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挫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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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最近太过倒霉，霉运触底，终于时来运转。第二天早上还没醒过来，我就久违地收到近期唯一一个好消息。山岸风花打电话过来说五十岚绘理的身体终于找到了，但因为患上严重的无气力症，意识一直都处于涣散状态，就算醒过来也只是在毫无意义地叫唤、呻.吟。
我打算去医院看看情况，一起身，就感觉身体无力头晕眼花，我心想难道我也得了无气力症？然后打开手机一看，发现自己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手机成堆积压的短信没有回复。我先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然后是结城理，其他的暂时先不理会。
我及时进食摄入糖分，那种脚软的感觉总算消失，休息了一会身体回复力气，出门直奔岩户台私立医院。
岩户台私立医院也是桐条集团的地盘，医疗器械顶尖，医资豪华，绘理在里面甚至还拥有一间单人病房，一看就知道是那位桐条家大小姐的手笔。
我简单的报上了名字和资料就被放行，在医院走廊上行走时我脚步越来越慢，甚至感受到一种接近懦弱的近乡情怯。明明回来之后跟她见过几次面了，但今天心情忐忑得如同第一次见面。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在伪装隐瞒受创的心，她又何尝不是。
我推开房门，来得太早，里面没有医护没有陪同，只有五十岚绘理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机和仪器在运作，我甚至能看到她心跳的轨迹，但我知道她的灵魂已经不在此处了。
她的面孔与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身体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安眠。她的手放在被子外，我握住她的手，对比在塔尔塔罗斯的时候，她的手也抽条成长太多。
我忽然间想起江户川老师的塔罗占卜和灵性预言。他说你可以回到过去，但不能活在过去……
事到如今，我从手提包里拿出那份烧焦的文件。仔细端详半刻，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在绘理病床前打开了它。
一目两行细细看下去，最先的是母亲职业生涯堪称完美的履历，然后才是权力之争中桐条鸿悦的落败，死亡剥夺了他寻求毁灭世界的野心，也让我母亲的地位一落千丈。在被集团核心放逐的那段时间里，母亲独自开启了一项大胆的实验。
她曾参加阴影聚合实验研究，也参与过反阴影兵器的开发，对死神降临和阴影怪物的本质了如指掌。如同上帝眷顾般，母亲在我十二岁那一年竟然接触到死神的力量，她通过秘密手段将死亡的力量引入人类身体中，得到了规避阴影怪物袭击的最终方案：只要接受死亡，人类就能够与阴影共生。她所提交的实验数据中表明有三个实验体，我翻阅名字，上面静静躺着三个名字：
五十岚绘理
结城宥子
【——】
我看不清楚字。一股神秘又强大的力量扭曲了我的名字。我努力想要细看，一股头痛欲裂的眩晕感即刻涌了上来。我忍住头晕往下看，母亲试图用这种技术重回集团的权力核心，一直有所保留，隐瞒了具体的详细实验报告，并且不愿公开死神力量的来源。
桐条鸿悦虽然已死，但以他为首的死神降临派依旧在集团内存在。他们怀疑是我母亲在当初阴影聚合仪式上窃取力量，导致死神在月光大桥的降临失败，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母亲就算经受各方压力，但无论如何也不肯公开力量来源，降临派一怒之下通过贿赂和买凶的手段，促使破产的结城家开车撞死我父母然后自杀，并将这件事伪造成自然的交通事故。上面特别标注，买凶钱并未出账，因为承诺的给予对象是他们的女儿结城宥子，而因为不知名的意外，结城宥子也死在那次事件当中。
母亲的实验报告死后至今依旧没能找到。
我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冷笑：“好处倒是全被桐条家的人捞到了。”
我知道那份报告在哪，我在海外秘密继承了一份遗产。平克顿的侦探在我成年当天找上门来，告诉我信托的所在位置。我知道母亲十有八九是把东西藏在了里面。
看到母亲利用我们当实验对象，我倒也不意外，她就是那么野心勃勃的女人，让她一辈子落魄不如让她去死，我无比清楚这一点。结城家的家庭矛盾日益深化，到达这么极端的地步，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桐条家的手笔。
实话说看完这份报告，我大致清楚了里面利益勾结的弯弯绕绕，以及导致如此惨烈的结果的原因……然后如释重负地泄了一口气。
我背靠在陪护椅上，双眼看着绘理的心电图发呆。
时隔太远，虽然说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份父母死去的真相，但真正打开并看完了，也没觉得有多大的感情起伏，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痛苦，甚至还有点淡淡的疲惫。
悲剧时常来源于一意孤行地走向歧途。母亲有错，桐条集团有错，结城夫妇有错，但宥子和绘理在其中又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股由内至外的挫败感击垮了我。
或许从桐条武治手中接过这份文件时，我就对此刻早有预感。
*
在病房呆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护士进来检查设备。她看见我吓了一大跳，问客人大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劲，要不要看看病？快点看一下病吧。我说我没什么问题，她最后锲而不舍地拉了一袋葡萄糖让我慢慢打吊针。
吊针吊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了狗的吠叫声，我隐约觉得熟悉，敲过三下后门就打开，冲进来一只穿着衣服的白毛大狗。
“虎狼丸，等等——”
我记得这条狗，我经常在大街上看到，有时候是跟着一个带孩子的家庭主妇，有时是跟着秃顶的中年男人，有时候跟在一群小学生后边，又有时候趴在神社的鸟居边上一动不动。最近的一次见它是两天前，我在月光馆宿舍门口等结城理，它过来绕着我转了两圈。
现在它冲过来绕着我腿边打转，时不时叫两声，听起来像是在跟我说话。毛绒绒的触感不断在我小腿边蹭来蹭去，我有点痒，伸手去扒拉它，结果手背一下刺痛。我忘记自己在打吊针了。
……现在只能跟它无声对峙。
“你，”我首先发话，“先坐好。”
它听得懂人话，乖乖坐在地板上，大尾巴在后面一扫一扫。然后，又朝我吠叫两声。
“第一，我不叫你，我有名字，我叫虎狼丸。”一道没有波澜的少女声响起。
昏暗房间和外面灯光的光影边缘露出了一点如阳光般璀璨的金发，然后是澄澈的蓝色眼睛，一个长有清秀面孔的机械少女走进了病房内。
“虎狼丸，是这样说的。”她补充道。
名字为虎狼丸的白色大狗很应景的吠了两声。
“我找你很久了，你就是咪咪说的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吧？那个死活都不肯摸它一下的女人。”机械少女继续平静地转述，“它伤心了好久，拜托我一定要让你摸摸它。”
啊……？咪咪是谁？
Aegis补充：“咪咪是一只猫，有着漂亮的黑色毛皮。”
是那只黑猫啊。经常从我手里打劫东西、喜欢钻垃圾桶、躺在刷卡器上不让我进电车站的那只坏猫……我点点头，和Aegis打招呼：“你好。”
虎狼丸：“汪！”
我冷淡地拒绝：“才不摸，它老是喜欢钻垃圾桶，我都看见了。”
狗不开心地趴在地上了。然后我眼睁睁看着Aegis干脆利落地下跪，然后双手按地上给我磕头。我吓得吊针都被扯出来，急急忙忙躲开，问她：“你这是在干什么？”
“上次因为探测失误差点误伤了您，我很抱歉。”她说，“我现在已经修复完毕，投入使用，不会再出现故障了。这次前来，特向您道歉，请原谅我。”
“这么点事倒也不用磕头——”
“我差点就把您杀掉了。”她平静的眼睛流出一丝困惑，“而且伊织先生说，给人道歉的最高礼节就是土下座。”
虽然这话也没说错，但顺平这坏东西真是该死啊……
门外又走进来两个人。结城理和山岸风花。
风花迎上来握住我的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我担心了好久。”
我的视线转移到依旧躺在床上的五十岚绘理上。风花安慰我没关系的，大家一定能想到办法，无气力症痊愈的例子也不少……总之在塔尔塔罗斯总是能找到答案的。明明她也是伤心的一员，但现在却用尽全力开解安慰我。绘理说她性格胆小懦弱，肯定是没见过她如此坚强的一面。
手背有点凉，一行血液从吊针针孔处滚落。
结城理走过来，用医用棉签按住我流血的针孔。
然后一个又一个人走进来。
由加莉和顺平先后脚进入房间，看到Aegis和虎狼丸一起趴在地上就知道是顺平干的好事，直接一下肘击攻击把他眼泪都给打哭出来。由加莉一脸生气：“都怪你顺平，你这家伙昨天晚上到底在和Aegis灌输些什么啊！”
“痛痛痛由加莉亲！”顺平怪叫，“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你这家伙才是最该土下座的。”
“哎呀，由加莉亲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给你磕头啦~”
“你是笨蛋吗……”
病房内空间已经不多了，桐条美鹤和真田明彦站在门口，安静地注视这场闹剧。注意到我的视线，桐条美鹤走了过来，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她说，“关于五十岚女士的问题，我们SEES会尽力帮忙解决，不用太过担心。”
我对着她还是说不出话。身边的人又开始闹腾了起来。
“Aegis你先起来…”然后狗开始在叫。
“啊，这里是病房，小虎酱不能乱甩毛噢。”
“大家都冷静点……”
病房里人真的很多，连空气都变得拥挤起来，温度上升，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着他们在身边吵吵闹闹的样子，置身事外感不可避免地被一点一点消弭。我觉得嘈杂，又有点安心。我和结城理坐在一起，忽然福至心灵，同时对视了一眼。他的眉梢微微弯起，眼底流露出平静、专注，和爱。
在那一刻，我觉得我们像两座逐渐融化的冰山，融化过程不一，但最后结局总会是相互融合，回到大海，殊途同归。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挫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