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月》瓦猫

15、第 15 章

　　第十三章

　　这个学期本来应该到批评系去上课了，但是我忽然害怕起来，见到林涷就有可能见到欧阳刑夜，那么会不会见到晃月呢。于是我还是像第一个学期一样，在各个专业间游荡着。冲动过几次，想要直接去找晃月，但是每当不自觉地站在那巨大的瀑布面前时又突然没了勇气。怕冷漠地晃月站在我面前，用不屑的眼光看我，那样的话，我宁可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得一时的安慰也罢。

　　无助和一种自我厌恶的情绪开始越来越浓的笼罩在我的上空，每天看见宿舍空荡荡的床和冰箱里的滴菜，安祁的脸就在脑海中挥不去。这样的日子在持续了两个星期以后，我开始害怕回宿舍，一天的时间尽量待在教室，听完所有我能听的课，然后泡图书馆泡到宿舍的门禁时间。

　　妈妈打过几次电话，关切的问我的情况，每一次都不免提到晃月，叫我们要好好相处，还说安祁，既然是我同学，还住在一起就更加要处理好这样的关系，毕竟我们是兄弟。这个世界上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划不开的牵绊。
　　我在母亲关切的询问和安慰中从开始的不知如何让应对，到现在谎撒得流利无比。每次听到母亲放心的放下听筒，我就觉得自己越来越污秽不堪。躲避了所有的现实，以谎言蒙蔽自己，丢弃了自己的良心。

　　父亲在其间打过几次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心情和他说话，不是不理解，是觉得无法原谅。他也不勉强我，每次就自己说些要我保重的话然后挂断，关于安祁，我们只字未提。

　　“李晃月。”图书馆的对面，陈宇宙抱着刚借出来厚厚的一叠画册。
　　“有事么？”我不想面对他，面对任何关于神授和安祁有关的东西。语气显得很不耐烦。
　　“你……没事吧？”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不喜欢他，也许是因为宁现，在神授一样，在神迹也一样。特别是上次关于安祁找过他的事情，让我现在非常想离开他的范围。对于他也许是善意的关心，我没来由的烦躁。
　　“不用你费心。”我说完话准备走。
　　“安祁……”
　　“住口，不要再提这个人，和我没有关系了。”粗鲁的打断他，就像那块在布上被瀑布模糊了去的字迹，和消失了的我的晃月，我好不容易铸起的自我保护，不要再来捅破它了。
　　我转身快步走开，扔下在我身后沉默下去的陈宇宙。

　　烦躁，越来越沉不下来的心，觉得烦躁得要裂开来了。不知不觉的，我竟然又绕进了那片树林，那片背后有着巨大瀑布，白色城堡和晃月的树林。
　　“该死！”我咒骂了自己一声，打算离开这里。

　　“我知道。我不计较。”熟悉的声音，是莫樱凌。从上次以后，我甚至开始躲着他，看见他身上的伤痕和阳光般灿烂却掩饰不住的忧郁笑容，我就觉得自己在崩溃。
　　“我该说句对不起吧那么。”是安辰一。我捏紧拳头，这个男人，从见面那一刻就讨厌我，就如我不喜欢他。
　　“没有用吧，辰一哥哥。”莫樱凌笑起来：“我的事情不用在意，记得你答应我的就行。”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也这么狠心，莫家的孩子果然有莫家的血统。”安辰一也笑起来，伸出手按住莫樱凌的头：“你不要后悔。”
　　“我不能后悔了。”莫樱凌伸手拂开安辰一的手掌：“帮我跟洛凌说一声，不要担心我，也不用内疚了。”
　　“我会的。”安辰一听到安洛凌的名字，声音柔软了许多，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走了，今天还要去学习雕塑。”莫樱凌转身朝这边走来。我慌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之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手掌心全都是汗水。我又听到了什么，没有什么却确的东西，不关我的事，走吧，走吧。

　　正说服自己离开，却听见一声闷哼发自安辰一口中。该死的好奇心，我忍不住再次转回身。
　　安辰一一手捂着左脸，冷笑起来：“切，你……”话未完，对面的人又是毫不犹豫地一拳打了过来。安辰一闪身让过，有些愤怒：“欧阳刑夜！”
　　对面，站着脸快冻结成冰的欧阳刑夜。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辰一防备着站直身。
　　“你说我什么意思？”欧阳刑夜脸上冷得让我害怕起来，这样的表情我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
　　“我对樱凌有愧，刚才那拳你也打得够狠了，我不和你计较。”果然，安辰一的嘴角竟然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我不会原谅你。你也别打那么多主意，樱凌还小，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话当作没有说。”欧阳刑夜稍微冷静下来。
　　“哼……”安辰一冷笑一声：“你认为我是这种人么？”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的障碍安祁，早就被你做成雕塑当作礼物送给你伯父了，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样的打击已经足够残忍。要杀他也是很容易，你轻易可以给他个叛国罪。安辰一，我不知道你家的爱恨恩仇，但是不要牵扯到樱凌。”
　　“我的目的不是樱凌，你放心。我说过，上次的事情是意外，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不让晃月起疑，我只能牺牲樱凌了。”安辰一擦去嘴角的血迹，靠在身边的大树上：“你不要火，换作是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也会牺牲洛凌来保樱凌吧。”
　　“我没有你这样狠毒，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欧阳刑夜捏紧的拳头稍微松了开，也靠到另一颗树上。
　　“哈哈……是啊，我和你不同。就像我们和晃月都不一样。你要阻止我也没有用。”安辰一笑得邪气，让我深深打了个冷颤：“引开白矢就好，还有李晃月，哈哈，多亏他的愚蠢，这样的弱点白痴才会放过吧。”
　　什么意思，我的心跳已经快超出我的负荷了。
　　“你不要傻了，晃月已经不是那个晃月，现在的他是本人格存在。”欧阳刑夜幽幽的说，仿佛知道对面前的人没有劝阻的力量。
　　“所以李晃月是多么美好的存在，我真应该感谢他进到神迹来，要不是他，安祁怎么会追过来，要不是他，晃月也不会从国外跑回来，而我也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而且能够完成。”
　　我觉得手心有些疼，略长的指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按进手掌。
　　“没可能的，白矢不会那么简单让你得逞，晃月，呵呵……他，根本没有弱点。”
　　“白矢的弱点我抓到了。”安辰一笑着望向欧阳刑夜：“晃月，哈哈，他，越完美的人一旦被击溃，倒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所以樱凌成为你的棋子。”
　　“不，我们合作而以。你知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你不是要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吧。”
　　看不见欧阳刑夜的脸，但是我知道他脸色一定不好看。
　　“你的婚礼快了吧，幸福的去做新郎吧，樱凌要把他全部的喜气给你呢。”
　　“安辰一。”沉默了一段时间的欧阳刑夜开口了：“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你。”
　　“不用说不喜欢那么客气。我对你一样没有好感。”安辰一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仿佛二人终于坦诚了心扉。
　　“不，只是不喜欢，我一直奇怪为什么看见樱凌被你的人伤成这样，对你愤怒到极点，却还是恨不起来。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欧阳刑夜口气也松下来：“你知道吗？因为我们是一类人，讨厌你就是讨厌自己，我拼命说服自己不要讨厌自己，所以自然不会讨厌你。”
　　“哈哈……”安辰一突然大笑起来：“欧阳刑夜啊欧阳刑夜，原来你才是我的知音啊。”
　　“不过，”欧阳刑夜接话：“现在我开始同情你。”
　　我看见安辰一的脸色微变。
　　“借着这份同情和樱凌的心意，我不会插手你的事情。但是其它我不管，如果你再次伤害樱凌，就算你就是我，我也会杀了自己！”
　　留下有些愕然的安辰一，欧阳刑夜起身离开。我微微松开手，觉得手心疼痛欲裂。

　　安辰一和樱凌说了什么？他要对晃月怎么样？白矢也不知道么？
　　安祁被送回去了，哈哈，我竟然险些笑出声来。难怪父亲那么痛苦，安征其没有崩溃么？他苦心养了多年作为爱人代替的最疼爱的孩子，变成雕塑当作礼物放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信息，说不定已经崩溃了吧。
　　我没有见过安征其，此刻却在心里为他哭泣起来，想到父亲，我觉得自己浑身无力。

　　“所以李晃月是多么美好的存在，我真应该感谢他进到神迹来，要不是他，安祁怎么会追过来，要不是他，晃月也不会从国外跑回来，而我也不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而且能够完成。”安辰一的话如一把一把匕首，直接末柄插进我的心里，外面看不见伤口，里面的血液在疯狂的撕吼。

　　终于脚下一软坐到地上，我按住自己的心脏，试图使它平静一点。清理思绪，冷静冷静！我在心中命令自己。
　　没有听到樱凌和安辰一前面的说话，但是推测得到那是个巨大的阴谋。安辰一的人杀了安祁，然后委托柳圣人做成了雕塑，再寄回安征其身边，所以父亲决定离开我们去照顾崩溃的安征其，是安家的家族恩怨吧，这些特权阶级的事情我是不会明白的。可笑的是居然和父亲有关系，看来我的命运不是从进入神授才开始的，而是还没有出生就决定了。
　　算了吧，反正我也没有挽回的能力了。站起身，却不由自主的往瀑布走去，仍然戴在手指上的十字架，提醒我晃月有危险。

　　“李晃月！你，听见了吧。”安辰一的声音，他居然没有走远。
　　不理会他，往前走。
　　“没有用的。他不会见你。”他看透了我的心思：“而且你最好是逃跑吧，离开神迹，远远的，也许我可以对你慈悲一点。”
　　恶魔般的声音，从他英俊邪气的脸上飘过来：“那样才不会辜负安祁拼死也要传达给你的信息。”如同猫和老鼠玩游戏一般，他的语气居高临下，仿佛在给予我施舍。
　　“为什么？”我沙哑着声音问出一句。
　　“为了我想要的。”
　　“你还有什么不满么？显赫尊贵的家世，一家一国之主。爱你陪着你的洛凌，还有和你同样身份的朋友。”我讨厌他那仿佛救世主般的表情，却停下来向他发问。
　　“你知道什么!”他忽然声音大起来。
　　“我什么也没有了，爱人，父亲，兄弟。都被你们夺走了，也许其实这些东西我也从来不曾拥有过。我的生命也是母亲给的，我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可以的话，我情愿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一直缠着我？”
　　“不用装可怜。”
　　“可怜？哈哈哈哈……”我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我哪里可怜了，你会可怜我吗？不会吧！我用得着装吗？”
　　“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安辰一看着有些反常的我，狠狠道：“要不是樱凌的要求有不要杀死你，只凭你第一次在刑夜的画室看见洛凌，你就可以死上百次！ ”
　　“要我跪下感谢你的宽恕？”我听见声音不听大脑指挥自己发了出来：“你的什么计划我不知道，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要杀我么？随时欢迎，但是我并不想死，所以还是会反抗。”
　　“……”沉默，我以为他会暴走，半响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浑身湿透的再次穿过瀑布，我看见城堡面前站着的还是提欧。我苦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很诧异，却最终没有追来。
　　不顾学校众人的眼光，我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回宿舍。
　　要去通知白矢。晃月不见我，不管是本人格的回归还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情会伤害我。后一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吧，安辰一太不了解晃月这个人了。我苦笑一下，摸摸手指上的戒指，没有什么理由，我放不下他，这样而已。
　　不管是否拥有，但是现在我不想再失去。

　　开门的是白矢，我舒了口气。他在。
　　看见是我他一愣，但马上恢复往常的笑容：“哟，小月月，好久不见了。”
　　“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现在不方便。”他侧身挡住我，不让我进去。
　　“……”沈默，我冲动的想要马上转身离开。
　　“有什么事情，我一会去找你。”他看出我神色不对劲，小声对我说。
　　“不用劳您大驾了。”好心被拒绝的愤怒让我不假思索，转头就走。却在走出两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说：“叫晃月小心安辰一，还有你……”我看见他已经回身进门了，听见我的话身体一震，却没有转头，直接进了房间。

　　“为什么不见他？”白矢沉下声音，看着正坐在自己房间的晃月。
　　“不为什么。”
　　“晃月！既然这样你不如让他一次死心。自尊心强如他，你只要亲自说一声，他不会死缠烂打。”
　　“没兴趣。”
　　“我看你是舍不得吧。”重重坐下去，白矢歪过头。
　　“白矢！”晃月皱了皱眉。
　　“你也听见了，他刚才来说什么。你还要装做不知道么？”白矢没有像往常一样顺从过去。
　　“我不知道他对你的影响这么大。”晃月的音量稍稍提高。
　　“晃月……”白矢冷静下来，苦笑了一下：“安辰一的事情你要怎么办？装作不知道让他去？”
　　“可以的话我宁可什么也不知道，白矢……”晃月转头静静的看向白矢：“我真的很累了。”
　　“那你不要管，一切由我来做就好，你和李晃月离开吧。”
　　“自己的罪自己背就好。”晃月笑起来：“像我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我去找一下李晃月……”
　　“……”沉默，没有反对也没有赞成。
　　“如果你决定放手，你还是不要再待在神迹。”白矢回头看了一眼，开门出去了。
　　转动手上的十字架，晃月深深叹了口气：如果，不要回来是不是更好？

　　“混账！”我重重关上宿舍门：“混账，混账！”有些疯狂的锤打床头，我明白我在害怕。安辰一那句：“你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让我周身不安。晃月你不要出事，晃月……
　　我承认，就算他已经不是那个晃月，我还是爱着他，他不爱我了，我还是爱着他。爱一个不爱你的人多么的失败和丢人，我曾经这样想。但是现在我明白，在爱情里面没有所谓的丢人。我不能容忍别人伤害晃月，想到他会受到伤害，我极度的烦躁和不安。

　　门响起来，进来的是白矢。
　　“想要知道晃月的过去吗？”他关上门，第一句就把我要出声的话压了下去。
　　“我……没有兴趣了……”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心却在狂跳，怕白矢下一秒就转身离开。
　　还好，他径直走了进来，坐到安祁那整齐的床上，突然问出和之前毫不相关的话：“开学前，你们一直在一起吧。”
　　“你想说什么。”烦躁没有降下来。
　　“呵呵……两个傻瓜啊，你们还真是。”忽然笑起来，让我有些愤怒，更多的则是羞赧。
　　“你怎么不去找他？”他继续问。
　　“不要明知故问！”
　　“你爱他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越来越莫名，气也起来了。
　　“我想说些故事给你听，不介意的话给我杯喝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习惯了条件反射一样，在他面前我完全没有办法。随手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示意他继续。
　　“你是在入学后和他在神授相识的吧。快三年了呢。”他仿佛陷入某种回忆：“其实在那个时候的晃月虽然冷酷，但是对男人却是没有兴趣的，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找上你吗？”
　　这个也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疑问，在神授，我对晃月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恐惧。仔细想来，在他身边好像完全没有除了我之外的“性玩具”。
　　“为什么？”我很真切的问，这是我一直以来都不解的问题，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长相好到可以吸引男人，尤其是像他那样的男人，在前段时间也想问晃月为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口。

　　白矢表情复杂，开始讲述隐藏在背后的我不知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