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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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烟抱着司琴为他找来的书，来到了墨香苑。刚一进门，他便看到一个只着薄衫单衣的女子正半卧在树荫下乘凉。
这个人便是他的母亲，岚阁的主母——墨馨。
初秋的风虽不凛冽，却也会伤身体。墨馨身子底本来就薄，绝对经不住这秋风的试炼。
见到院中之人后，岚烟急忙把手中的那一摞书倚放在墙角边，琐碎的几个步子就走到女子的身边。
他拢了拢女子身上的薄毯，轻声说道：“母亲，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秋季里风大，小心会得风寒。”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墨馨迅速睁开了眼睛。
她满脸欣喜的看着岚烟，眼中竟显娇嗔：“不对，不对！烟儿你叫错了，烟儿要叫我‘墨馨’才对。”
看着眼前这个如孩子一样向他撒娇的女子，岚烟很是无奈，拧紧了眉头，只道：“您的身体一直不好。若是您出了什么差池，阁主回来后，一定会找司琴的麻烦的。若是司琴被阁主责罚了，您也会伤心的，对不对？”
他与墨馨说话，一贯都是这样，倒像是他在哄着墨馨一样。
岚烟的话音刚落，墨馨的脸色就变了。
岚烟还未悟到自己说错了话，就被墨馨拽住了手腕。
只见那芊芊细指，几乎都嵌进他的皮肤里去了。岚烟还未作出反应，就听到墨馨说道：“阁主？阁——主！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都是那个男人！都是那个男人害的！”
看到如此失控的墨馨，岚烟便知道是自己失言了。他曾经听司琴说过，墨馨最厌恶的人便是他的此生的生父——岚翊。
岚翊，淳于国岚阁的阁主。
据说，当初他和墨馨爱上了同一个人。奈何墨馨与那人的感情较好，岚翊为了破坏那人与墨馨之间的感情，便当着那人的面，强要了墨馨……
自那以后，他们所爱的人便消失了。
因为那件事，墨馨变得古怪起来。
岚翊迫于墨家的压迫，必须对墨馨负责任，于是他便娶了墨馨。
婚后，墨馨便是岚阁里人人敬畏的主母。岚阁里的人却都对她敬而远之，这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她疯了——在生下岚烟后，她就疯了。
岚烟试着挣了挣，却发现完全摆脱不了墨馨的力道，只好强忍着痛，温言劝道：“没事了，没事了。”
墨馨并未听到他的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面容变得越来越狰狞了。
岚烟还记得初见这个女子时，她是那么光彩照人。如今，那两腮的鲜红已经逐渐被病态的苍白代替。本应乌黑的秀发，却不乏从中找出一些银丝来。
当时的佳人，如今却是年华已逝。
想到这儿，岚烟的心里便多出了几分怜惜之情。
受惊的女子正满怀戒备的审视着周围的事物，岚烟的个头不高，只长齐其腰，他伸出稚嫩的手轻轻的拍打了墨馨的后脊，希望能够借此安抚一下她急躁的情绪。
“出了什么事了？”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闻言岚烟便知识墨馨身边的侍女，司琴。
女子本是款款而行，见到失控的墨馨后，不做任何耽搁，迅速赶了过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岚烟和墨馨二人分开。
看着神志不清的墨馨，司琴质问岚烟道：“烟儿，你是不是在小姐面前提起了阁主？”
许是知道做错事了，岚烟抿紧了下唇，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岚烟的答复后，司琴无奈的叹了口气：“烟儿，我早就交代过你，不要在小姐面前提到阁主。你……你这不是害了小姐吗？！”
司琴的话语中还透着几分微怒，听了这话，岚烟向后缩了缩身子，眼中也可以看出难以藏匿的自责。他将双手背在背后，轻轻地揉了揉稍显红肿的手，看到墨馨的神色依旧不正常，想上前问问，却立刻被司琴拦住了。
司琴却懒于跟他解释，满脸不耐的说道：“你快走。不然，小姐是不会好的。”
她说话好像藏着火药一般，不知不觉就会被人引爆。可岚烟知道她是急了。
他心中虽有些苦涩之感，却没有违逆司琴的话，最终还是一步几回头的走出了墨香苑。
*
离开了墨香苑，岚烟并未到其他的地方去。此时，他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药炉——那是个简单的小药房，是几年前他向司琴要的，建在他所住的炎垔苑里。
推开门，他熟谙的取出煎药用的壶，翻开药柜，配了一方汤药后，便燃起了柴火开始煎药。
岚烟手持一把轻薄的小扇，眼睛始终看着火势，手上的动作动一下，停一下。这本是应该专心去做的事情，可他的神思却已经飘得老远。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六年了。自从学会走路后，他便一直在翻阅这里的医书，意图在医书里找到能治墨馨这种病的药方。
虽然他学医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可他也只能配出抑制墨馨病况的药方来，并不能将她完全治愈。
最初，对于他配出来的药，司琴坚决不同意给墨馨喝。
可是，岚烟在私底下喂给墨馨喝了几次。因为效果不错，司琴就再没有说什么了。
对于他的早熟，司琴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墨馨一个病人，照顾自己都来不急，于是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汤药似乎很快就煎好了，上面冒起了徐徐白烟。岚烟鼓起嘴吹了吹那些烟雾，闻着这药香，自叹不错，时候把握的刚刚好。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模样才符合一个六岁小童。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收拾好屋内的器具，端上倒好的汤药，岚烟便向墨馨所在的院落走了去。
*
周围是熟悉的巷道，路边还有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各色植物，沉郁的情绪一瞬间就消失了。
再次走进墨香苑时，岚烟到处都寻不到墨馨和司琴的影子，心想他们应该是到屋里去了，便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来到主屋前。
他正要腾出一只手去敲门，只闻屋内传出了一个声响：“啪——”
是十分清脆的击打声。
待岚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提起脚，将虚掩的门踹开了。
“咚——！”这一声响很容易就吸引了屋内人的注意，岚烟进了屋子后，便聚集了屋内所有人的目光。
岚烟尴尬的挠了挠头，对于自己的鲁莽也不好多说什么，努力学着一个孩子的模样——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场。
“烟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司琴将墨馨扶回座位上坐下，并向岚烟招了招手，将他唤了去。
岚烟将手中的药碗端到墨馨面前，答道：“我忘了母亲今天还没喝药，就送来了。”
说着，他的目光便瞟向了屋内的另外一人。
不看还好，这一看，岚烟却是吓了一跳。
那人身着银白长衫，脸上却覆着一张不合时宜的面具，那面具不只是不合时宜，还十分骇人，除了那双深邃的双眸外，旁人绝对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部位。这人的一身装扮着实诡异。
不用多想，岚烟便知道他的身份了。岚阁阁主——岚翊，世人皆知那面模样骇人的面具便是这岚阁阁主身份的标志。
也许真的是被惊到了，岚烟手中的药碗险些端不住。眼看着手中那碗盛满的汤药要摔落在地上，可是那个白衣人却眼疾手快的将这碗接住了。
就在岚烟还在回想这人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他们身边时，那人已经开口说话了：“小心点。”
岚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用余光又扫过此人，心想除去那张可怖的面具外，他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么凶残，一袭银白的衣衫，却透着几分孤寂的感觉。
“你是何人？”男人见岚烟不答，继续问道。
岚烟又被那人眸间的厉色吓到了，冷汗直浸背脊。他拧了拧眉头，不相信这个男人会不知道自己儿子长得是什么模样。
最终回答他的话得人是司琴：“阁主，这个孩子就是烟儿。”
岚翊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同普通的打量不同，岚烟觉的这个那人似乎是在心里算计着什么。
“手。”男人口中又吐出一字。
司琴与岚烟均不知他所指，男人也没有那个耐心给时间让他们去领会，直接拽住岚烟的左手，在眼前翻看。
岚烟要反抗时已经晚了，只好任由他动作。
男人的手指很凉，摩擦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有些粗糙的感觉，应该是常年习武留下的。
突然，因为男人的动作，岚烟的身体逐渐僵硬起来。
男人用自己的拇指反复着岚烟手腕上的一道伤痕。那道伤痕并不是新伤，而是时间已久后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痕迹。
司琴脸色一变，也伸出手，想将岚烟的手从岚翊手中拽回来。
可岚翊怎会放手，他扫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司琴，沉声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司琴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墨馨，她许是被眼下的事勾起了兴趣：“这个啊，是我在烟儿上留下的印记啊！这样，我就不会再找不到他了！”
她看向男人的眼神带着几分寻衅。
听了墨馨的解释，岚烟觉得苦笑不得。
当初因为这个伤，他险些连命都丢了，如果不是司琴发现的及时，如果不是那伤口并未准确的割在他的脉搏上，那么他的坟包上的小树现在应该都有几米高了。
“印记？”男人反复琢磨这个词，可以听出来此时的他有些不悦。
墨馨只是回答了那一句话，便自顾自的玩耍起来，时而扯扯鬓边的发丝，时而拽拽旁人的衣角，好像一个为醒世的孩子。
司琴看不过去了，只好接过岚烟手中的药碗，递到墨馨面前，道：“小姐，喝药了。”
此时的墨馨竟然也平静了下来，只是，她依旧紧紧的拽着岚烟的衣袖不放。
“呵呵！”
男人不做丝毫掩饰的笑声引起了旁人的侧目，岚烟看过去时，便看到了男人眼中的一丝趣味，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岚翊横扫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三人，讥笑道：“‘小姐’？司琴，你莫要忘了！这里只有‘夫人’，何时多出一个‘小姐’来了？！”
司琴似乎也怒了，将药碗摔在桌案上，吼道：“阁主还知道她是夫人啊？若不是你当初那样对夫人，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我告诉你！你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永远也不会出现了！你伤了他，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司琴的话音刚落，岚翊手便抡在了她的脸上：“啪——”
清脆响亮，与岚烟初来时，在屋外听到的一样。
岚烟蹙起了眉头，一个健步挡在了司琴和墨馨的身前。奇怪的是，见到如此反应后，男人却笑了，因为男人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戮之气。
男人的笑声在屋内回响，十分刺耳：“‘烟儿’是谁？这里没有‘烟儿’，有的只是少主——岚烟！”
岚烟呆愣的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中的杀气渐消。
司琴上前将岚烟拽到了身后，她挑衅对岚翊说道：“烟儿是小姐的孩子。”
这个说法似乎很牵强。按理说，“岚烟”也是岚翊的孩子。
岚翊也冷声笑了笑，他越过司琴看了岚烟一眼，道：“岚烟，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这话，他径直离开了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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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此人离去的背影，岚烟的心里有些失落。今日能够见到六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烟儿！烟儿！”
墨馨的声音又唤起了岚烟的注意，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含笑着问道：“怎么了？”
“烟儿，我想睡觉！”
岚烟有些无力，他不得不承认，墨馨撒娇的功夫又变得厉害了：“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墨馨一把将岚烟拉近，将他抱在了怀中：“今天，我要烟儿和我一块儿睡！”
岚烟正想反驳，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司琴正在朝他使着眼色，那意思似乎是说——你留下来陪一下她。
“好啊，墨馨要乖乖的睡觉啊！”最终，岚烟还是妥协了，面对这样的墨馨他无力“抗争”。
得到了岚烟的应允，墨馨带着他迅速来到床榻前。也许是真的累了，刚一碰到床板，她便睡熟了。
看着熟睡的女子，岚烟才放下心来，他抬起头寻找司琴，可屋内除了他和墨馨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他企图拨开墨馨的手臂，不想，她竟然越抱越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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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墨馨的房间，岚烟一边念叨着今日出门不利，一边踏进炎垔苑。
可前脚刚迈进去，他便察觉到屋内的琐碎变化。
“谁？”他的左手伸进了衣袖中，摸索着防身用的匕首。
因为无人应答，他寻视了四周，竟发现落在墨馨庭院中的那一摞书被人摆在了这院子的中央。岚烟拿着匕首的手藏在身后，提步走上前，翻了翻那些书。
这些书，确实是司琴给他的那些，可是怎么会在这里了？他记得，这些书应该……
“你很敏锐，可是这还不够。”正在他疑惑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岚烟一个机灵便跃起，面对着男人，满脸的戒备。在看清来人后，他惊道：“岚……岚阁主？”
男人点点头，刚刚眼前这个孩子的反应显然让他很满意，他看了看岚烟手中的匕首，笑道：“而且，你太轻敌了。”
岚烟皱紧了眉头，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这是你落在墨馨那里的东西，我派人帮你取了来。”
岚烟怔了怔，复又笑道：“谢谢……父亲。”
男人不禁嗤笑道：“‘父亲’？如果你不愿意这么叫，就不用这么叫了。”
岚烟扯了扯嘴角，却不敢将不满表现得太明显：“岚烟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如是说道。
男人不满岚烟说话的语气，单手背后，走到他的身前，轻声问道：“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