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见鬼考不上985怎么办？》歌德斯尔摩

68、不成功的表白

　　三中原址占地不大，就紧挨着高架，距离一公里就是生活区和商圈。学校两年前就搬走了，这种地段没新建没开发的空置两年就给都市怪谈添砖加瓦了。
　　警戒线拉开封了校门，十几辆警车急刹排开，穿制服的散开找周围商家调监控做笔录，几个便衣跟着拎着勘察箱的技侦，跟着上蹿下跳的警犬直往校门里头去。
　　但凡警车一到，不论什么季节、什么时间点儿，都能叫方圆一公里的住户起床商户探头，冬天深夜也不例外，齐刷刷大鹅样伸长脖子出来围观。

　　“这就你说的不凑热闹，就是溜出来吃个宵夜？”迟熠轻嘲，低头咬了口土豆片。
　　他和封项阳此刻就在距离三中大门三十米外的烟草公司天台，俩人趴在水泥围栏上吃自热火锅，热气顺风被刮散出去，远星一点，俯瞰灯火人间。
　　“就……也算吃宵夜么，我也不知道底下麻辣烫打烊了。”封项阳风卷残云把自己的那份吃完，盯着迟熠被辣得泛起红的嘴唇出神。
　　那颜色浅淡的嘴唇难得染了湿润气，看着气色倒比寻常好些，那平直的嘴角此刻微往上勾了个浅浅的角度，虽然是讥诮的，但到底是柔和了线条弧度。
　　迟熠嘴唇整体偏薄，下唇比上唇稍厚。都说上唇代表情，下唇代表欲，小少爷就当真生了张薄情的脸，但架不住是真的好看。
　　封项阳又想起在市局刑侦楼走廊上迟哥拽下他衣领那仓促的一个吻，不由就心猿意马。

　　“干嘛？”迟熠立刻就斜眼看过来。
　　少爷看人的时候也是冷的，下颚线锋利，侧头的时候尤其明显，连带着脖子扯出的线条都像一道钢笔尖勾出的，干脆利落。
　　封项阳仓惶把视线从迟熠嘴上往下落到小火锅上，没话找话说：“哦，没什么。你吃饱没？”
　　迟熠顺着封项阳视线看过去，就把肥牛挑出来投喂他：“饱了，但我想吃的是火锅，不是这种的是想吃炒锅。”
　　封项阳没等肉落进自己碗里就一低头从叉子上把肉叼走了。
　　接着，他就见迟熠两颗冷凌凌的眼珠子从叉子上扫到他脸上，而后，若无其事收回了叉子，转头自己挑海带吃。

　　封项阳心脏错跳了一拍，迟熠没丢下叉子，没觉得他举动过分，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还可以更过分点？
　　圆毛宠物不知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就成了心底揣着的小恶魔，每日都在他心窝里抓心挠肺的折腾。

　　封项阳喉结动了下，找话题：“为什么不吃红肉？就因为曹蒙的事？”
　　迟熠哼唧了声：“就有点恶心。”
　　封项阳应得心不在焉，伸手去把迟熠羽绒服拉链往上拽了拽，像大企鹅一样到他背后拱着他。
　　迟熠被他供着按趴在了围挡上，哭笑不得赶人：“你走开，你干嘛？”
　　封项阳压着人不放：“就给你暖暖，我看你挺冷的，出来围巾也不知道系，是不是丢办公室了？还是刚才去便利店吃关东煮的时候扔店里了？整天丢三落四的……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下雪了……”

　　封项阳胡言乱语，末了陡然就说：“哎，那个迟哥，你看傅队和刑队都说的那什么，我们睡都睡了，你看咱们是不是就——”

　　“——就过来帮忙？”华婷的脸从水泥砌的围挡里透出来，浓妆艳抹，煞白的脸鲜红的口红，几缕长发拖拽出来。
　　迟熠吓得一激灵，一肘就给封项阳顶开了，连蹦带跳逃蹿，留下封项阳独自对着围栏中透出来的那张脸。
　　“……”封项阳深呼吸，异常冷漠地回道：“不。”
　　华婷试探封项阳这会儿来干嘛的失败，翻了个白眼，一张脸又融进围挡里消失了。

　　“刚才那个是不是华妃娘娘？她、她为什么在墙里？”迟熠隔着老远距离发问。
　　话头被打断了的封项阳无以为继，只得懊恼地揉了下高挺的鼻梁：“她正统茅山弟子，用的穿墙术。”
　　迟熠一本正经的“哦”了声，也没下文。
　　封项阳盯着迟熠，就发现他耳朵尖泛红，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映着星光。
　　封项阳立刻就去逮迟熠：“你刚是不是——”
　　——是不是听见我说什么了？

　　封项阳揪着人就盘算要怎么刑讯逼供，奈何迟熠穿得厚不怕挠痒，还抵死挣扎，还抢先打断他：“我刚什么了我？”

　　迟熠到底是被封项阳拽到了跟前，脚尖对脚尖，四目相对。少爷的视线茫无焦点地乱窜，一会儿突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到了一点——
　　“哎，调查局来了？”
　　封项阳叹气，转过头顺着迟熠视线看过去，就见夜空中白色的纸灯笼绕着三中漂浮起来。
　　迟熠问：“是人灯还是鬼灯？”他对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已习以为常。
　　封项阳回道：“神灯。”
　　迟熠挠挠耳朵尖：“我看着好像长得都一样。”
　　他之前还特地查了下，说鬼灯显迹，人灯祈念，神灯净化，神灯是正月十六的人间灯火，但看起来好像都一样的。

　　“不一样。”封项阳就着拽住迟熠小臂的动作把人半圈在怀里，略低头在他耳边说：“你的话能看出来的，凝神。神灯的光是有范围的，鬼灯颜色就不一样，人灯的光比较暖色，但光线时间散的。”
　　迟熠耳朵尖被气流吹得滚烫，觑着眼想分辨但心思混乱就又什么都看不出，伸手想揉搓耳朵却被人抢了先。
　　封项阳揉搓迟熠薄薄的耳朵尖，说：“哟，不戴助听器了？”
　　迟熠脊背顿时就僵硬了下，说：“忘了。”

　　封项阳松了手低头看被迟熠，少爷没再看灯，眉眼低垂着，睫毛在眼睑下扫过了层阴影，血色从耳朵上直褪了下去。
　　封项阳：“我觉得你听力没有问题。”
　　迟熠表情不怎么自然，下颚线显得有点紧绷，说：“暑假7月份那会儿，西郊会展中心不是发生了起爆炸案么，运气不好我在现场，耳膜受了点伤。本来也不是天生听障，靠得近说话都听得见。”
　　他不想提三年前夏天突然就阅读障碍了的事，这像是个佐证，提醒他自己是个附身人类躯壳的诡异。

　　“华妃娘娘说你们在这儿，来干嘛来了？喝啤酒么？”泰一泰二拎着啤酒打打闹闹上来。
　　“别问我啊，我也没问你们干嘛来了，还点了神灯。”封项阳开了啤酒罐递给迟熠。
　　双胞胎里的一个说：“嘿，你不能说来干嘛的我们能啊，我们光明正大！瘦头陀说怕碎尸上有怨气聚而生煞，咱点个灯洁净洁净，防止个万一。”
　　迟熠狐疑地看封项阳，后者视而不见不说话，喝了两口啤酒问双胞胎：“三中这块地有问题？”
　　双胞胎里的另一个翻白眼：“你这人咋就手里拿个锤子看啥都像钉子呢？外高那地确实不对劲儿，但三中真没问题。”
　　他兄弟就接话：“你甭管他，他就想问三年前坠楼案。之前就没事儿上咱门口去溜达，老柳都烦死他了。”
　　双胞胎一起看迟熠，说：“曹蒙坠楼案，调查局来查过的，没查到有污染物，虽然那会儿是来得迟了，但一点异常数据都没有，确定没诡异出现过。”

　　封项阳冷冷道：“可真确定，那迟熠看见的活尸是什么？”
　　“……你能不翻旧账么？那会儿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副本啊。要是那会儿就有，那他看见的活尸可能是副本里的道具。副本仪器又检测不出，副本里带出来的东西也一样。”
　　阿南能变成纸扎人出现，曹蒙也可能变活尸。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没人知道三年前副本是不是已经出现了。我们调查局莫名其妙集体进副本团建也就是今年，追溯到最早进的人比我们早半年。”
　　迟熠心说三年前肯定出现了，他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至少能当个佐证，但提这个就避不开要提他可能是诡异的事情，他犹豫是不是要开口，就听楼下倏然喧哗开了——

　　黑色的尸袋被拎出来，有年纪轻的警察一开口就扑边上去吐了，老警察也脸色铁青，估计发现碎尸的现场不大好看。
　　迟熠站起来拿望远镜看，邢曜央人还没出来，他倒先看见了个有点熟悉的人。
　　“那个是不是灵媒？”
　　双胞胎显然认识灵媒，说：“哦，你说丁甲啊，他追大案的，他和几个人组了个什么小队一起过副本还顺做攻略带人，和我们交换情报来着。苦中作乐，队名字还挺中二，男人至死是少年。”
　　迟熠突然想起来他们老大傅威达之前在猛鬼高中有意无意说辞还把自己身份往记者上引，估计和丁甲认识。

　　傅威达和华婷还有邢曜央是一起从学校里出来的，邢曜央和俩人分别握手，对着俩人离开的背影，表情迷惑，转头看花子君：“专家，国安的人来这儿干嘛？”
　　花子君莫名其妙：“你问我我问谁？反正证件是真的，你电话也核实了，你管他们干嘛？”
　　邢曜央自找了一番怼，叼着烟到旁边去接电话去了。

　　一会儿，傅威达和丁甲一起上了天台。
　　“……也是维护中，都一样的。”丁甲咬着烟点了，“不知道能太平多久。我在A级本呆太久了，再过两个就要强制被升级了，我女儿刚出生不久……你看这事儿闹的。”
　　丁甲说着话转头看见迟熠和封项阳就笑：“哦，我知道了，是1139号吧，你是监管，黑杰克刚说有熟人，上来喝两口。”
　　丁甲现实里看起来是个瘦瘦的中年人，有点点在副本里没有的油腻感，但也不讨厌。
　　他接了双胞胎扔过去的啤酒，对封项阳和迟熠说：“还是年轻人厉害，直接过了S本。就算系统上线你俩距离强制进本也能有六个月呢，我听人说过了SSS本可能就能离开了，商城的脱离名额，兑换限制就是过SSS本。”
　　丁甲转头继续和傅威达说：“实话说我都怀疑是不是阴曹地府鬼玩人，你看看，兑换的点都是冥币……这会儿好端端维护，鬼知道在憋什么大招。”

　　迟熠察觉到丁甲这会儿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不是“正常人”，估计只当逃生者线下聚会。
　　丁甲聊了几句就又下楼去了。
　　双胞胎一起对傅威达摇头：“你这也太刻意了，赶着这种时候抖个身份。”
　　傅威达道：“反正这会儿都真开始查了，就暗示一下咱还是有国家队的么，就算暗地里查，也得让寻常被卷进去的人安安心，也让打着不良心思的人，就什么汪强这种，了解下副本不是法外之地。”
　　迟熠恍然明白调查局跟着市局一起走这案子的目的了，这案子尤其典型，副本内外，犯罪的复活者试图借系统清理目击者，结果双方都在现实里面基了，这是个警告。
　　封项阳嗤了声：“傅队，我和迟熠不是你们的人，别拿你们的要求套我，我不圣母——至少不会猛鬼高中接个马文博这种人的单子。”
　　傅威达笑了笑说：“我那会儿也不清楚那单怎么回事儿……哎，就我也要确认复活者都怎么回事儿，接单子的人又都谁么。”

　　傅威达到围挡上蹲着看楼下情况，又说：“再说，我怕得给他们都打个标记看着点，怕马文博整幺蛾子，还是看着点为妙，他可能被副本里的什么诡异替身了。”
　　迟熠瞳孔骤然缩了下：“怎么判断的？替身的话他怎么记得杀人分尸的？这案子明明是在圣堂副本前，他犯下的。”
　　傅威达嗐了声：“就是个推测，也没啥根据，主要是他一个复活者任务失败该被溶成NPC，就算保留意识最多也就亮仔、翟佳丽那样，还是得仰仗副本过活。汪强这能召唤神明的不算，马文博照你们说，那会儿不就剩半截死活不知么，这还能在现实里还活蹦乱跳，真有点奇妙，我是没见过。”

　　华婷这会儿上来，皱眉说：“傅威达，我觉得还是走个手续把人从市局押走。”
　　迟熠觉得市局有点可怜，忙了半天人被提走，不知道邢队长会不会气死。
　　傅威达咂摸了会儿，摇头：“这人暂时真不能提，先放放吧。”
　　华婷冷哼：“行，你说了算。万一这人是被十二手替了身，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她说完转身就走。

　　傅威达追两步没能给人追回来，倒也不以为意，拿着啤酒抬手说：“我们先干一杯？就敬一杯……算敬一杯亮仔的吧。”
　　泰二又抽出小提琴：“听什么？”
　　大家和唐光亮不熟，没人知道他会喜欢什么。
　　于是泰二就继续拉《梁祝》，调查局的人集体嘘他，迟熠怀疑泰二可能只会拉《梁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