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不见山》约春酒

25、第 25 章

　　江欢南重新打量这个身上有纹身的男人，只一眼就有些胆颤，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凶？

　　“他怎么这么吓人啊？”江欢南小声嘀咕，有这么凶悍的老板，这家小店是怎么做到有这么多客人的呢？

　　“他对坏人确实不手软，对我跟亲儿子一样，对你肯定也差不了，你怕什么……”言千乘话说一半，然后把冒着热气的鸡腿递过来。

　　江欢南没吃过炸鸡腿，第一口下去的时候味蕾被炸了一个魂颤，她睁着大眼放慢咀嚼，最后跟言千乘相视一笑，三两口就消灭了这人间绝味。

　　再然后，两人擦擦嘴准备离开，刘勇送到门口，”大乘，回去告诉你爸，我倒腾了点好酒，让他记得过来喝。”

　　“好嘞！”

　　言千乘答应，然后迎着晚风载江欢南涌进火红的夕阳里，高昂热烈的唱着，“为你付出那种伤心，你永远不了解……”

　　江欢南不敢确认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更不确定言千乘在她未来的人生中会扮演什么角色，能确定的就是此刻她很开心自由，无忧无虑，忍不住跟着唱，“直到那一天，你会发现，真正爱你的人，独自守着伤悲……”

　　爱情的萌芽在那年本该收获的季节肆意疯长，江欢南收到了无数封情书，男生们大胆又热烈，情窦初开的男生与女生之间朦胧又缥缈的东西外汹涌翻腾，但那些碎片不过是背景板而已，她内心的主角只有言千乘一个人。

　　但年少的情愫到底还是含蓄矜持且茫然的，压的很深很深，小心翼翼，怕被捅破，这是她的秘密。

　　有八卦的女同学偷偷揣测议论江欢南和言千乘的关系，没想到第一个出来替他们还嘴的是樊乐乐，“你们爸妈知道你们在学校多嘴多舌吗？”

　　那女生甩来一个白眼，“那怎么了？言千乘可是咱们年纪最帅的，他早恋可是大事。”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樊乐乐忍不住毒舌。

　　自从上了初中，樊乐乐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人独来独往，是班里头号隐形人，这是上初中以后第一次和人起争执。

　　那几个女生抱团起哄，“知道了，樊乐乐，你也喜欢言千乘，对不对？那你就去表白啊，跟我们在这叫什么劲，怂货。”

　　樊乐乐不再反驳，用力握着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子划在纸上，一群没见识的长舌妇！

　　*

　　日子飞逝，转眼又快入冬了，那天放学，江欢南在校门口又看到了方霖，他身边依旧跟着一帮吊儿郎当的社会青年，大家都小心翼翼绕着他们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江欢南心头萦绕，与此同时，方霖也看到了她。

　　方霖对着江欢南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恶意满满地贱笑，江欢南朝地上唾了一口做回应，没想到那边竟然点头拍手，不恼怒也不激进，很是玩味。

　　很快，方霖真正要等的人出现了，言千乘被拦下，江欢南远远的只能看到双方言词激烈地说着什么，等她奔过去，方霖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又找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吓唬人呗，校门口这么多人他们也不敢干什么。”言千乘一脸不以为意。

　　江欢南虽存疑，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如果他威胁你，一定不要和他再打架了，如果不想告诉老师，咱们还可以报警。”

　　言千乘点点头，飞速转移话题，“江欢南，我爸让你周末去我家，他朋友从俄罗斯带回来的巧克力，都是给你的。”

　　江欢南乐滋滋笑，猛地想起什么，“我妈一直照顾的那个老头，前段时间又摔断了腿，我妈几天都没回家，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老头给了我妈几张餐票，是东香饭店的，凭票免费吃六个菜，叫上言叔，咱们仨去搓一顿。”言叔对江欢南亲女儿一样好，她早就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

　　东香饭店是方县眼下最火的本土饭店，位置绝佳装修豪华，菜品精致新颖，传闻老板是县长儿子，每天都是一桌难求的状态，有头有脸的人物扎堆，供不应求。

　　言千乘点头，又故作刁难，“六个菜少点，咱仨怎么也得吃八个，你那点零花钱够补两道菜吗？”

　　“那可说准了，八个菜，吃不完不准走！”

　　那个周末，江欢南从言家带回一堆巧克力，回家放在她自己的小抽屉里，一天吃一小块，不出意外能吃两三个月。

　　可意外来的太快了，那天下午正上着生物课，班主任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言千乘叫出去，一脸事态严重。

　　直到放学，言千乘都没回来，江欢南心惊胆颤地跑去班主任那里打听，情况比她想的要糟糕一百倍——人在校长办公室。

　　据说中午放学后，班主任屋里三个老师的抽屉同时被翻，刚收上来的试卷费被偷，一共有近三百那么多，有人亲眼看见言千乘进出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言叔现在每个月赚那么多钱，言千乘怎么可能偷钱，更可况冒险去偷老师的钱？

　　他哪有动机……

　　忽地，江欢南想起上周在校门口出现的方霖，他们激烈吵过，还有言千乘当时有若无避重就轻的回答，会不会是被勒索逼迫之下的一时头脑发热？

　　江欢南心跳实在厉害，一边是绝对信任言千乘，一边是她亲眼见到的一幕幕，还有不停从校长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证人”。

　　天彻底黑透了，校长办公室里最后走出来的人是言海，他给校长深深鞠了一躬后带言千乘离开，走廊里除了他们沉重压抑的脚步声，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江欢南跟过去，言海抬眼看看她，又严肃的转向言千乘，“这次是处分，再有一次，你的书就没法再念了。”

　　没有责备和激愤，只有作为父亲的语重心长，他大抵也是相信自己儿子的吧？但辩解和抵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认错态度，事情快速解决好就很快风平浪静，翻篇后才能重新开始。

　　言千乘格外沉静，静到让人担心，江欢南扯了扯他衣角，“肯定不是你。”

　　依旧沉默，直到分别，言海盯着言千乘的背影道：“南南，你是大乘最好的朋友，以后帮叔多看着他，我不求他向你们一样学习好，但是一定不能走歪路。”

　　江欢南点点头，“言叔，你一定要再相信他一次。”

　　言海点头离开，江欢南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件事一点都不像告一段落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言千乘闭口不谈此事，按部就班上下学，甚至连亲耳听到有人对他说三道四都置之不理，合理又极其不对头，江欢南那颗心就一直这么悬着，直到那天还是来了。

　　课间休息，走廊里一个老师被拦住，言千乘去要一个清白。

　　面对言千乘的质问，这个强势又霸权的男老师坚决不承认那天偷钱的另有其人，哪怕言千乘拿着那个小偷的书，书里还夹着用铅笔写了班级某位同学名字的钱。

　　“你怎么证明这钱不是你写好了名字夹进人家书里，故意陷害人家王文辉？”

　　言千乘掀掀眼皮，忍不住轻蔑笑，“老师，我只是说小偷另有其人，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王文辉呢？”

　　对方显然沉不住气了，“我……我猜的还不行吗？王文辉出了名的调皮捣蛋，我们当时也怀疑过他啊！但没人看见他来我办公室！”

　　言千乘翻开书的首页，盯着王文辉的名字，“老师，你一开始就知道钱是王文辉偷的对不对，因为你和王文辉的爸爸是同学，所以你当着其它老师面作伪证，极力替他脱罪，那天我只是路过办公室发现桌上的试卷被风吹到在地上，进去替你们整理好，也只是在走廊和你打了个照面，在你口中竟变成了亲眼看到我鬼鬼祟祟跑出来。”

　　这老师也不是吃素的，知道怎么彻底瓦一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未成年，“你没资格在这跟我讲道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的就是你这种差生！”

　　话音刚落，言千乘的拳头直接挥了上去，正正打在秦老师的眼镜上，眼镜飞落在地，他人也作势仰倒在地上大喊，“学生打老师啦！救命啊——”

　　江欢南忘不掉那个初冬傍晚，言千乘面无表情地回来匆匆收拾好书包离开，在那之后，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间教室里了。

　　更严格的说，他和四中的短暂交集戛然而止，他被开除了。

　　无论缘由，无论冤枉人的老师和王文辉后续如何，言千乘殴打老师是既定事实。

　　童帅课间跑过来嘴欠，“言千乘真爷们儿，打老师他也是头一个吧？”

　　江欢南情绪很差，“确实，不像有些人，被人骑着脖子要钱也不敢动一下手指头。”

　　被这么一讽刺，童帅急了，“我是智取，不费吹灰之力，你看方霖他还找过我吗？言千乘还是太笨了，他只要说一个比他还有钱的人不就得了？用得着冒险去偷老师的钱吗？”

　　“我说了八百遍，他没偷钱！他没……不对啊童帅，你刚才什么意思？方霖找上言千乘是你出卖他的？”

　　童帅灰着脸跑开，江欢南就什么都明白了，无需指责谩骂，她和童帅的友谊彻底结束了。

　　那天晚上，江欢南去言千乘家告诉他真相，却在言家楼下被拦住，是一路跟过来的江国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离言家那小子远远的，你是贱骨头吗？他现在什么名声？你给老子丢脸还不够？大半夜还要去两个老爷们的家！给我滚回家，再跟姓言的有联系我揍死你！”

　　江国良连拖带拽把人弄走，只隔着一扇单元门，拎着垃圾袋的言千乘半天才晃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