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不见山》约春酒

22、第 22 章

　　江欢南决定暂时不理言千乘，他这么喜欢故意气人，那她就真的生气好了。

　　所以她开始每天上学放学都和一帮女生挤在一起进进出出，迎面撞见言千乘时也跟没看见似的。

　　童帅把小眼睛挤成一条缝，笑嘻嘻问江欢南，“你和言千乘怎么了？放学你躲着他走？是不是他家有钱了就不跟你玩了？”

　　江欢南眼睛一瞪，“谁跟你说的？多管闲事。”

　　童帅也不生气，乐呵呵把一张影碟偷偷夹在书里，递给江欢南，示意她翻开。

　　江欢南盯着影碟看了两秒，少年包青天全集，最近同学们都在讨论的电视剧，非常火爆，音像店的碟片来一批就被抢光一批，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江欢南虽然也是影迷一个，但还是淡定的合上书推回童帅面前，“我早就看过了。”其实，她在电视上断断续续看了十集还不到。

　　两人话音刚落，老师在讲台上一个粉笔头扔过来，“童帅，江欢南，你俩说什么呢？我看你俩半天了！”

　　江欢南红着脸挺直了背，知错地看了一眼老师后把头埋进书里，童帅则手忙脚乱地藏影碟，忙活了半天，最后还是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直接掉在老师鞋面上。

　　老师捡起来看了看，“少年包青天……童帅你是不是觉得你学习好就无法无天了？谁允许你把这东西带到班级里来的？！”

　　吼声极具穿透力，童帅瞬间汗流浃背，同学们都张望着看热闹，听到包青天的时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讨论声越来越大。

　　“都给我闭嘴！”老师回头斥了一声，随后指着童帅鼻子怒骂，“看见没？就因为你，这堂课都不用上了，喜欢看包青天对不对？那今天我就让你们喜欢个够，大声念你喜欢看包青天！”

　　童帅被拎着耳朵拉到了讲台上，“说！”

　　童帅先是局促不安，然后面红耳赤翕动嘴唇发不出声音，最后逼急了喊出两句，“我喜欢看包青天！我喜欢看包青天！”

　　台下哄堂大笑，只有江欢南笑不出来，因为她发现老师的眼睛一直瞄着她，不出所料——“江欢南，你也上来，你们俩刚才聊的那么开心，也上来和大家分享分享！”

　　无数道目光落在江欢南涨红的脸上，老师越逼迫越有调皮的男同学起哄叫好，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窘相无处躲藏。

　　“敢上课说话聊电视剧，不敢上台和大家一起聊？”老师不肯罢休。

　　突然，最后一排传来一道混不吝的声音，“老师，我想分享，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老师狠狠剜了言千乘一眼，“你给我眯着！”

　　“还眯啊老师？我眯半节课了，怪不得我数学总不及格，就是因为您天天让我上课睡觉，大家都听见了吧？”言千乘笑的格外邪性，有些霸道和撒娇，瞳仁亮晶晶的唇角勾出有个性的弧度。

　　老师一忍再忍，最终失笑，服了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真是恨不起来，“行行行，我看你能说出一朵花来？”

　　言千乘也不客气，三步并两步就站在讲台上，在空气里抓了一把假装面前有话筒，“喂喂，话说少年包青天这电视剧里里有个昆虫，长的特别像咱们数学老师，大家猜猜啥虫子？”

　　大家直接鼓掌笑成一团，课堂气氛空前活跃，直到数学老师气的吹胡子瞪眼，“言千乘！你敢骂我？”

　　说完，抄起手边的拖把就要去收拾言千乘，被某位好心同学拦住，“老师，他说的昆虫不是真昆虫，是小蜻蜓，剧里的人物！”

　　老师没看过这剧自然不知道，脑海里浮现一个鼓着眼睛、尖尖嘴蜻蜓般的外貌，刚想发怒，言千乘指着影碟封皮上那个美貌灵动巧笑嫣然的范冰冰，“老师，就是她，她就是小蜻蜓，你看，你俩长的多像！”

　　同学们都跟着齐刷刷喊，“像像像！像像像！”

　　老师红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真的么……”女人虚荣心被强烈满足的这一刻，剩下的只有故作淡定了，“好了好了，再闹就下课了，赶快把59页那道题做了！”

　　一吵一嚷一笑，江欢南得救了。

　　别人也许觉得这就是言千乘习惯性插科打诨逗老师开心，江欢南却心里明镜似的，他就是单纯帮她解围。

　　正因为她能看懂，就不能装不懂，她领情。

　　那天放学时，突然下起小雨，纷纷扬扬变成淅淅沥沥，最后直接倾盆如注，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江欢南自知绝不会有人来接自己，索性把书包举过头顶在黑压压的乌云骤雨下狂奔，打算一口气冲回家。

　　很快，江欢南发现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还没跑到一半就彻底没了力气，湿透的衣服像灌了铅一样挂在她身上，只好躲在一家店面的屋檐下避雨调整。

　　突然，身后的店面里传出熟悉的声音，仔细听居然是童帅，“霖哥，我爸今天就给我十块钱，真的，不信你翻我兜？”

　　江欢南警觉地把耳朵贴近，听到对方回复，“小帅帅，明天你不能多管你爸要点吗？最起码也要20吧，咱俩是邻居，关系又那么铁，我可没对你下黑手。”

　　不知道方霖的巴掌落在哪，啪啪几下不轻不重的响声过后就是童帅彻底臣服的应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霖哥。”

　　雷声轰隆隆在头顶滚过，江欢南四肢冰凉，心提到了嗓子眼，想不到童帅竟长期被那个人渣骑着脖子欺负，每天都要拿钱供奉，简直太无法无天了，童帅也太好欺负了！

　　江欢南下意识要闯进去和童帅并肩反抗，刚迈出半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衣领，“哪来的小姑娘，这是你待的地方吗？滚远点！”

　　被扔出去一米远后，江欢南的热血反而瞬间冷却，这个方霖才初中毕业的年纪就有胆量又勒索又骚扰小女孩，谁给他的胆子？他后面有没有年纪更大的社会上指使呢？

　　如果她和童帅赤手空拳跑去和他宣战，输赢显而易见，她不可以逞一时之能。

　　江欢南重新冲进雨里，冲刷她全身的不仅仅是雨水，更是直接浇灭她慌乱的冷静清醒，只是她的离开错过了店里接下来更刺激的对话。

　　方霖把泡面端到嘴边吸溜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问，“帅帅，你要是实在要不出钱了，也没事，还有一条路，就是告诉我找谁能要到更多钱，我不仅不再找你了，还能给你记一功。”

　　童帅脸上被溅了好几滴油星，眼睛里也未能幸免，眼球被刺激的通红，眼泪哗哗流，“我……”

　　“别吞吞吐吐的，说一个人我马上让你走。”方霖朝童帅吐了一口，嚼碎的方便面以极其恶心的状态挂在童帅脸上，方霖的小弟们哄然大笑。

　　童帅握紧拳头，颤抖着身体，“我，我们班，言千乘，最近挺有钱。”

　　“言？千乘？”方霖把叉子狠狠一甩，来了兴致。

　　“霖哥，我知道那小子，又高又瘦，比你还高半头呢，他爸倒腾酱油的。”有人凑过来补了两句，方霖彻底兴奋起来，仿佛找到了一座金矿，“好，不能可着一头羊薅羊毛对吧？童帅你解放了！”

　　童帅拎着书包跌跌撞撞跑出来，淋着雨，安慰自己，不是他出卖同学，是他被逼无奈，走投无路……

　　第二天，江欢南刚坐到座位上就低声问童帅是不是被方霖勒索钱，如果他不敢告诉老师家长，她可以去说。

　　童帅先是很意外，最后轻松地解释，告诉老师和家长都没用，方霖是外校生，老师管不着，方霖他爸又是混混头子，霸街好多年了，没几个人敢惹。

　　“那你就这样被欺负什么时候是头啊？”江欢南越听越心凉。

　　童帅憨憨一笑，“我才不是软柿子呢，经过我一番惊天动地的反抗，以后他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真的？你怎么反抗的？”

　　“当然反抗的很激烈，手脚并用，最后我赢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用给他钱了……我厉害吧？”童帅这谎说的很不自然，眼神不停漂移，最后几个字甚至要把嘴埋在书里才能发出声。

　　江欢南半信半疑，但毕竟当事人都如此信誓旦旦，她也只能祈祷这一切都是真的了，“但愿如此。”

　　*

　　这天放学，江欢南出校门时恍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方霖。

　　初中生和小学生的样貌差别还是有的，浑身写满了不好惹，他带着三五个男生蹲在树下抽烟，时不时向校门口张望，似是在等人，或者是堵人。

　　江欢南心下一紧，步子顿住，第一反应他们还是冲童帅来的：这个骗子！

　　人越走越稀少，就连童帅都被他爸的小面包车接走了，方霖他们还没离开，这伙人到底在等谁呢？

　　言千乘低着头甩着空荡荡的裤脚出现，火红的夕阳照在他清晰明朗的轮廓上，整个人都嵌了一层金边。

　　突然，方霖那伙人也开始躁动起来，终于，两人在离校门口十几米远的路口处碰了个面对面。

　　“言千乘？”方霖在擦肩时喊了一声。

　　言千乘停下脚步，拧着眉头看了一眼，“有事？”

　　方霖笑，“没事就不能认个弟弟吗？我是二中的方霖，听说过没？”

　　言千乘摇头，信步离开，被一个人一把抓住胳膊，“这么不懂事呢？霖哥跟你没说完话呢，不懂事的小孩要挨揍知道吗？”

　　言千乘甩开那人的手，回头看着方霖，“想打架是吗？今天我爸过生日，我得早点回去，明天行不行？”

　　方霖歪着嘴嘶了长长一口气，很意外，“我去，挺有意思！行！明天，二中旁边的体育场，我劝你你带一百块钱来，不然你要倒大霉！”

　　言千乘点点头，“明个见。”

　　方霖盯着言千乘的背影，不停用舌头顶腮帮子，“你们看见了吗？这特妈是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