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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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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相打量,显然都不认识对方,江欢南指了指大门,“您跟卖房子这家人认识?”
老太太讳莫如深地笑,“认识认识,这家人搬去县里住楼房了,这间平房就打算卖了,我租了他家隔壁那间房,平时帮忙联系联系人看房子,我有钥匙,我要是能帮忙卖了这房子,能给我千八百块钱……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我这个人实在,实话跟你说。”
江欢南压住胸口起伏,情绪好稳定,“那我能进去看看房子吗?”
老天爷都在给她创造机会,她猜不出江国良如何做到四年时间能从这里搬出去住上梦寐以求的楼房,也惊讶于他竟然把老房子交给陌生人看管,但至少给了她机会再看看这里。
老太太眼睛一亮,“好好好!现在咱就看!”
老太太是个人精,心里盘算的清。这姑娘气质不凡,长相谈吐就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她看这房子的眼神可不像闹着玩的,说不定就看中了小县城的安宁舒坦,像买玩具似的买个好心情,这笔中介费就给她赚到了。
开锁,进院。江欢南很难情绪没有波动,那辆快散架的旧自行车,堆在左边墙角的柴火垛,房门上经晒淋雨的红绳几乎褪成白色,那还是初中毕业那年端午节她系上去的。
一切的一切,好像从来都没变过。
“丫头进屋来看看,格局不错的,就是没有装修太久不住人没有啥人气……”老太太在前面领路,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江欢南早就奔着角角落落而去,这里的一切没人比她更熟悉。
“这些旧家具都是房主一家很多年前的,都可以扔了不要……这家的女儿原来的写字桌还挺新,可以留着,听说这家闺女学习可好了……”
江欢南走到桌前,手指轻轻在桌面滑动,瞬间就回到了那年,她在桌前伏案的每一个深夜……这桌子是高二时言叔给她买的。
“这房子多少钱?”江欢南真的动了心思,就是此刻。
“房主要价五万块,还带个小院子,划算的闺女,现在县里都在拆迁,指不定哪天这里拆迁,你就当做投资了。”老太太嘴巴实在会说。
江欢南犹豫了半分钟,不是脑袋一热,“好,房子我要了,里面的东西也都归我了吗?”
老太太足足愣了几秒才开口,“给你!都给你!只要你交了定金,房主一根线都拿不走!”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破房子就这么卖出去了。
“定金多少钱?”
“丫头你给阿姨两千块就行,我给你出个字据,什么时候过户房子就看你安排,我这边也通知房主一声。”说着,老太太就从兜里拿出黑白屏小电话要打。
江欢南心提到嗓子眼,“等等!”她怕江国良接到电话就赶来,她必须彻底避开江国良拿下房子。
“怎么了丫头?”
“您是打电话叫房主过来吗?”
“不是,我就是先把好消息告诉他,他和老婆去海市有两个月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除非这房子你急着过户……”
老太太还在说着,江欢南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见了,不得不手按在桌上撑住身体。他再婚了?应该生活的很不错吧,去海市和冯兵有关系吧,到底是亲生父亲,呵。
江欢南顾自冷笑了一声后走到院子里,示意老太可以打电话了,她自己则来回踱步,最终把电话打给了康建,她目前也只能联系他。
“江欢南你好。”康建故作正经的样子仿佛隔绝俗世般让人排斥。
尽管不喜欢,但江欢南还是下定决心,“我打算买房子。”
那边明显被喝进嘴的东西呛到,“什么……咳咳……”他误会了,甚至以为江欢南接下来会要他掏钱,勒索敲诈。
“我掏钱买,过户到你名下。”江欢南紧追了一句。
康建应该是喷了,电话那边有女声急着凑过来,“康总,没事吧,给您湿巾。”
“江女士你在搞什么?散财童子吗?”
江欢南说了房子价钱和位置后,虽满脑子问号,康建还是恢复了冷静,“你确定先过户给我,我会按咱们的口头约定再过给你?又或者,我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五万块的房子他应该看一眼都觉得晦气,霸占的可能性不大,至于好处?
江欢南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看得上,房款的5%作为劳务报酬给你,如果瞧不上,我另想办法。”
康建觉突然得很有趣,五万块的房子有趣,这么容易就信赖陌生人的女孩也非常有趣。
“什么时候过户?明天?我让秘书定今晚的飞机来得及?”又是这种让人不适的腔调,高高在上。
“明天我回海市,等下次回国再办房子的事。”程晓云月底结婚,没有天大的事她肯定要提前赶回去。
“ok,明天需要我接机?海市有大暴雨。”
“不了,听了天气预报,雨在上午,应该能避开,谢谢。”
挂了电话,康建很自然地点开某订票软件,锁定了明天晚上盛京到海事那班直飞行程。
*
江欢南当场和老太签了一个手写的字据,两千块交的现金,约定好下个月中旬左右交尾款过户。从院子里走出来,江欢南回头望着那重新锁上的门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退出胡同。
天色彻底暗下来,星星月亮一齐钻出来,墨蓝色天空静谧辽远,人影在路灯下长长短短,叫卖的小贩拖着最后疲惫的嗓音,“爆米花,最后一袋给钱就卖!”
江欢南花一块钱买下,一小口一小口,慢慢踱步,连同泛起的所有回忆一起咽下,走到县中心的市场附近,热闹的灯火和人声猛地出现,她忍不住凑过去。
烧烤,涮肉,炒菜,冷饮厅……
“南方有鱼?”江欢南看到这牌匾时一愣,这不是她在海市吃的那家连锁餐厅吗?全国十二家连锁店竟有一家在方县?
应该没错了,统一工作服的服务生又一次热情地把她请进门,“美女吃鱼吗?今天吃鱼赠我们店特制的饮品。”
江欢南不自主迈进门,点了与上次相同口味的麻辣鱼,店内非常干净,香料味诱人却不腻人,菜品色泽口感和海市一样高水准,真难得。
“鲁师傅,你今天的藤椒走油大了,味道冲了点。”江欢南低头吐鱼刺时,不远处有一道声音传来,低醇清透,好熟悉。
猛地抬头,说话的人正围在一个空桌边俯身拿筷子正沾取剩菜盘子里的油汤,反复品嚼。
他身边带着高高厨师帽的大哥虚心点头,“是大火过头了。”
江欢南盯着那身形修长的背影思绪一片空白,心脏紧绷如同被一根弦勒着,停止跳动,这回她一定没看走眼,眉骨,鼻峰……这个侧脸只属于言千乘。
言千乘突然转头,那一瞬间江欢南恨不得把头插进碗里,祈祷垂下来的长碎发能遮住她紧张通红的脸。
“没事,下次留心点。”言千乘一边说着一边和厨师返回后厨。
前厅又静下来,江欢南觉得那抵住她喉咙的刀子又收了回去,她慌乱地急着去买单,那条鱼刚吃了半个鱼腹。
“您需要打包吗?”服务生瞧着桌上满登登的鱼盘提高了声调,江欢南摇着头连找零都没拿就火速逃离。
*
几乎同时,言千乘从后厨一个健步退回来,瞧了瞧那桌没吃几口的鱼,神情异常,“刚才那桌客人买单走了?!”
服务生一愣,“老板,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吃几口就突然走了,找她的钱都没拿……”
言千乘冲出门,看到不远处正伸手打车的身影,握着车钥匙的手抖成筛子,他钻进车里差点忘了该怎么启动,呼出好长一口气才踩下油门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车里,言千乘一遍遍慢放他刚刚在店里不经意瞥见她的那一秒,她迅速低头时的慌张,他内心震荡了一下后就告诉自己不可能,强力克制自己胡思乱想,甚至没再敢多看一遍确认。
可从前厅到后厨的那十几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能感觉到血液几次冲顶又回落,被控制的理智终于失控。
不可能?绝对没可能,但那不是她又会是谁?!
出租车停在路口一家宾馆门前,江欢南下车后快速钻进去,仓皇狼狈。言千乘心疼,却止不住跟在后面扯起嘴角,笑他的选择是对的,守在这里,就能等到她出现。
这次,他绝不会放走她。
言千乘把车安稳停在楼下,熄了火,眼看着几分钟后一扇窗被点亮,拉窗帘的影子一闪而过,世界终于安静。他调整好座椅,笔直地靠下去,修长的手指搭在那双支起的长腿上,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思绪混乱的夜终于过去,一眼未合,言千乘无数次压住冲上楼敲门的冲动,终于在天亮时分等到了那扇窗帘被拉开,天空下起毛毛细雨,灰蒙蒙的世界开始漫长的潮湿。
江欢南同样一夜未眠,床铺甚至没有一丝凌乱,那个背影和侧脸,还有她的仓皇出逃,让人一刻都平静不下来。
天终于亮了,江欢南简单洗了把脸就准备退房离开,匆匆十几个小时回乡行程结束,依旧是那趟直达盛京国际机场的客车,她要马上回到海市。
如果没有昨天买房子的事,她也许会再留下一天转转那些梦里常常留恋的角角落落,但现在她要马上回到海市,至少要再见一次康建。
出门,打车,直奔客车站,江欢南丝毫没察觉到身后跟着的那辆车,雨越下越大,车子启动时司机提前告知大家合理安排好行程,有延误航班的可能。
江欢南低头看表,随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