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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江欢南大喘着气站在言千乘面前时,高瘦的少年刚理了发,额前的头发被剪的很短,双耳清晰的露出来,端正的五官被这份清爽衬托的更英姿勃发了。

      “你咋又来了?”言千乘拿着毛巾在头上胡乱擦着,用熟到不能再熟的语气调侃,也不怕对方生气。

      “言叔呢?”江欢南伸着脖子朝厨房看。

      “别看了,他洗澡呢,光着腚。”言千乘顺手把毛巾扔到她头上,直接把整个脸都遮住,潮湿的皂香扑面而来。

      江欢南把毛巾扯下来,确实听到了屋后面有撩水声,瞬间脸蛋通红,小声嘟囔缓解尴尬,“谁洗澡不光屁股,这有什么的。”

      言千乘突然乐的前仰后合,凑过来贴近那张滚烫的脸,“有什么的?那一会儿我爸洗完我洗,你跟我一起?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屁股分两瓣。”

      江欢南气的直握拳,要不是言海在后面大骂言千乘,估计有人又要挨揍了,“言千乘!你他妈再敢跟南南说一句没边儿的话,等我出去脑袋给你削八瓣!”

      言千乘这回只笑不说话,那双顽劣却清透的眼睛一直狡黠的盯着江欢南,谁能忍住不去逗这张受气包似的脸啊。

      言海穿戴整齐从冒着热气的后屋钻出来,出来便一巴掌拍在言千乘脑袋上,“赶紧去洗,等会水凉了!”转向江欢南时,脸都笑出褶子了,“南南,你找叔啥事啊?

      “言叔,我想问你一件事,厂里分的酒你是打算怎么办呀?”言海一愣,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什么用意,却还是实话说了,“肯定是卖掉,总不能自己喝。”
      “言叔,那您打算去哪里卖?能不能带我家一个?”江欢南急到快哭出来。

      “哎呦,别哭别哭……你这孩子太懂事了,是你爸让你来的吗?”言海内心一阵酸涩,无论是不是她爸妈授意,这孩子都太可怜了,谁家孩子这么小的年纪操这么大的心。

      江欢南摇头,“我爸卖不出去酒,还跟我妈吵架,我就自己跑过来问问您该怎么办了。”

      言海心疼死了,叹了口气,到窗边那堆酒箱边上沉思踱步,“我和大乘明天就动身回老家了。”

      “那酒不卖了吗?”

      “卖,酒跟着我们一起回老家去卖。”江欢南眸光突然灰暗,“哦。”

      言海点着一根烟,“你回去问问你爸,如果他卖不出去,我可以把你家的酒收走,我一起拉去老家卖掉,一箱50,行的话我走之前叫车去你家拉。”

      江欢南激动地抱住言海,“谢谢言叔!”然后又像一只兔子似的跑回家去了。

      言千乘在后屋听闻大喊,“言海,你对你儿子都没这么好!”

      言海回头骂,“臭小子你跟谁说话呢?万一以后南南当了我儿媳妇,我现在对她好也不亏。”言海虽然看不上江国良,但一码归一码,江欢南正中他心坎儿。

      言千乘那边没了动静,湿透的毛巾盖在脸上,谁也看不到他嘴角隐现的那抹笑。

      *

      “谁?言海?他跟你说一箱五十收咱家的酒?”江国良一脸不满,掰指头精明地算起来。

      冯庆萍可不想这样的好事被搅黄,赶紧劝道:“国良,有这好事咱们就别犹豫了,不用你出力气吆喝,一次性给钱,咱拿了钱也就安心过年了。

      王贵英也频频点头,除了木头脑袋的江国良,谁都知道这是占便宜的事。

      江欢南最终等到了亲爹点头,再次返回言家,“言叔,我爸说让您收十五箱,还说……谢谢您。”

      言海一眼看穿最后这三个字是她自己加上的,也不拆穿,“行,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你家。”

      “叔,言千乘呢?”屋里没见他人影,这会儿也应该洗完澡了。

      “他去要账了。”

      江欢南一愣,眼神里写着他怎么会要账,惊讶地半天合不上嘴。

      “他妈活着的时候借出去一千块钱,好几年了要不回来,他非要去,我管不了他,由他去了。”

      回家路上,天已经彻底黑透了,胡同口的风顶的人脑门疼,月亮在树影里忽明忽暗,江欢南停下脚步仰头面向还差一点圆满的月亮许了个愿,希望言千乘要账成功。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透,言家父子就敲了门,一辆很小很破的货车停在门口。

      江国良有些不情愿,搬酒箱时一直念叨五十块一箱其实都不如白送人,言海一直没吭声,倒是言千乘忍不住道:“这么大的人,脸都不要了。”

      江国良听见了,“小兔崽子你说谁呢?”

      言海面无表情的把钱递过去,“孩子说话不用当真,跟孩子较真儿就白活了。”

      江国良咬着后槽牙,“行行行,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冯庆萍把他推进屋拉着江欢南一起道谢,把一兜准备好的馅饼和橘子放进车里,“拿着路上吃,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嫂子,南南是个好孩子,你们可别亏待了她。”言海只留下一句话。

      冯庆萍一愣,“哪能,我们就这一个女儿,疼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

      小汽车卷着呛鼻的黑烟消失在巷子口,江欢南从头至尾也没和言千乘说上一句话,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要账成功,还好趁乱把邻居话的电话号码塞进了那个塑料袋里,他会打来吧?

      *

      寒假对大部分小孩来说都是快乐的,哪怕作业很多,冬季寒冷又无趣,至少能期待过年和享受过年的吃喝玩乐,配得上无忧无虑四个字。

      可惜江欢南这个寒假过的七零八碎,无忧无虑的快乐根本没办法属于她。

      江国良自从拿到了卖酒的钱就开始游手好闲起来,起早贪黑的出去搓麻将,赢几快钱就要吃香喝辣,输几十块就要喝酒消愁骂人,家里一千多块的积蓄还没到过年就不剩一半了。

      距离过年不到十天,邻居大婶终于替冯庆萍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工作,至少家里能有钱进账。

      饭桌上,“妈,国良,王婶给介绍了个家庭保姆的活,我想明天去试试。”时隔几年重新出去赚钱,冯庆萍内心的期待胜过忐忑。

      “不行,你出去了留一老一小在家有点事怎么办?”江国良一口否决。

      “咱家一个月没有钱进账了,你出去耍钱又输了那么多,过年总不能全家喝西北风,要是实在担心妈,你就守在家里照顾她,怎么说这也是你亲妈。。”冯庆萍一口气吐出来,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再说一遍?!”江国良在发怒边缘。

      “县里的一个退休老干部,一个人住,每天给他做两顿饭,简单收拾收拾屋子,下午老头吃完饭我就可以下班了。”冯庆萍豁出去了,天王老子来了她也得去。

      江国良,“多少钱?”

      “一个月五百,过年过节老头儿女接走,给我放假。”

      江国良沉着脸不说话,看样子是默许了这份工作,一直没吭声的王贵英却突然道:“是个老头?那你别去,这种老头找年轻保姆的都没安好心思,万一哪天传出点什么事,我们老江家在县里抬得起头吗?”

      冯庆萍忍不了这屎盆子,“妈,我还没去呢,这话您怎么说得出口?再说,你们江家现在能抬起多高的头……”

      “我说错了?那么多出力气的活你不去干,偏偏去伺候老头,孤男寡女天天共处一室,谁知道有没有事?”王贵英说完就激动的咳嗽起来,剧烈到整个人缩成一团,吃进去的饭粒喷了满地。

      江国良狠狠一摔筷子,“老实在家待着伺候我妈,挣钱用不着你!”

      江欢南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场景,父母与长辈争吵的面红耳赤,话语毫无遮掩,这个家只是有房梁撑着而已,没有温度可言。

      那个飘着细雪的上午,江国良前脚刚出门去搓麻将,冯庆萍后脚就出了门,直奔县里税务局家属楼,开启了她的保姆生涯。

      江欢南盯着窗外的雪花,笔在纸上胡乱的画着,突然觉得自己盼望的长大好像也没那么好,大人要出去赚钱养家,要辛苦的承担酸甜苦辣。

      晚上,江国良搓麻将破天荒地赢了五十块钱,回家发现冯庆萍不在也没生气,还给了江欢南五块巨款。

      “爸,如果你要是每天都赢钱就好了。”

      江国良笑出声,英气的剑眉微微一挑,“那还不简单,只要爸天天去琢磨这个牌,没事就去玩,肯定越玩越赢,孰能生巧你不是学过吗?”

      江欢南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爸爸难得这么高兴,她什么都没说,把五块钱藏到床边柜的抽屉夹缝里。

      冯庆萍的工作也因为这个契机坚持了下来,那个退休老头的儿女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头吃不完的水果肉菜打包让冯庆萍带回家,全家人都跟着饱了口福,也就没人再说风凉话了。

      *

      终于到了年关,坐了两天一夜火车的江国霞带着一双儿女回来过年,几年不回娘家不敢空手,这次直接扛回了台小彩电,江欢南开心到整宿都睡不着,可惜她还没掌握看电视的自由,表弟一个人霸占着。

      “儿子,给南南姐看会儿,你在家天天看还没够啊?”江国霞喝令儿子。

      “她才不看呢,再说她又不会调台。”娇生惯养的小胖子直接用身体挡住整个屏幕,霸道至极。

      冯庆萍过来把女儿拉走,“南南,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不知道让着弟弟,弟弟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去写作业。”

      江欢南眉头紧皱,表情很难不委屈,她可一句话都没说呀。

      江国霞的女儿也是如此,她过年就满14岁了,举手投足间早就摆脱了孩子气,又正值青春期,本就嫌恶万事万物,更别提回外婆家这种破地方,没有一天不找茬挑毛病。

      “姐姐,你这个发箍真好看。”江欢南试着搭话,她记忆里的表姐是好相处的。

      “这是我爸去北京出差带回来的,等我戴腻了给你。”

      江欢南僵硬的点头,“谢谢姐姐。”她从头到脚穿的都是表姐淘汰的,这句谢谢她早就想说了。

      “拿什么谢我?你还是祝福我吧,祝福我爸一直升官发财,只有这样你们一家才不至于饿死。”

      “你看我干什么?别看你长得白白净净,以后估计也只能像你妈一样去伺候人讨生活,咱俩虽然是姐妹,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懂吗?”

      江欢南耳畔犹如响起一声巨雷,耳鸣伴着头痛,那种低人一等且被人踩着教训的痛传遍全身,所有还不健全的人格再次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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