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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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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薇歌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悬着心七上八下了，自从草席上醒来，情绪始终就没安分过。她平日里倒也不是一惊一乍的性格，只不过眼下被折磨得神经脆弱，需要通过强烈的冲突来释放。
于是，向来怯懦怕事的她竟拆下火把鬼使神差上前敲打墙壁上的鼓胀处，嘴里絮絮念叨着：“吓唬我是吧，我们走着瞧。”
敲了几下又觉不来劲，眼睛时不时瞥向灰狼，示意他一起过来动手。灰狼则报以观望傻子的态度，眼神躲闪，嘟嘴吹起口哨。
方薇歌没读懂他眼神里的郁闷尴尬，轻哼一声，默念道：“这小子真是惯会偷懒的，等会儿要是钻墙的怪物没被我砸晕，大家都得死。”
她手上敲得更加用力，火把顶端碳化的部分将墙壁抹黑。对面的怪物似乎感应到有人在砸墙，也愈发加快速度。在双方的通力合作下，原本坚固的堡垒又开了道口子。
方薇歌瞅准时机，使劲挥舞手中的火把，劈头盖脸朝着洞里探出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灰狼看清来者的样貌，心下一震，火急火燎地扑过来，硬生生挨了一记闷棍。后脑勺吃痛，眼泪在打转。没想到这小法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下手竟也如此狠心。
“你疯了？”方薇歌冲他大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灰狼一把将怪物从洞中拉出，拍了拍藏在它毛发间的碎石，待仔细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一点伤痕后，如释重负道：“幸好没出事。”转而面向方薇歌，“这可是我们的金娃娃，杀了它，就别想挣钱了。”
方薇歌挑眉冷汗瞧着，双手不自觉环抱，上下打量着眼前被称作金娃娃的怪物——其实就是一头三个月大的小熊。
它直立站在灰狼身边，左掌被牵住。由于身高远不如狼人形态的灰狼，它只得踮起脚尖防止双脚离地。肉嘟嘟的肚皮方才卡在洞口里，害得灰狼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拔出来，周边的皮毛也因此杂乱无章。
方薇歌想起了外婆亲手做的熊娃娃，在变得破烂前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入睡，后来熊娃娃脱线露出肚子里发黄的棉花才被母亲扔进垃圾桶。在此之后，她晚上时常会幻想熊娃娃坐着小船划过银河来陪她玩耍。或许是当时过于寂寞的缘故吧，年岁渐长就不再做这些稀奇古怪的幻梦。
方薇歌蹲下身子，慢慢凑近小熊，在间隔一拳时停下，挤出微笑示好，“嘿，会说话吗？”
“不会。”
……
“熊孩子，真欠揍。”
风暴渐歇，浓云流散。阳光重新拥抱大地，鲜花嫩叶抖擞精神，鸟雀爬上枝头歌颂万物复苏。不过这一番和乐景象只停留在高塔八百米开外。
方薇歌脚踩碎玻璃片，趴在窗框上观察地形。
得益于高度的优势，视野尤为开阔。远方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鹤立鸡群，下方是层层叠叠绿意盎然的森林，离高塔近点儿则是寸草不生的死地。
抬头瞥一眼在空中盘旋的巨龙，方薇歌心下了然。
“这条龙会喷火，我们得小心点。”
方才经过一番内心争斗，方薇歌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不再抵触。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拼出去留条活路，说不定最后还能回到现实世界。
“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默是方薇歌能得到的唯一回应。眼前两大一小的神奇生物仿佛是天生的哑巴，或蹲坐或站立，俱是直勾勾地瞧着方薇歌，显然是把她当作团队主心骨。
良久，灰狼打破僵局，开口道：“我们原本是计划靠你的隐身术逃出去的。”
“然后呢？就没有什么备用计划？”
“不可一世的法师竟然连隐身术这种简单的法术都不会，说出去谁会信！”
方薇歌倒抽一口凉气。
不就是在巨龙眼皮子底下劫狱么，不就是连靠谱的逃跑计划都没有准备么……
底气逐渐萎靡，神色愈发张皇。内心屡屡质问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她传送到这里，甚至连新手教程都不给。
她的怒意在牢房里肆虐，生人勿近的气场令在场的每一个生物胆寒。自醒来之后心里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甚至会对周围的物体造成影响，这次连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身上产生的变化，更不用说被气场威压的众人。
只见明灭不定的火光终于在方薇歌散发的寒气摧折下消逝，徒留青烟飘向窗外，而石头人与灰狼互相环抱取暖。
小熊迈着笨拙的步子，踉踉跄跄走到方薇歌身前，使劲踮起脚尖触碰她的手指。它藏在肉里的指甲纤长锋利，为了防止不小心刮擦到她细嫩的皮肤，特意蜷缩成一团，用指背轻点她的指尖。
“姐姐，你会带我回家吗？”它清澈纯真的眼神略带忧伤，语气小心翼翼，生怕触怒方薇歌。
“我…”方薇歌不知该如何拒绝，惜命怕死终归是她的本色，哪怕是之前因校园霸凌站上天台但最后一刻还是后悔了。
犹豫半晌，支支吾吾道：“我们就不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吗？刑期一到就各回各家。”
“会死的。”灰狼插嘴，“被指控有罪的人太多，高塔每个月都要清空一波囚犯，不论罪行大小，统统送进巨龙嘴里。”
在游戏里死亡会发生什么？
原地复活或者从头再来。
“有了！”方薇歌灵光一闪，既然这里是游戏的世界，那么大费周章把自己传送到这里的人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计划，同样也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
为了验证猜想，方薇歌决定放手一搏。
双腿在大脑的驱使下往窗边走去，勇气暂时占据身心。可当真正站在与深渊的交界处时，镌刻在DNA里对死亡的恐惧一触即发。只要再往前挪一步，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倏尔张开双臂，任由轻风拍打额头、细雨浸润脸颊，让紧绷的心平缓下来。
在这儿多待一秒，退却的念头就会增长一分。
跳下去！
方薇歌来不及多想，把心一横，身子直挺挺往下坠。极速下降的失重感使她动弹不得，就连呐喊都被风堵回嘴里。她始终睁不开眼睛，只得安抚自己只是在游乐园里玩跳楼机。
在濒死的折磨中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喧嚣的风终于再无波澜。她的身躯停止下落，被无形的云朵状物体托着漂浮在空中。睁开半只眼试探，周围已是深不可测的黑暗。身下聚集许多散发淡淡碧绿萤火的浮游生物，伸手捧起一簇，孱弱的生命转瞬即逝。
她想再仔细瞧一瞧，可这些生物好似倒塌的多米诺骨牌，接连不断湮灭。在最后一颗萤火消失的瞬间，她的身躯猛然下坠，重重砸在硬实的石头地板上，温热的液体从后脑勺喷薄而出。
剧烈撞击使得方薇歌头昏脑胀，弥留之际，她的眼前影子迷糊，有座小山、毛茸茸的熊脑袋…哈，居然还有一颗狼头。
咦，怎么这么眼熟？
“你没事吧？”
“还行。”
头骨破裂的疼痛感没有给她带来死里逃生的喜悦，想到接下来还要重复濒死的体验，不由得大口深呼吸。
方才围观全程的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从高塔之上跳下去却又能活着出现。若不是魔法的力量，又该如何能做到？灰狼对眼前这个衣着破烂、性情不着边际的女人大有改观，活着出去的信念死灰复燃。
等到伤势稍稍好转，方薇歌迫不及待把自己的筹划告知。
“你们听我说。”她虚弱地抬起右手，指向围坐在草席边的众人，“等会儿把巨龙吸引过来，我再跳一次，你们趁机坐到巨龙背上。”
“驮着巨龙离开？这个做法非常危险，搞不好小命难保。”灰狼前半辈子的生活都在刀尖上舔血，靠仔细谨慎才能保住性命，他对方薇歌的提议不大赞同，但并未极力反对。
“嘿，小屁孩，你觉得呢？”方薇歌见灰狼仍是犹豫不决，只好换个路子，“大家来这一趟可都是为了救你，你要是想出去也就别在意最后是不是能全须全尾活着。”
小熊保持半跪在地的姿势，双手乖巧摆放在膝盖上，黑如琥珀的圆眼珠光泽暗淡。他垂头不语，每当想要开口时脑袋便低了几分。就在他克服心中诸般焦虑恰要回应，却被突然发作的石头人打断。
“我要出去！”话音刚落，石头人一拳砸在墙壁上。零碎的石屑随着风灌入室内，飘飘扬扬一阵子，在即将落地前拼命往人眼睛里钻。
方薇歌深受其害，除了眼睛睁不开，鼻腔也好不到哪里去。粉尘顺着鼻孔一路漂流至喉咙，沿途还留下一点碎沫，直接导致她不得不使劲咳嗽来把异物驱逐。
自她来到这里，不光没有任何离开的进展，还差点被队友折腾得半死。虽然拥有不死之躯，但疼痛是可感知的。若继续跟他们混在一起，迟早要精神崩溃。
所以，逃跑计划必须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