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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救命是为取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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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少不得走亲访友。除了那深宫里的皇帝,天下所有人似乎得了假,明明是能冻死人的天气,街上的百姓却一天比一天多。
孙父领着义子孙未,正要去拜访一位昔日同僚。出发时,瞧那车夫有些面生,眉头即刻皱起来。这车夫是孙婼儿招来的,叫什么赵庚。好巧不巧,昔日京城里也有户赵姓人家,一夜灭于大火。
虽然孙家在朝中做文官,但因为有着宁王府这一层亲,孙父对那些当兵的也了解一些。像是面前的车夫,说是乡下村汉进城谋口饭吃,但其眼神警惕,稍有风吹草头,便按住腰间,明显是当过兵的。
这种不肯说实话的人,哪怕孙婼儿力荐此人,孙父一般都不会用。只是后来孙未也为之求情,说是见人可怜,不妨留下来试试。孙父一向信任这个义子,听他这么说,就把人留下来打杂。
不过来当车夫,就超过孙父对此人的信任了。他立即叫来管家,想要换一个赶车的人。奈何年关将近,府中老车夫都回乡下老家伴儿孙去了,尚在府中的下人间,都不回赶马。只有新来的赵庚会吆喝几句。老管家也是赶鸭子上架,实属无奈。
即便这样,孙父依旧不放心。最后还是孙未走过来道:“义父,时辰不早了。这一路都是人家,多的青羽卫巡逻,暂且让他试试吧!”
有了孙未的话,孙父终于松口,还是多派些持刀护卫。去时一路相安无事,只有个乞儿讨钱差点惊了马,幸得赵庚及时勒住缰绳,才没有惊扰到车中贵人。
倒是孙父怜那乞儿可怜,派人送去一锭十两银子。胡子拉碴的乞儿千恩万谢,捧着银子离去。
回来路上,时辰不早了,街上稀稀拉拉几个人,白日巡逻的青羽不在。因是冬日,街边住户把不得把屋里一切的缝隙都填个严实,好决不走丢一丝暖意。就连平日赏景的窗户也蒙上一层厚厚的挡风布。
这样做,风是吹不进屋了,里面的光也透不出来。显得整条街都昏暗无比,只听周围行人匆匆的脚步声。挂在马车前的灯笼偶尔照见个路人,都像是照见个幽鬼。
就这样行了半条街,那行人的脚步声突然消失。正当护卫们惊诧之际,凭空里突然炸想一声爆喝:“动手!”
刹那间,数十道鬼魅样的刺客从护卫们身边的黑暗中冒出,把短刀往人脖子上一抹,登时结束一条人命。
马车中的孙父与孙未听见这声爆喝,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赵庚掀开帘子急切道:“不好了!老爷,咱们遇贼了!”
但孙未却知这不是贼,贼没有这么利落的手段,他反手一推,将孙父推到赵庚身上,冷静命令:“赵庚,快带义父走,我来引开他们!”
说罢立刻摘下车顶上的灯笼,跳车逃去。孙父不忍见义子落难,张口就要呼“未儿”,却被赵庚一把捂住,压低声音道:“老爷,你可不能喊!否则大公子就白跑了!”
只是刺客们没那么好糊弄,有两个特意躲在暗中不出声。赵庚两人以为平安无事了,赶忙跳车逃命,却不料那两个无声的刺客就冲出来。赵庚毕竟在军营里练过,很快结果其中一人性命。
可就在他转眼的瞬间,寒光一闪。“老爷小心!”他大叫着推开孙父,自己手臂挨一刀,登时疼得人呲牙咧嘴。紧跟着,孙父借那刀刃的寒光,抓起地上的剑就捅过去,刺客一声闷哼,倒在地上。
夜,终于又静了。
孙父搀扶着受伤的赵庚,疾步行驰在长街上。他要快些回去叫人,来救自己的未儿。赵庚手上的血流下,打湿他一片衣襟。寒风吹来,衣襟冻成冰。孙父这才回过神,自己还扶着另一个人。
似是怕拖累孙父,赵庚虚弱道:“老爷,你把我放下,先回府上找人去寻大公子吧!”
孙父只顾走,手却丝毫未松:“你伤势这么严重,若在路边歇一夜,定无命可活。”
“哈哈哈哈......”赵庚突然笑起来,自嘲道,“小人初来府上,老爷百般嫌弃。却没想生死攸关之际,老爷还能惦记着小人这条贱命。”
“你救我一命,我岂能如此不义。”孙父淡然回答。过了片刻,他又道:“当日嫌弃,只因你未曾说实话。”
这语气比赵庚刚进府时好许多。或许是夜色的遮盖,人都坦然起来。赵庚似在追忆过去,缓缓说道:“实不相瞒,老爷,我赵庚其实以前当过兵,还混到百夫长的位置。后来先帝改革兵制,小的不服调配落狱,打道回府。这实在不光彩,小的从不敢与外人说。”
这种事说严重点,就是违抗军令,确实会被人瞧不起。不过孙父没有这种想法,平静问道:“为何不服?”
赵庚道:“我本是安阳人士,却要去云州镇守边关。老爷你也知道,去了边关,一辈子都得驻守在那儿。我这人没志向,宁愿被人瞧不起,也要留在安阳。还望老爷今儿听了这些,可千万别嫌弃!”
另一边,孙未也是幸运,跑出去时正好撞见交班的青羽卫们。就这样,一夜风波,赵庚以损一条手臂为代价,成功取得孙家信任。
孙家父子遇刺的事,是第二天早上传进宁王府的。按照书里的剧情,霍宴山出宫后不久,就会离开安阳。霍小舟一心惦记着兄长的事,就没在意孙家的事。
可是孙家与宁王府实在亲,李愚安近日事忙,老宁王夫妇年纪大腿脚不便,这过去探望的活儿就落到了霍小舟身上。
纵使百般不情愿,她也得收拾好心情走这一趟。
然而这一走,真叫她发现个惊天大事。本是随意一瞥,居然看见当初想杀她的那伙匪徒!
她神色微惊,转瞬又恢复原样,装作无事般悄然退去,想把事情告诉孙家父子。但是赵壬也发现了她,立刻告知孙婼儿。
此前赵壬就说了,今夜便会除掉孙未。夙愿即将达成,孙婼儿怎能容忍霍小舟现在来破坏她的计划。
霍小舟人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孙婼儿带着两个下人打扮的劫匪堵住去路。她没有想到孙婼儿会引狼入室,不禁厉喝道:“孙婼儿,你知道你再做什么吗?”
孙婼儿一笑,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倒是你,霍小舟,你清楚你的下场吗?”
霍小舟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她不喜欢有人跟随,故意打发巧莺去寻茶水,自个儿跑到这座园子,估计巧莺一时半刻也找不到。
就在她犹豫不知该怎么办时,隔墙之外突然响起人声。霍小舟立刻大叫:“救——”只出一声就被男人捂住嘴。
外面的小丫鬟听见声音走进院时,院子大门边只立着个孙婼儿。府中人都怕这个骄纵的大小姐。小丫鬟神色一惊,赶紧行礼。孙婼儿面露烦色,厉声训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里闲人误入吗?”
小丫鬟十指绞得发白,战战兢兢解释:“奴婢是听见有人出声,这才过来看看。”
孙婼儿把手一挥,望一圈四周,生气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院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小丫鬟当然不敢真去寻寻是否还有人藏在院子里,反而把头垂得低,连连告饶。可只要她往前走一步,就能发现白雪覆盖的月季花丛里,霍小舟正被人捂着嘴。
而霍小舟就这么看着,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希望离开院子。她奋力一挣,终于空出一只脚,便狠狠踹向最近的月季丛。枝丫摇晃,白雪簌簌而落。
可惜小丫鬟没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却畏于孙婼儿的威杀,只能装作不知道。
随着那一抹轻裙消失在院门,孙婼儿长舒一口气,马上掉头来到霍小舟这边,举手就是一把巴掌扇去。“啪”的一声后,愤怒的咒骂声响起:“霍小舟,你个贱人,竟敢坏我好事!”
霍小舟就算再和孙婼儿不对付,还是不希望孙家真有个好歹,便强撑着镇定道:“孙婼儿,你的好事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们一定不是好人。你知道吗,他们是赵——”
身后男子听到这儿,神色一变,当即捂住人的嘴,对孙婼儿道:“小姐,她认识我们,怎么处理?”
孙婼儿害怕事情暴露,心里又慌又烦,听见男人这么说,语气立刻不好起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当初我雇你们时,可谈好了,不要来找我。没想到今天你们居然被她发现,还要我出面帮你们解决!”
只要霍小舟活着,她与强盗勾结的事早晚会泄露出去。孙婼儿希望这群强盗识趣点,把人处理干净。但真等男人应下,她又觉得不放心。非要跟出去,亲眼看着霍小舟死了才算。
就这样,霍小舟被人塞在住嘴捆得严严实实装进麻袋里,从后门运出孙府。两个强盗本想将霍小舟和孙婼儿一齐关到城外旧庄慢慢处理。却不料孙婼儿丝毫没有做坏事的天分,一路上都绷着个脸,眼神躲闪。稍有声吆喝,就惊得一跳。
若让她这样走下去,莫说出城门了,只怕连这条街都走不出去。于是乎,两个强盗只能改变主意,将霍小舟拉到一处无人的小道,想着就在这里把人解决了。
然而才将麻袋从麦草堆里扒拉出来,周围的树林里突然“夸擦”一声响,惊得两个强盗拔出腰间匕首,警惕地注视着周边。
孙茹儿不知情,只想快点处理掉霍小舟,不耐烦道:“怕什么!就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而已,你们快些把人处理了。”
两个强盗顿觉此人无知,冷冷看一眼。可就是这一眼的功夫,强盗心口一痛。他同伴反应过来,立即后退几步,悲愤吼道:“六顺!”
被称为六顺的强盗低眼一瞧,伤口处正汩汩冒着热腾腾的血。他一生并不像他的名字,六六大顺,被人一剑斩断今生。
活下来的强盗见同伴倒下,转而看向雪地里的黑衣刺客似乎有些不理解,只过片刻,眼色狠下来,骂道:“妈的,狗东西,居然敢骗我们......”
这一句话还没结束,他的性命先走到终点。
刺客收剑一甩,雪地上就出现一支红梅。孙婼儿全程看着,整个人都被吓僵住了,想眨一下眼都做不到。
只是恍然间,她又意识到什么,抓起地上强盗掉落的匕首,就往霍小舟身上扎去。眼见孙婼儿扑来,霍小舟眼睛骤然瞪大,慌忙往旁边一滚,那只匕首就扎在雪地上。
此刻,孙婼儿已经魔怔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霍小舟必须死,否则就是她被赶出孙家。
她立刻把出匕首,一手抓住霍小舟的头发不准其逃跑,正要刺下,不曾想凌空飞来一颗石子砸手腕上。疼的她手筋一麻,匕首落入雪地。霍小舟见状,赶紧把头狠狠一甩,将那匕首撞去远处。
没了匕首,一脸疯像的孙婼儿直接坐在霍小舟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人脖子,嘴里不断念叨着:“是你逼我的,你去死吧!”
饶是霍小舟刷新过那么多次死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孙婼儿手里。她开始喘不过气来,偏偏嘴里还塞着一团布,更叫她难以呼吸。强大的窒息感压迫着神志,眼前的白色天地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昏死过去前,颈间突然一松,冰凉新鲜的空气涌入心肺。她又活了过来,瞪着浑圆的双目,呼哧哧吸着气。
孙婼儿是被刺客一脚踹开的,手捧着肚子,一点点重新怕起来。眼里只看见劫后余生的霍小舟。没有丝毫犹豫,她尖叫着再度冲过来。
刺客不禁一叹:“你们这些女人都这么疯的吗!”随即又是一脚踹去,直接将人踹飞撞在树上。
哗啦一声,树上大雪落下,盖住了树下的倩影。这一次,孙婼儿终于没爬起来了。
刺客回身一剑挑开霍小舟身上的束缚,好声道:“霍小姐,你是想陪我在这里等好戏散场呢?还是去霍家见见你兄长?”
一听声音,霍小舟就知道刺客是魏王手下顾五。她冷静想了会儿,抬起眼眸,平淡道:“我要去霍家。”
路过孙婼身边时,顾五又问:“不管她吗?”
霍小舟头也不回:“不用,她死不了!”
真正有危险的是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