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救世主他一心苟活》鹿露禄

2、Chapter 2

　　鲜红的血混着暗黄的浊液冲破血痂，在女人小臂的伤口处小汩小汩地溢出，隐约可见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乳白色的……虫卵。
　　是虫卵。
　　她的脸上早就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只剩下苍白和无尽的迷茫，眼泪止不住的掉:“怎么办……我身上怎么可能会长这种东西，我该怎么办……”
　　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击的陈大哥再无法组织出只言片语，最后还是时熠带头走近了她。
　　在这种情况下，池渝的脑子也混的像锅杂粥，下意识的去追寻时熠，走向那个满目无助的女人。
　　不等时熠开口询问，陈夫人就像看到了救星般主动将自己受伤的胳膊伸向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小哥啊，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还有个刚成年的女儿，我还不想死啊……”
　　即使身处远处，刚才的对话和景象陈夫人仍是历历在目，打死她也不会想到，将要第二个步入她那倒霉娘后尘的会是她自己。
　　陈大哥此刻也冷静了不少，在确保杂物室的门关严实后，也向着这边缓步走来。
　　时熠没有大的动作，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抬眼看了伤口后，摇头道:“皮下已经有东西往更深处钻了，要想活命，这条胳膊恐怕是难保。”
　　“我怎么能没有胳膊！”陈夫人呼吸一窒，随即就把手抽回，恶狠狠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不想让我一个苦命女人好过，给你们好脸色，现在反过来想要卸我的胳膊！”
　　说着，她又开始用指甲在那条泛脓的口子处费力的扣挖，带出了不少用细丝交错串联着的小球状物。
　　狭小的指甲缝隙出夹杂了不少稀碎的虫卵，卵里成型的幼虫就顺着夹缝钻进女人的指尖。
　　“怎么都爬进去了……老陈，你快来帮我，帮我把这些恶心的东西弄走！快！”陈夫人哭的梨花带雨，将最后的希望抛给了她的丈夫。
　　池渝转头，恰好和陈大哥的目光对视上。
　　他没有上前，胸腔一鼓一鼓的，呼吸还不怎么平稳。
　　陈大哥说:“就听他的吧。妈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他的眼下也挂着不知是因为生理还是心理原因而流出的眼泪，声音颤抖道:“命更重要。”
　　“总会有别的办法的！”女人双手神经质的抱头，表情狰狞，近乎疯魔道:“你快想别的办法呀！总会想出来的！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就是不想救我，想让我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破事情！你和那收银的小婊/子的奸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够了！都这时候了你又开始发疯了吗！”
　　男人激动的大吼着，三步并两步上前，揪着女人的衣领就要扇她。
　　“陈大哥！”池渝反应过来后着急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时熠伸手挡在了他身前，“你拦我干什么，这要出人命了你知道吗？！”
　　时熠摇摇头，对着男人朗声道:“你要是打了她，被寄生也只是时间问题。”
　　几乎是瞬间，陈大哥扬起的巴掌和拽着女人衣领的手一同放下，刚还被迫站立起来的陈夫人再次摔回地面，发出震耳的轰鸣。
　　池渝骂了句脏话，撇过脸不去看这个喜怒无常的中年男人。
　　时熠说:“这儿还有什么密闭的空间吗？”
　　“有。杂物室往里走还有个小点的储物间。”陈大哥煞有其事地在外套上掸了掸手，眼神不离地上的陈夫人，“要带她去那里吗？”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时熠道，“就这会儿功夫，那些虫子怕是早顺着血管蔓延到全身了。”
　　瘫倒在地的陈夫人再没有力气来辩驳他的话，因为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全身的皮肉相接处都有东西在动。
　　“嗬……嗬嗬。”女人的声带好像都受到了侵蚀，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扣书皮的声音。
　　再后来，她就不动了。
　　池渝头一次亲身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

　　三人不再说话，靠着辆手推车勉强将陈夫人移动到储物间口，然后默契地停住了脚步。
　　池渝拉开储物间门，表情有片刻的凝固，随即抿唇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陈大哥道:“什么？”
　　刚刚见识了陈大哥想要打妻子的行为，池渝心里还存着对他的不满，但还是答道:“好消息是储物间还在，没长腿跑了。”
　　“那坏消息是？”
　　“坏消息是，没位儿给她躺了。”
　　这是家私人的小型超市，储物间不知道比杂物室小了多少倍，新进的货物在门前对的满满当当，别说是进个人了，就算是要进来只耗子都要好好考虑一下要钻哪个缝。
　　时熠皱眉，道:“那就和老人放一起。时间拖得太久，保不准她也会咬人。”
　　一听到“咬人”两个字，陈大哥就像是被踩了尾巴般，手忙脚乱的调转方向，往杂物室后退。
　　池渝时刻观察着女人的动静，和他们面对面走着，余光扫到陈大哥躬身，单手拾起了铁铲。
　　杂物室门“吱呀”一开，扑鼻而来的恶臭熏得池渝睁不开眼，时熠也好不了多少，他用袖子捂住大半张脸，只漏出那对漆黑如墨的眼睛。
　　突然，陈夫人软绵绵的身体抽了抽，像是有了苏醒的迹象，手持铁铲的男人就像是早已预料一般，轮起铁铲就向她的脑袋砸去。
　　池渝被这一铲子吓得一激灵，张着嘴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下是真死透了。
　　浑浊的血液飞溅到距离最近的时熠和陈大哥身上，池渝倒是干净着。
　　但他比无辜躺枪的时熠还要生气。
　　“你这又是在干什么？”池渝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这人给气炸了，不自觉的为那个倒霉女人打抱不平，“她都快被蛀烂了，你就当真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还是怕她也诈尸，咬你怎么着啊？”
　　“这位小哥你过于激动了。”陈大哥无所谓的笑笑，在确保妻子不会再有什么动静后，取下眼镜，从衣兜里掏出张鸡皮眼镜布，极其细致的擦拭掉上面沾着的血迹，然后又恢复到了当初那个慈祥无害的样子。
　　池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他皮囊上表现出的和蔼骗过了，他从来没有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了解到他真正的为人。
　　陈大哥说:“她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她是个被虫安家的怪物。”
　　“那你也不能这样！她是你的妻子！”池渝无法理解这样的绝情，也不想要理解。
　　“屁的妻子。”
　　陈大哥不再理会池渝，将女人直直倾倒在老太太身上，两副软如烂泥般的肢体，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交叠着。
　　一旁沉默许久的时熠终于有了动作，他替男人锁紧了门。
　　池渝有些急了，他想要得到时熠的认同，毕竟在他看来，时熠总是对的:“时熠，你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做的没错。”
　　时熠脱下沾着血的外套，垂眸撂下了这一句话。

　　陈大哥找了几张毯子分给两人盖上，几人围坐在空地上。
　　空气里的怪味淡了些，说不清是池渝闻习惯了，还是逐渐消散了。
　　在这不过几个钟头的时间里，死了两个人。
　　池渝难以理解太多太多的事。似乎是从时熠告诉他末日即将到来的那一刻起，发生的事就不能再用常理和道德来评判了。
　　任何可以创造出安全的环境，从而使自己活下去的事情都是对的。
　　就算是杀人。
　　“小哥，你还在纠结什么？”
　　陈大哥问完，旁若无人的点了根烟，猛吸一口，片刻后两串白烟从鼻腔中呼出，。
　　池渝不想回答。他讨厌烟味，并且克制不住的想要去厌恶这一整个人，也同样很难在短时间内接受，时熠变得与他相似的理性和冷陌。
　　“手机已经有几天没信号了。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成了什么鬼样。”陈大哥心里承压能力很强，他嗤笑一声，摇摇头道，“世界末日吗？”
　　“是人类的末日。”时熠突然出声纠正道。
　　他们在超市暂处的位置并不太靠里，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池渝发现自己能隐约听到街上嘈杂的拍翅声。
　　他并不意外，但难免会再次回想起刚才发生的所有。
　　陈大哥从后面的货架上掏出几袋速食面包片，分给了两人。
　　“你们要待在这儿吗？这里的东西足够我们衣食无忧的生活几个月。”
　　“不了，我打算明天就走。”
　　时熠回绝过后看向池渝，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看我干什么，我当然是和你一起。”池渝的表情像是听到了鬼故事一样，“我人都跟你出来了，还想着不负责？”
　　“是吗。”陈大哥嚼着嘴里的面包，两臂随意的搭在裤子为数不多的干净处，话有些含糊不清，“你们年轻人还是热血啊，不像我，半截身子都快入土，再没从前的干劲了。”
　　“哈，就要剩我一个人在这儿，想着还怪冷请的。也对，这种时候，总该有人坚持出去闯荡闯荡的。”陈大哥自嘲似的笑笑，“像你们这样纯粹的年轻人。”
　　池渝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瞧不起自己内心深处多余的感性，因为这又让他对这个即将孤身的中年人起了恻隐之心。
　　他皱眉道:“那你就准备一直待在这儿？”
　　陈大哥点头:“年龄大，也跑不动了。你们还年轻，我要出去也是个拖后腿的。我大概看了，这里的食物很充足，给你们一些后剩下的还能够我吃挺久。”
　　语毕，他顿了顿，看向池渝道:“小池啊，大哥知道你看不起我的为人，我有时候也看不起我自己。”
　　陈大哥深吸了一口烟道:“都这时候了，有些事情我也想找个人说说。”
　　池渝没有应答，只听他自顾自的倾诉。
　　“我不爱……我夫人，她也不爱我，像我们这样搭伙过日子的婚姻我见过太多了。”陈大哥吸了口烟，眼神放空，像是陷入了过去，“有的时候一吵架我就想要打她，我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想过如果我打死她，是不是现在就能活的轻松自在点儿。当然，最后都是仅限于想想，因为我还有一个女儿。我能一个人过活一辈子，但我的女儿不能没有妈妈。”
　　“我从不会后悔做过的任何事，即使是杀了她。”
　　最后一句话落，陈大哥沉默良久，最后捻灭烟头，从口袋里摸出把车钥匙，丢给时熠:“你是个靠得住的。年轻人，我从不看走眼。拿着它，车停在门口，今晚给你装上些补给，明儿一早，带上你那善良的朋友，就走吧。”
　　陈大哥道:“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