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22、第二十二章 听风

　　“可我们是来参加入门比试的！”宋圆急道，“我们从人间到此，听闻无愧门收弟子没有那套繁杂规矩，便想来此一试，山下的人分明说近几日就是比试大会。”
　　那白衣仙尊听罢只是笑道：“今年的入门比试提前了，他们许是看你们自人间来，消息并不灵通，将你们都骗了。”
　　此番情况实在尴尬，若是再僵持下去，倒显得宋圆三人脸皮厚了些，岁重没什么表情，他拉了一把宋圆，“既然是我们错过了，那就算了，下去吧。”
　　宋圆丧着脸，几人转身就要离开，那白衣仙尊又道：“以凡人之躯，从山下到这山峰，想必让你们受尽了苦头，你们真就如此甘心离开？”
　　岁重没有回头，没有任何犹豫往回，“路很陡，风很大，但风景不错，虽不甘心，但今日就算做——”
　　“到此一游吧。”
　　白衣人有一刻的愣怔，旋即大笑，“有趣！本尊看你根骨不错，不如就收你为徒吧。”
　　他说的实在是轻飘飘，岁重回头看他，“仙尊不是说不收弟子了吗？”
　　“无愧门不收弟子，但本尊可以收徒啊。”

　　苏步青常去人间，某条无名的巷子他或许走过，无愧门这样名震四海的仙门他从未来过。仙门之人与凤凰神并不怎么亲近，除了凤凰陨灭时的消息传遍四海，后来的仙都，像是忘了这位高山之巅的神明。
　　他借由着岁重的目光将这第一仙门一览无余。山峰连绵，高低不一，云海浮动，人行其中。
　　岁重一行人跟着这位白衣仙尊一路劈开云雾，终于见前头有一角屋木顶出云中，走的近了，就见那横梁之上刻着三个字——无愧门。
　　山下人说，见到这三个字，就是真的到了无愧门。
　　宋圆和那个无名的少年被白衣仙尊交由了一位弟子，吩咐完两人的去向，他正要走，又回头叫岁重跟上。
　　岁重跟着他一路往着更高的地方而去，他好奇的摸着眼前的云雾：“为何我与他们不同？”
　　“本尊不是说了，要收你为徒吗？”
　　“仙尊真要收我为徒？”
　　“君无戏言，更何况无愧门最重承诺，你又为何不信本尊？”
　　岁重摸着别在腰间的剑，“我在上山之前，只是人间一个乞丐。除了行乞，我可能什么都不会。”
　　仙尊挑眉，“谁说乞丐就一定什么都不会了，你在人间当乞丐的时候，可有些什么感悟？”
　　“自然是有，只是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既然能从当乞丐里悟出道理，为何当本尊的徒弟就不能有所成？”
　　岁重十分无奈，“这能相提并论吗？”
　　仙尊笑道：“为何不能，你要知道，行乞，许是比修仙还难呢。”

　　那仙尊言出必行，果真收了岁重为弟子。岁重行了拜师礼，才知道他名为段玉，世人常称他如是道尊，无愧门上下，都称他掌门。
　　“怎么样，”段玉笑着接了他递过来的茶，“一入无愧门就是掌门之徒，感想如何？”
　　岁重轻轻一笑，“应该比当乞丐会有趣。”
　　段玉大笑，将那茶一饮而尽。

　　岁重入门虽迟了些，好在他的确如段玉所说，根骨不错，因此修炼起来，比起常人要快上许多。
　　段玉并不是每日都来教他，常常是传授了一道心法，就让岁重自己去领悟，半月后又出现，考察岁重领悟得如何了。
　　这日，岁重从玄玉山回了听风台。玄玉山是段玉所居之地，他每日修习就去那里，修习完就回自己的听风台。
　　听风台本是一座连接着玄玉山的小峰，无人居住，段玉让他选一处住处，他就选了哪里。
　　段玉惊讶过，因为那小峰四处无山遮挡，时常起风，就连这听风二字，都是岁重后来取的。
　　那时段玉似是不解，便问他，“这地方如何入你眼的？”
　　岁重沉默了许久，他其实自己也想不明白，大概是那里的风声，他曾经在哪里听过。

　　苏步青近来才发现，他可以离开岁重的身体了。只是意识出窍，他只能伴在岁重左右，无法离开。会出现这状况，想必是笼心树之主怕他察觉出幻境中岁重的心中所想，将他主动剥离出去了。
　　没有经过他同意就将他拉入幻境，现在又怕他察觉自己当年的心思，苏步青无奈一笑，只能继续跟着幻境里的岁重一起回了听风台。
　　岁重刚回来就入定打坐，苏步青将这小小的听风台看了一遍，又回了岁重身边。
　　少年安静打坐，双目紧闭，周身悬浮着灵力。他缓缓上前，仔细去观摩岁重带着年少稚子之气的脸，抬起的手置于那平坦的眉心，他抚的那般轻，像是不想惊扰到安定之人。
　　只是下一瞬，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苏步青收了手，他本想退开些，却看见岁重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眸中，没有映出他的身影。
　　苏步青垂下眼眸，与他错开了视线。
　　岁重像是在懊悔什么，只是那懊悔的神色很快闪过，他起了身，去到听风台风声最密集的地方。
　　苏步青一早就发现了，这个还不大的少年时常沉默，最喜欢听风声拂过。
　　袭来的风卷起隐秘又深远的声响，一到夜里，就伴随着天幕上繁星点点，轻柔的笼住这座山头。
　　时日如飞，无愧门每年新入门的弟子，在修习几月后，会有一场比试，算作检验各自成果，众弟子也能在这场点到即止的切磋中知道自己哪处不足。
　　按理来说，岁重作为掌门首徒，是不需要参加这次大会的，但他是直接拜到段玉门下，没有经过新人弟子的检验，若是不参加，只怕有人会心生不满。
　　段玉在比试前几日回了玄玉山，询问他要不要参加比试。岁重点头道：“这次比试，我也能看看自己到底修习如何。”
　　“我知道你会参加，所以这次提前回来，是想给你寻一适合你的本命仙器。”段玉道，“我看你用剑居多，为师带你入剑阁一趟。”
　　“多谢师尊，但剑就不用了。”
　　“为何？”
　　“我有它就可以了。”岁重从芥子里将那柄自己常用的剑拿出来。
　　段玉观详这柄剑，实在看不出这剑有什么可彩之处，“钝剑无锋，你确定要它？”
　　“嗯。”
　　段玉看出些什么，不再劝说，只是问道：“这剑与你莫非有什么不解的渊源？”
　　“算不上什么渊源。”岁重抚摸剑身，“只是这剑是曾经一个仙人曾与我的，虽然早已不记得那仙人是何模样，但依稀记得他将剑给我，是想让我做一件事。”
　　“既然是仙人所赠，想必这剑定有你我无法参破之处。”段玉没有再继续追问，“它或许就是最适合你的剑。”
　　他又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回师尊，它名为焚音。”
　　苏步青就在一旁，他看着那把焚音剑，很快又收回目光。

　　比试定在聚云峰，除了刚入门的弟子，几位无愧门长老也都到场，若是比试里有中意的弟子，他们可以直接收为门徒。
　　岁重刚来就被段玉带去了玄玉山，所以在场的人他都不认识。那些入门弟子大多抱团而行，唯独他一人一剑显得十分孤零零。
　　他在那些不断打量的目光中神态自若，刚抽了比试顺序和对战弟子的名字，一只手轻轻拍了下岁重的肩背。他回身，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宋圆。
　　那日宋圆和那个少年一同收归为新人弟子，他们一直在新人弟子所居的看云峰，岁重在的玄玉山与他们隔了好几座峰，所以从那之后，他们没有再见过。
　　宋圆先是注意到了岁重的剑，奇怪道：“岁重师兄，你没去领仙器吗？”
　　岁重摸着剑柄，“有它就够了。我们都是一起进来的，你叫我师兄作甚？”
　　“师兄你可是掌门首徒，和我们这新人弟子当然不同了。”宋圆还是那般咋咋呼呼的模样，“师兄你不知道，那些人可羡慕你了，都说你机遇好，一直想见见你这掌门首徒是何模样。”
　　岁重看着手上的序号，“你在这里待得如何？”
　　“挺不错的，我本来以为真要下山了，还好没有功亏一篑。”宋圆伸过去看他抽到的顺序，惊道，“卓清兮？师兄你居然与他对上了？”
　　“怎么了？”
　　宋圆先是在周围看了看，这才掩着嘴小声说道：“这个卓清兮我听说是灵道山庄的庄主之子，他在拜入无愧门时就曾扬言要入如是道尊门下。”
　　“如今你已经是掌门首徒，他对你早就不满，你与他对上，他只怕是要将你为难一番才会罢休。”
　　岁重不怎么在意，“放心吧，若是来者不善，我会小心应付的。”

　　“你就是掌门首徒岁重？”
　　岁重刚与宋圆保证完，来者不善这就来了。他微微侧头，就见一少年正朝自己走来，白衣飘飘，腰间配着一柄泛着银光的长剑。
　　来人正是卓清兮，灵道山庄少庄主。
　　但岁重来自人间，所以对什么灵道山庄不慎了解，他朝对方行礼，“正是。”
　　卓清兮光只是看着就能看出来他是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小公子，看人时微微仰头，目露不屑，但他生了一张简直雌雄莫辨的脸，明明面露轻蔑，却让人对他厌不起来。
　　不过岁重并不在意他是什么模样，只微微瞧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们同为最朝意的年纪，自然都有着自己此刻固执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