡一样涌了上来,成为马尔克斯所在坟墓中看见的样子。不管怎么说,马尔克斯的小说看剧情简介完全是暴殄天物,无论如何最好的解读方式都是亲自解读。学校图书馆有库藏,欢迎大家前来借阅。”
课堂上没见什么动静,课后倒是有不少被我推书成功的同学前往图书馆借阅,甚至来得晚的后几位都没借上。
其中没借到书的就有山岸风花、岳羽由加莉、结城理和买一送二的友近同学和顺平同学。现在他们在我的心理室齐聚一堂。
不开学还好,一开学就想起了那个休学学生的事情,不知道荒垣同学最近活得怎么样了。
我在办公椅上对着档案发呆,他们在接待桌上自顾自开始看书(漫画)自习,讨论这个月月底校园文化祭的事情。记忆中,校园祭这个名词距离我已经过去了很遥远的时间,只记得和绘理和宥子参加过话剧,也不知道月光馆学院的校园祭是什么样子的。
从他们口中了解,似乎是根据社团和班级为单位分开活动。摄影社的是艺术展,弓道社开咖啡厅,田径社还没决定好。2-F班的活动也没有决定好。
“啊啊,弓道社的前辈告诉我,咖啡厅为了吸引人气,还打算社内抽签找个人穿女仆装呢!”顺平挤眉弄眼,“不知道由加莉亲有没有那么幸运啦。”
“笨蛋,别做这种猥琐的猜想。”岳羽由加莉骂了他一句,“我可不会那么倒霉。”
顺平继续挤眉弄眼地看向结城理和友近,似乎在寻求认可。
友近双手抱胸:“别看我,你知道我对这种没兴趣。”
结城理在一边翻书一边挂着耳机听歌,压根没理会他。顺平的目标转移向我,眼前一亮,想要说什么。
我及时打断了他的下头发言:“顺平同学这么想看女仆装吗?”
他很大义凛然:“那是当然!”
“那你自己穿不就好了。”我说,“反正你们班节目也没定下来吧,干脆和弓道社抢生意,做个男仆咖啡厅,以绝对优势的人数来说,这不是稳赢吗。”
“呃……好像说得也是。”他一脸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觉有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啊,我们一群臭男人穿女仆装有什么好看的?”
岳羽由加莉即答:“我爱看。”
山岸风花憋笑:“这么一说,我也想看呢。”
我摊手:“这不就结了。明天我就跟鸟海老师提议,你们班男同学校园祭就等着穿女仆装吧。”
被无辜波及的友尽同学指着自己,面露难色:“真的假的?”
“我们女老师也挺爱看的。”
“好!我穿!”
“喂!友尽,你来真的啊?!”
结城理还在听歌,听得还挺入神,丝毫没预想到未来会有什么古怪的风波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