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Rose》弦月青空

8、宫廷画师

　　马车队伍穿过几条长街，沿着蜿蜒的山道盘旋而上，直至山顶平地，一座恢弘的哥特式城堡映入眼帘。
　　这是星马烈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城堡——固若金汤的城墙，悬挂在城墙上的巨幅雄狮家徽壁毯，林立的哥特式尖顶高塔，不可胜数的拱形花窗，城墙回廊上身披铠甲肃身正立的守卫们。最引人注目的是主堡穹顶最高处的巨型骑士铜像，左手挽盾右手持枪，镀金的甲胄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尽显威严。
　　马车队伍穿过两道城墙和广阔的堡场，停在主堡前，舒米特和埃里希先下了马，接着星马烈和米海尔也一起从马车上下来。星马烈跟着他们三人一起走向主堡大厅，其余人则都安顿车马去了。
　　他们没走几步，主堡大厅里便飞奔出来一个女孩子，星马烈来不及看清她的容貌，只见她雀跃着向米海尔奔来，一把抱住了他：“米海尔，真高兴你回来了！我刚刚上完钢琴课，看到你的马车，立刻就下楼了！我学了一首新曲子，迫不及待地想弹给你听呢！”
　　米海尔拍拍女孩子的肩膀，语气既无奈又宠溺：“呵呵，特蕾莎，我才离开一个星期。”
　　“那也够久了。”女孩子放开米海尔，冲他努努嘴，然后她笑着转向舒米特，轻抬右手：“舒米特，你好。”
　　舒米特俯身轻吻女孩子的手背：“你好，特蕾莎小姐。”
　　埃里希则微微欠身向她致意问候。
　　星马烈也学着埃里希的样子向女孩欠身行礼。
　　被唤作特蕾莎的少女身穿一袭粉红色束身连衣裙，宽大的裙摆一直拖到地上，她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和双眸的颜色跟米海尔的一样，雪肤绿眸，卷曲的金发编成了一条蓬松的粗辫子，从脸的一侧一直垂到胸前。
　　正当星马烈带着好奇默默地打量这个女孩子时，少女也朝星马烈望过来，同样好奇地问：“米海尔，这位是？”
　　“他叫星马烈，从今天起，他将在城堡任职画师。”米海尔说着，又向星马烈介绍道，“这是我的堂妹，特蕾莎。”
　　星马烈问候道：“您好，特蕾莎小姐。”
　　“欢迎你，星马烈先生。”女孩子甜笑着看着他，“你是外国人吗？你是哪里人？”
　　米海尔说：“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
　　特蕾莎眼中的好奇转为惊奇：“失忆？”
　　星马烈点头：“是的。我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我很抱歉。”
　　失忆这个说辞真是一劳永逸呢。这个时候欧洲人还没有发现美洲大陆，美国也还没诞生，他要怎么说自己是从美国首都华盛顿来的呢。至于再越过太平洋的日本，就更遥远了。
　　特蕾莎说：“失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不用感到抱歉。”
　　星马烈说：“谢谢您。”
　　米海尔说：“特蕾莎，安顿好这位新朋友，我就来听你弹琴。”
　　“好！那我在房间等你！”
　　说完，特蕾莎冲他们点点头，便又回身跑上台阶进屋了。
　　米海尔说：“星马烈，今后你就住在我的起居室隔壁。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房间，一会内务总管玛尔塔夫人会领你去。”
　　星马烈说：“谢谢您，米海尔爵士。”
　　舒米特看了星马烈一眼，说：“这不符合惯例，恐怕公爵大人知道的话……”
　　米海尔一笑：“爷爷在雷根斯堡忙于帝国议会，没空理会这种小事。”
　　舒米特说：“但愿如此。”
　　听起来米海尔的安排似乎不符合惯例，但星马烈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现在还没搞清楚，他究竟有没有选择权，亦或只有被安排的份。
　　“欢迎回来！先生们！”大厅里出来一位穿着深灰色连衣裙的贵妇人，她盘起的棕发鬓额处略有些花白，但红唇精致，耳环摇曳，不开口的时候看起来优雅万分。“年轻人的腿脚就是快哟！特蕾莎小姐看到您回来了跟一阵风似的就冲下来了！”贵妇人从台阶上缓缓走下来，她先是欠身向米海尔行礼，然后转向星马烈，嘴角带笑而目光如炬，“想必这位就是星马烈先生了。”
　　米海尔说：“这位是内务总管玛尔塔夫人。”
　　星马烈躬身行礼：“夫人，您好。”
　　玛尔塔夫人说：“您好。请跟我来吧。”
　　星马烈说：“好。”
　　一行人进入主堡大厅后，星马烈冲米海尔点头致意，便随玛尔塔夫人去了。一路上，几乎每一扇大门两边都会站着守卫，他们穿着同样的制服，手持长矛岿然不动，好似一尊雕像。星马烈跟在玛尔塔夫人身后，只顾着记路，那些守卫们一张脸也没记住。
　　他们从大厅侧面的一扇门出来后，爬了一段螺旋楼梯，又穿过几条回廊，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下。
　　“星马烈先生，我们到了。”
　　玛尔塔夫人说着，推开房门，伸出右臂的同时微微欠身，示意他进来。
　　星马烈走进房间，环视四周，房间很大，床榻和衣柜装饰华美，床边铺着一大块方形印花地毯，床尾对着一个壁炉，正是初夏，炉膛里空空如也十分干净，床的另一侧有两扇拱形玻璃窗，窗边装点着鲜花，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进来，照得屋内明快亮堂，让人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没有贵族头衔却能住在米海尔爵士卧室的隔壁，您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人。”玛尔塔夫人收起了笑容，深陷的蓝眼睛炯炯逼人，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星马烈一番，“听说米海尔爵士和舒米特爵士都十分欣赏您的画技，舒米特爵士甚至打算把您的画挂在他在城中心的画廊里，想必您确实有过人之处。”
　　“承蒙夫人夸奖。”听出她言语中的轻视和怀疑，星马烈始终面带微笑，“我很喜欢这间房，真漂亮，劳您费神了。”
　　“这是我的职责。”说完这句，玛尔塔夫人似乎才想起正经事，“床头桌上放着在城堡工作必须遵守的礼仪规范以及您受邀作为宫廷画师的合约条款，现在您可以在房间里休息一下，顺便看看这些文件，下午我会向您介绍具体细节。门外的玛丽安从现在起是您的侍女，有什么需要可以找她。”
　　“好的，谢谢夫人。”
　　玛尔塔夫人退了出去。
　　星马烈没理会床头桌上那叠不厚不薄的文件，径直走到了窗边。从这里，可以看到兰茨胡特城的全貌。城外的伊萨尔河像一条蓝色丝带横亘在绿野中，城中错落无序地散落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房顶，其中最高的建筑是城中央的一座哥特式教堂钟楼，它的尖顶几乎和城堡所在的山顶齐平了。
　　布雷特会在其中某一幢房子里吗？
　　星马烈出神地望着窗外，思绪开始有些飘飘然。
　　在星马烈的认知中，宫廷画师的主要工作就是给王室贵族画肖像画，有些画师还会被委托给书籍画插图。不过，单凭借这种工作本身，怎么帮他找布雷特呢？
　　“看到那座教堂钟楼了吗？”
　　听到米海尔的声音，星马烈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那座醒目的钟楼，然后转回身向他行礼：
　　“米海尔爵士。”
　　“那是圣马丁教堂的钟楼。教堂前的广场是城中最大的广场，也是最热闹的地方。舒米特在那儿有一家画廊，你可以画两幅肖像画，摆在那里，说不定有人会认出你的两位朋友。”
　　星马烈听到这里喜出望外：“真的可以吗？”
　　“嗯。”米海尔笑着点头，“你还可以给巴伐利亚日报画插图，然后署名。这个报纸是在巴伐利亚全境发行的。”
　　“谢谢，您真是太好了。”星马烈嘴边抑制不住地漾开笑容。他现在开心极了，没想到米海尔什么都替他考虑周全了，不管怎么说，这样找到布雷特和莉迪娅的几率会大大提高。他再次向米海尔深深鞠躬表示感谢，“承蒙爵士帮助，星马烈不知要如何才能回报您。”
　　米海尔说：“为我画张像，好吗？”
　　星马烈重重地点头：“好。”
　　他记得他曾经对米海尔说过自己不擅长画人物肖像，只擅长风景画或静物画。但此刻满心的欢喜和感激之情让他无暇思索为何米海尔会叫他做他不擅长的工作，更无法拒绝米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