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在下》旧城北里

74、他们在杀龙？

　　路栖云到的时候，花雨台已经人满为患，他拉着沈琼玉剑走偏锋直接飞身上墙，一路到了大殿的屋顶上。

　　沈琼玉立在那处，红瓦衬白衣，仙风道骨，超凡脱俗。路栖云就不一样了，他往屋脊上一坐，这处风景好，恨不得能寻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观看。

　　花雨台是个四四方方的地方，四周修筑了百丈高墙，其上还加了一层可以供人观礼的亭台，中间是一口巨大的天井，少说也的有他们拥月峰半个山头那么大。

　　天井被两扇青铜门盖起来，一人粗的铁链吊在门上，其两端分别连通到高墙间，看起来应该是用来开门的。

　　“师尊有没有听说过他们这个御龙典？”

　　沈琼玉不知在想什么，立在那出神。“青屿御龙，在以前确实如此，传闻扶光仙人于三万年前将龙族封印在蓬莱，并钦点一人看守，后来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便有了御龙者为主的传统，自可有资格成为青屿仙踪的掌门。”

　　这不是挺好的？

　　世世代代看守龙族封印，已驾驭龙族来彰显上位者的身份。

　　沈琼玉叹了口气，虽然轻却也让路栖云捕捉到了。

　　“师尊怎么叹息。”

　　“能力不足者十有八九，若是想要龙族臣服难于上青天，所以后来青屿的掌门换了一种方式。”

　　路栖云瞬间想起了方才小贩所说的话。

　　他有些不确认的道，“屠龙吗？”

　　看见沈琼玉点头，路栖云又问，“没办法为我所用就杀之，这是什么做派。”

　　“杀之得美名，妖邪魔物在世人眼中终究是恶的，没人会在意究竟是御是屠。”

　　仙君遥遥而望，天井之下是一片漆黑根本瞧不见其内是什么样子，青铜门被打造成铁栏的模样，能从缝隙中隐约见到翻腾的流光。

　　一声龙吟拉开今日狂欢的序幕。

　　被关押在天井之下的龙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危机，不住的用身体撞击石壁，可是洞穴矮小，随着身体翻腾，锁在其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路栖云探起身子支着一条腿而坐，目光也从沈琼玉的身上移到了那天井之中。

　　刚探头，便看见青铜门的缝隙中漏出的一只黄澄澄的眼。

　　那只眼中带着仇恨，肆意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路栖云皱着眉，与那只眼睛对上了。

　　狂躁。

　　愤怒。

　　无力。

　　拼死一搏。

　　杀尽天下。

　　这是一瞬间流入路栖云脑海中的想法，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可是此刻肢体横飞，鲜血横流的场景进了脑海，身困囚笼，千年万年，任人宰割。

　　当初蝼蚁，怎敢如此。

　　路栖云下意识揪住心口的衣服，他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再去看的时候，那只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刚才瞬间的想法是哪里来的？

　　沈琼玉似乎也注意到了路栖云的不对劲，他侧过头“怎么？”

　　“啊？没…没事。”

　　路栖云不知该如何同沈琼玉说这件事，只当自己是一时走了神胡思乱想，他笑盈盈的抬头，尽力表现出无事的样子。“龙族做了什么错事？要被关押至此万年都不得出。”

　　沈琼玉：“龙族杀虐成性，万年前一度将凡尘杀灭。”

　　太过久远的记载已经失去了真实性，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却在诉说着那段悲惨的历史。

　　人龙生于天地，本来相安无事，龙族居于天外，从不在凡尘现身，可自从魔尊现身后，这些天生高傲的神兽竟然心甘情愿任他驱使。

　　再后来龙族现世，开始吞吃凡人，虐杀取乐，将整个人间变为炼狱。

　　路栖云听完沉默了一会，“这么看来，只是封印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依我看当初扶光还是太心软，不如全杀了好了。”

　　“你行事太过极端。”

　　“那师尊以为呢？”

　　以前，路栖云从不会问他这种问题，在他来看只要是沈琼玉所说的便是迂腐至极，所以他不屑与沈琼玉去讨教这些看待事物的想法，反而喜欢自己琢磨。

　　所以很多事情，他觉得从心所以无悔，可是在旁人眼中却不是如此。

　　沈琼玉冷道，“除去天道，没有人有资格去定是善是恶。”

　　“就算是扶光所封印，也不能说明龙族当初所犯之事是错的？”

　　沈琼玉心中也没有一个定论，他从不认为一样事物的诞生从初始便是恶的，“我也不知。”

　　百鸟齐鸣，打断了师徒之间的对话。

　　铁链拖拽，将天井上覆盖的青铜巨门缓缓向着两侧拉开，高墙之上的人们全都伸着脖子往下看，可直到巨门全部打开，那井下却只有一片漆黑。

　　“怎么不出来啊。”

　　“快点，睡着了？”

　　许多人吵闹，起哄，想要让被束缚在其中的龙显出真身。

　　一声龙吟，紧接着转瞬间腾飞升空的龙从天井而出，只能看见是一道深蓝色的影子扶摇直上，刮起的巨大风柱透过四方封印袭向看客，一时间迷了众人眼。

　　路栖云一伸手，接住了不知从哪被吹过来的珠钗。

　　风过，众人回首，正看见了那被束缚住的龙。

　　龙的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锁链，每一条都连接到天井囚笼的底部，此时他的冲击力巨大，将那铁链扯的绷直，寒铁相互磨蹭，声音紧绷，让人觉得下一刻他便要挣脱链条而去。

　　尽管满身束缚，那龙却还是向着长空摆尾，只是可惜，哪怕再厉害终究也逃不出这一方天地。

　　力气用尽，龙身垂直而落，跌跌撞撞的蜷缩到角落去了。

　　“娘亲，他不会疼吗？”

　　妇人激动道：“龙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杀了他！掌门威武！”

　　“杀了他！”

　　“杀了他！”

　　仿佛被此刻激情高昂的大人吓到了，方才怯生生问话的孩子窝在母亲怀中不敢再出声。

　　路栖云一边把玩着手中珠钗一边看，那条龙的身上有不少伤痕，他仰起头震耳欲聋的嘶吼，可是越如此围观的仙门众人越是笑闹起劲。

　　身上好多血，是被过紧的铁链勒出来的，也有一些是咒法损伤的痕迹，还有……

　　那龙叫的时候会仰着头，脖子下方有一块血肉模糊，如果没记错，路栖云是在书上读到的过，龙之逆鳞，于颈部，月牙状，呈月白色，可入药，食之增进修为。

　　不过现如今存世的龙都被关押在蓬莱。

　　那么是谁拔掉的自然不言而喻。

　　“我听说，龙之逆鳞于修为有奇效，不过也有高门贵女愿意千金一掷买来打造成首饰的。”路栖云不咸不淡的话引起了沈琼玉的注意。

　　他自然也看见了。

　　逆鳞为龙族最薄弱之处，旁人不可碰触。

　　被硬生生拔掉，如今鲜血淋漓的展示在世人面前，对于龙族来说，是耻辱。

　　沈琼玉没说话，只是路栖云却注意到了他藏于袖中的手握紧成拳。

　　“快看！玉掌门来了！”

　　“玉掌门！”

　　这就是…玉生烟。

　　只见自紫辰大殿上飞下一人，没有御剑，而是真正的凌空而立，她缓缓而来，背光站着，一身浅紫色的衣服被风趁的衣角翻飞，头上珠翠点缀很是简单，令人惊奇的是，她竟然没有带佩剑。

　　这就是蓬莱青屿的第一百二十七代掌门。

　　玉生烟。

　　传闻此人容貌秀丽，明艳灿烂，是当世第一的美人，可是典籍中并没有记载过她的画像，因而世人只知她美，却不知美到何种程度。

　　如此一见，天地失色，万物多情。

　　路栖云看见她也是被惊艳的愣住了，他下意识的又看了看沈琼玉，两相来回，最后痛定思痛，极其无奈的承认当世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玉生烟的长相是完全不同于沈琼玉的，明艳非凡，虽然穿着简单，却让人一眼望去好似刻在脑海中，朝暮间能想起晨雾缭绕中带露的牡丹。

　　他缓缓拉开视线，发现了在高阁之上端坐着的人影。

　　是青鸟书，果然他也是来观礼的。

　　….只是这家伙瞧着兴质不高啊，不晓得为何摆着一副臭脸想看又不想看的样子。

　　“师尊，青鸾君与青屿有什么交情在？”

　　沈琼玉顺着路栖云的指引看过去，果然是青鸟书在那闷头坐着喝酒。

　　“同青屿没有，同玉掌门有。”

　　“什么交情？”

　　“婚约。”

　　…………..

　　婚约？？？？？？？？？？

　　“啊哈哈...哈哈哈… 弟子确实没想到。”敢情他是见自己媳妇太过貌美，被这么多人夸奖吃醋了，怪不得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呢。

　　不过话说回来，青鸾君真是.....艳福不浅。

　　淡黄色的结界开了一道门，玉生烟未作迟疑便飞身而入，方一入了结界，那道门就关了。

　　不管如何龙族对于人的震慑力是一直存在的，哪怕是蓬莱也会担心有意外发生，所以除了束缚他的铁链，还加了一层结界。

　　如此防护，也是为了保证看客们的安全，又或者…. 担心掌门杀的兴起，高台血溅就不好了。

　　似乎感知到了威胁，也或许是几万年的压迫所致，那条缩在角落里的龙对面前的女子充满敌意，黄金瞳紧紧盯着她，两条龙须随着巨口中吞吐而出的喘息上下漂浮。

　　对于龙而言，人实在是太弱小了。

　　他们卑微，懦弱，满心怨怼却含而不露，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虚伪至极，是弱者。

　　龙族是天生的祥瑞的神兽，身姿卓越，也可一飞千里，若是一掌拍下去，顷刻可让数十人丧命。

　　可是如今。

　　它瞪着缓缓向自己靠近的人，却根本无从反抗。

　　被施加了特殊的咒法，让它无法变成人身，龙的身体虽好，却不能使用咒法反击，自己如今只像是个空有其表的废物。

　　尽管如此，它还是竭尽全力，想要吓退这个人。

　　此刻看台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玉生烟屠龙那刻。

　　路栖云的视线从那女人身上缓缓移到沈琼玉身上，他自然注意到了，沈琼玉方才抑制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周身的灵力流转也不再平和。

　　他想出手。

　　路栖云了解他，不论身处何地，身份又是何，他都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一抬手，扯住了沈琼玉的袖子。

　　后者低头看他，发现路栖云好似没事一般坐在瓦片上。

　　“师尊别着急，先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