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求》踏杳杳

15、第十五章 抉择

　　媛女只是来人间看一看热闹，并不想节外生枝，两人与林鹤闲告别，寻了处客栈住下，结果还未上楼，就听后头有人开口，“杨兄？”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前不久才做别的林鹤闲。
　　“林兄也住这里？”杨雀笑着回应。
　　林鹤闲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正是。莫非二位也是来看明日那场拍卖的？”
　　“原来我们目的相同呀。”媛女语调明媚，“还真是有缘了。”
　　这样一来，杨雀更警惕了些，眼前这少年身份不明，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一副脾气很好言笑晏晏的模样虽然讨喜，可他还是直觉这人隐藏了身份。
　　媛女倒是不怎么设防，她与对方相谈甚欢，还约好明日一同前去那唤月楼。

　　日曜之下，唤月楼高竖在明光中，琉璃瓦熠熠生辉，似是在与这城中一切繁华之境呼应。
　　媛女极少到人间来，这样的和盛之境见得少，一时在这繁花似锦中迷了眼，目光中都是新奇和打量。
　　三人一同进了唤月楼，小二见他们几人身姿不凡，立即将人往里头引。
　　进了这红漆木门，才能感知到里头的宽阔。屋中浮雕精美，每一处设计都极具妙意。
　　他们被引到一间房中，从窗案向下看，可以看到整个拍卖过程。
　　“几位稍等片刻，这拍卖即刻就开始了。”那人退出房，“几位若是出价，将那木牌放置窗边就好。”

　　媛女摆弄着这雕刻着花边的木牌，“这木头上的花雕刻精美，与那些梁柱上的似乎是一样的。”
　　“这唤月楼主喜好奢华，尤其喜欢木雕工艺的东西，这手牌便是由黄花梨木所制。”
　　杨雀这头刚解释完，楼下那唤月楼主正巧从幕后出来，此人衣着朴素，但全身打理的精神又细致。
　　媛女好奇的往外看，就见那唤月楼主先是致了辞，这拍卖就算作开始了。
　　最先拿上来的东西被黑布盖着，由主持介绍完，再揭开让在场人抬价。媛女对那些人间的东西不感兴趣，“这红铃铛倒是不错，那上面似乎还刻了东西。”
　　杨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解释道：“这铃铛由红玉制成，慈溪还未灭国之时，它就挂在云皇后寝殿的那棵树上。”
　　“一个皇后用过的铃铛，起拍价一千两，疯了吧。”
　　“红玉难求，又是皇室的东西，自然低不了。”
　　“再好看也就是个铃铛，挂个一千两的东西在树上，那不是让贼给惦记上吗？”
　　杨雀失笑，不置可否。
　　如杨雀所说，这铃铛从起拍的一千两到一千五百两，就在那定音之时，林鹤闲拿起桌上的手牌，“两千两。”
　　媛女立即回头看他，“鹤闲哥，你……”
　　林鹤闲朝她微微一笑，“那东西不错。”
　　媛女一言难尽，“两千两的东西，你打算挂在哪里？”
　　林鹤闲低头一想，“就挂树上吧，它的声音应该会很好听。就当是买它的声音吧。”
　　媛女：“……”

　　流动的回忆如同车轮迅速往前，辉煌满堂的唤月楼似搅动的水面一般渐渐散去，人声和人影远去，寂静无声默默袭来。
　　高楼四起的天阙城不再，眼前只有通体晶莹的琉璃殿，这里是浮玉山凤凰台，神明凤凰长居之地。
　　媛女换了一身水蓝的裙裾，浮玉山有神力压制，她用不了灵力，是一点一点从山底爬上来的。
　　她刚踏上凤凰台，就听到了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清澈悦耳，随着风远去。
　　那棵高出琉璃殿许多的扶桑树上，挂了个红色铃铛。媛女当即就将那东西给认了出来。原来那个人是将它挂在了这棵树上。
　　既然来到这里，他许过什么愿？可萍水相逢，一切猜测都只能依靠当时林鹤闲似乎在深思的神情。
　　那个人一定是喜欢这棵树的。
　　她一路到了扶桑树下，听着那铃铛声许下愿望——
　　愿阿婵一生无虞，长乐未央。
　　这愿望最后实现了，只是她是在泥泽和深渊里目睹她的至亲之人无虞和长乐，唯独自己在绝境中众叛亲离，鲜血淋漓。
　　但她此刻毫无察觉。在愿望落下时，高枝上长出新的枝丫，她在这时转身，见到了凤凰。
　　她从未见过这般如明月清风的人。
　　水绿的衣袍在风中浮动，淡色的眼眸映这这棵扶桑，和她水蓝色的身影。
　　“你是凤凰？”
　　凤凰久久未言。他没有开口，是因为几日前，有个与她模样一模一样的人也来过此处。
　　但她们一同许下过的愿望，注定要她们反目，要她们受伤，要她们破镜难圆。

　　这是媛女第一次见到凤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凤凰。
　　因为没过几年，凤凰被魔头岁重斩于浮玉山，那时她依旧在玄微谷那处石台上修炼，最先得到的消息，是姐姐得了凤凰神力。
　　世人都说，凤凰在死前将神力一分为四，分别传给了将来的四个修仙大能，是因为天阶断裂后，七域城魔修如果趁此危害人间，这几人获得神力，可以阻止灾祸。
　　媛女回想起那一次见到的凤凰，心里开始失落，她心思总是过于敏感，认为这万物的存在，逝去总该是悲戚的。
　　那样好看安静的人，就该在那琉璃殿，在那扶桑前，静静聆听世人的愿望。

　　婵女得了神力，当了玄微谷谷主。
　　那一日她从天渡河回了自己的院落，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杨雀。
　　杨雀高了些，模样相比之前也长开了许多，那双眼睛含着笑意，“刚要去那潭水边找你，许久不见了。”
　　媛女心中也开心，将他仔细瞧了一遍，“你一声不吭回了逍遥道，如今怎么又来找我了？”
　　“我师兄当了掌门，我与他又许久未见，就久留了一阵。”
　　“哪里是一阵，都有三年吧。”媛女咬了下唇，“你师兄是那个赵回舟？”
　　“你怎会知道？”
　　“修仙界都传开了，你师兄得了凤凰神力，这才成了掌门。”
　　杨雀无奈笑道：“师兄能力过人，能当上掌门绝不是靠的凤凰那几分神力。”
　　“那赵回舟我见过，长得倒是老实，可他居然对阿婵起了心思，到玄微谷百般纠缠，看着真让人厌烦。”
　　杨雀更是无奈，“他也是一时着了急，难得遇上心属之人，自然多上心了些。”
　　“罢了，不说他了。我正要去见阿婵，你同我一道去吧。”
　　杨雀微微一愣，似有犹豫，“……好。”

　　天渡河滋润着玄微谷各处，让此处山清水秀，仙气灵韵。媛女住在东面，婵女如今是一谷之主，住在最偏远的西面，离天渡河这边有些距离，那里有个长叫的名字，叫云居。
　　云居周遭栽种着数十棵流苏花树，若是到了花期，从东面远远的看，像是浮云绕在四周。
　　其中还有一抹红，正是婵女。
　　“阿婵。”媛女迎上前，“我许久没有来此了，想不到这几棵花树还开的这样旺盛。”
　　婵女虽有着与媛女同样的容貌，只是比起媛女的活泼灵动，她更冷静端庄，如同高山之上的红莲。
　　杨雀进了这居所，在触及到婵女看过来的目光时，他回避一般的躲过了那静默中又带着执着的目光。
　　媛女先一步进了屋中，她在进屋后躲进视线障碍处，果然身后两人没有跟上来。
　　她从见到杨雀时就发现他忧心忡忡，欲言又止。杨雀不是犹豫不决之人，尤其在她提起婵女时，对方那回避闪躲的神色让她起了疑。
　　她看不到两人是如何神情，只听婵女先一步开了口，“你打算何时与她说？”
　　“此事我并不同意，等我回了逍遥道再与长老商榷后，这事就当没有发生。”
　　“你三年前离开就没有解决这事，只怕再给你三年，此事都无法作罢。”婵女冷声道，“我与她生的一模一样，她能与你成婚，我不能？”
　　“她与你不一样。”
　　“是我与她不一样，我没有她那般多情和优柔寡断，杨雀，我记得，是我先认识的你，将你带到了玄微谷，早在数年前我就告知你我的心意，如今你却爱上了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
　　“爱怎能分先来后到，更何况，你们之间除去面容，并没有任何相似之地，阿婵，此事之后不要再提了。”
　　“你一片苦心，可偏偏她不爱你，这几年来，你难道还看不清？”
　　“……是我心甘情愿，但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几次三番在那婚事上做手脚。”
　　媛女抬手捂住嘴，惊讶地一时忘了改如何反应。
　　屋外沉默一阵，直到婵女冷笑几声，“你这般深情，可惜她并不理会，我这般爱你，你却视而不见，杨雀，我那姐姐她心细的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藏得好，她也不愿揭穿你，你说说，她现在就在那屋里听着我们这谈话，只是如今就算她避无可避，也只会利落拒绝你吧。”
　　“阿媛，我知晓你就在那里听着，我与你同心同脉，怎么会不明白你面上那些心思。只是如今不要再回避了，你若是爱杨雀，就出来见他，若是不爱，就干干脆脆的给他一个解脱。”
　　杨雀同样看向那屋中，这才明白自己先前的犹豫都让媛女早就知晓，如今只不过躲在那里想要一探究竟。
　　他心中紧张，死死盯着那屋口，只期待能在此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