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2、第二章 感化

　　“不必。”苏步青抬眼去看一脸得逞的林鹤闲，淡然道，“你先前所说的破案，是什么意思？”
　　虞在水早就想说这事了，偏偏师兄从头到尾对这事都不过问，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提起，立即主动道：“这事说来蹊跷，就在数月前，凡间发生了几起全府上下失踪的怪事，我和师兄就是为此而来。”
　　“全府失踪？”
　　“正是。”终于可以谈起正事，虞在水简直要喜极而泣，“全府上下一到第二日早上就都不见了，青石镇的李府和刘府就是这样失踪的，我问过这里的人有没有在那两日发生的晚上听到过什么，或看到过什么，但他们都说不知道，都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李府和刘府都是青石镇快有百年基业的府邸，你去查他们之间有何共同之处，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我明白了。”虞在水对这事极为上心，藤起身就要离开，“师兄，苏前辈，我去去就回。”
　　虞在水人一转就消失不见了，苏步青收回目光，转眼就见林鹤闲笑看着他，“阿凤啊，你实话告诉我，这一百年里，你早就醒了吧。”
　　苏步青轻笑，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们既是死对头，你又何必叫的那样亲近。”
　　林鹤闲微微一顿，“你怎么这样记仇呢，想当年你和我对打时可从不手软，我就叫两句还计较上了。”
　　苏步青知道他的性子就是越理会他越顺杆爬，几百年前在魔窟七域城时就已经凶名在外，不止是外面的人怕他，那些魔修也见他就躲，若是躲不过，就只能被岁重从容貌到修为直至全方面的羞辱。
　　曾经甚至还有个魔修不堪其扰，忍着邪魔与神仙气息相冲也要上浮玉山，进琉璃殿，万分虔诚的祈求凤凰能够出手将那魔头收了。
　　或许是那魔修求得太过诚恳，凤凰现了身，先是问了一句，“他做了何事？”
　　那魔修一下就激动了，立马告状，“那魔头说我面如荒石目若夜枭，眉如秋草鼻似枯枝。”
　　七域城有个流传许久的观念，若是修为越高，面容越是不堪入目，就能够让敌人先一步害怕。他曾经去过几次七域城，的确都是些千奇百怪的脸，凤凰从来不以貌取人，但那次罕见的取了，甚至对岁重生出了点怜悯之意。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每日面对那些千奇百怪。
　　所以，对此凤凰只是轻微点头，让他继续。
　　“他还说我修为拙劣，还是不要来这魔域混了，省的到时候被人分吃都还要遭人嫌弃。”
　　凤凰看着他声情并茂的诉说着那些苦难，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给了他一本书。
　　魔修低头一看——
　　《心经》。
　　魔修：“……”
　　魔修拿了书离开了，一年后又来还愿了。
　　“神明大人，我明白您当年的苦心指导了。”魔修换下了黑色的衣袍，面容都整齐了不少，“我参悟了佛道，我不入魔门了，我要入佛门。”
　　凤凰：“……”
　　这事之后立马传开了，说凤凰神不止有人间的信徒，魔域的人都能被其感化。这事传到了七域城岁重的耳中，那魔头直接来了琉璃殿，神息在他身上没有半点压制，“凤凰，我也来求神，你不如也感化感化我。”
　　——
　　“你不是有许多事想问我吗，怎么又不问了？”林鹤闲喝了那杯被苏步青搁置的热茶。
　　苏步青垂目，低头看着手中的杯盏，“我那些疑问你都避着答了，再问也不过是些谎话。”
　　林鹤闲还要说些什么，虞在水去而复返，效率极高，“师兄，苏前辈，果然，我一打听，这李府和刘府曾经都是突然暴富，购置了宅府和丫鬟小厮，而且我有朋友从嘉州传信来，说是花府虽然府上的人都失踪了，但有个丫鬟幸免于难。”
　　得了线索，虞在水一行人立即启辰了。
　　嘉州距离青石镇不远，他们又都是修仙者，不出一日就到了半月城。
　　好在有那友人相助，他们刚到此地，就见到了那花府的丫鬟。大概是目睹一屋子人失踪，那丫鬟受了惊，神色暗淡无光，显然是近几日都无法安眠。
　　“那日子时，我不知为何突然醒了，只觉嘴里干渴，便想喝点水，却发现屋里同睡的几人都不见了，我实在害怕，不敢出去找，等到天明，才发现这全府上下的人都一夜之间失踪了。”
　　虞在水一早就明白这丫鬟不会知道太多，所以并不失望，“最近府里可有来什么人？”
　　“来人？”丫鬟细想着，“似乎没有，府上来客都由老爷招待……啊，是有个道士来过。”
　　“道士？”虞在水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正是，数月前，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句话，说是曾经如果背弃凤凰神的百姓会遭到诅咒，这话古怪得很，我家老爷也听了，一开始没有当事，结果没过多久大少爷就开始神神叨叨的，整天说胡话，说什么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老爷知道后不知为何生了很大的气，就请了那个道士来府上，不过再具体的我便不知晓了。”
　　到了这里，虞在水已经大致明白了。
　　他又问了那友人，得知那花府也是曾经突然发了笔横财，宅子是祖上百年前购置的。
　　“如今看来，是有人借由着那凤凰诅咒的传言，再以道士的身份进入府上布下传送的阵法，所以那些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异常。”虞在水已经回了暂时落脚的客房，他喝着苏步青倒来的水，突然想到什么，“我明白了！”
　　“哦，明白什么了？”林鹤闲语气凉凉，盯着他手里的茶水。
　　“横财，凤凰，诅咒，百年，失踪。”虞在水越说越肯定，“一百年前，凤凰神神陨后，琉璃殿就塌了，里面的宝贝可不少，这些人拿了宝贝，有了钱有了房，安安顺顺到了百年。”
　　“祖上如何发家，想必后人也知晓一二，当流出这凤凰诅咒的传言后自然会心虚，若是府上再出一两个疯子，就一定会请道士来府上做法解咒，那道士布了阵法后离开，再启动阵法，全府上下自然就都一夜之间消失了。”
　　“不错不错，你真厉害。”林鹤闲鼓掌，“那问问你，为何那个丫鬟没有被传送离开？”
　　“唔——会不会是阵法失误？”虞在水又摇头，“不对，能够找到当年那些盗走琉璃殿的东西的人，想必是规划已久，这种失误怎么可能会犯。”
　　“那我再问你，当年盗走琉璃殿宝物的人如此之多，为何就是这些人被选中了？”
　　“……不知道。”虞在水总觉得此刻的师兄对他突然生出几分刻薄。
　　“没关系。”林鹤闲摸了摸他的头，“走一趟估计就明白了。”
　　“去哪里？”
　　林鹤闲笑着看了眼满脸淡然的苏步青，“浮玉山。”
　　既然都是围绕着凤凰而展开的这些线索，那便去一趟那里，毕竟那曾经是凤凰神陨之地。
　　——
　　凤凰是人间的神，浮玉山凡人和修士都可以上去，自然不是什么偏远之地。
　　那山极高，路也难走，拾级而上，一路有桃花漫天，梨花胜雪，行至山腰处，有座八角亭，名忘返。
　　从那亭子朝下看，可以看见山间村落如蚁虫，漫山白雾似仙界。
　　凡间总有人说，修仙者得道成仙后通过天阶上无尘仙界，而浮玉山便是人间的仙界。
　　只是这些东西在一百年前凤凰神陨后就都不复存在了。
　　浮玉山的白雾依旧弥漫，但那忘返亭不再有凡人在此休憩，一路都是枯枝腐朽，黑土无生之景，这些死气横生的东西在雾里藏了百年，人间也已经渐渐忘记了凤凰，忘记了浮玉山。
　　虞在水左看右看，他曾经来过浮玉山，见过这里的繁盛之景，对此情景只有唏嘘。
　　“师兄，前辈，好像有人已经来过这里了。”虞在水看着眼前明显的痕迹，似乎是有人曾在此地小斗过一场。
　　“看来那人不止引了我们过来。”林鹤闲冷笑道，“走吧，上去看看那人究竟想做什么。”
　　苏步青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和他视线撞上。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虞在水猜的没错，的确有人已经到了此地，并且人还不少。
　　他们还未到凤凰台，就看到了一堆仙门弟子堵在那地方，叽叽喳喳，止步不前。
　　苏步青走在最后头，他目光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他往前看去，看的却不是那堆人群，而是琉璃殿废墟后的那棵参天古树。
　　琉璃殿落在接近山顶的位置，那地方有个单独的名字，叫凤凰台。凤凰台不止有那座巨大的琉璃殿，殿后还有棵古树。
　　那树名为扶桑，由两根同根树相互缠绕而生，树极高，只有抬头才能看到那枝繁叶茂的顶。扶桑树从不开花，只有绿叶，每当有人向它许愿，就会长出一根枝丫。
　　这树已有五百年之久，传闻凤凰现世时，就依着那棵扶桑。
　　五百年，世人历经千辛万苦的每一个愿望，让它根深叶茂，让它生机勃勃，直参云天。
　　所以很多人来到此处，有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一尘不染，流光溢彩的琉璃殿，而是那棵普通又高大的扶桑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