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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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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南郡王府在陶州,陶州北上三十里就是泠水。老泠南郡王尚在人世时,曾带年幼的霍小舟去看过泠水。
那时候,老郡王告诉女儿,渡过泠水就是余州。可霍小舟站在江边,垫起脚尖,伸长脖子,所看见的,还是烟波浩渺的江河。
一条泠水,成了两个世界。杯盏里酒光盈盈,倒映着同一个失落的人。
以前霍小舟站在江边看不见余州,现在住在安阳,同样见不到陶州。她盯着酒杯里的影子,一口饮尽。
霍家就要回泠南,只是少了个她。那么多前世里,这是哥哥第一次提前离开安阳。那她呢?难道兄长真的放心把她留在安阳?
她心中隐隐不平,又为这点不平羞愧。这么胡思乱想间,酒壶里的酒便不剩多少了。但她还在往杯子里倒酒,只不过这一次,那只装酒的杯子半道被别人夺去了。
霍小舟看着抢走她酒的男人,不满呵斥道:“还给我!”
可惜喝了太多的酒,那声严厉的呵斥也变得软软糯糯,更像是在撒娇。尽管她努力瞪着眼睛表达自己的愤怒,但醉在酒光里的双眸没有丝毫冷意,反而水雾迷蒙,散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李愚安看得心动不已,眼神却格外平静,平静到只说一句:“小舟,你喝多了。”
“你管我!”霍小舟伸手去抢,却是晚一步,酒尽数被李愚安喝了。
眼见这个结果,她越发愤怒,猛然站起来摇摇摆摆,指着李愚安大声嚷嚷道:“李愚安!你凭什么喝我的酒!没错,我是嫁给了你。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绝不会喜欢你,更不会为你诞下一儿半女,你李家就等着绝后吧!”
然而她说了这么多,李愚安依旧坐在原位半点表示都没有。可看着这样毫无防备、柔弱魅惑的她,李愚安怎会没有半点反应。私下里,他紧紧握拳,指骨都快崩裂了。心越跳越激烈,浑身都滚着烫血,呼吸都乱了。
他没有表示,是不敢表示。害怕自己一动,就会伤害到眼前的人。
然而霍小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还在滔滔不绝发泄着。可骂着骂着,眼前的人逐渐模糊,接着脑子也模糊起来。她又觉得眼前模糊的人影很熟悉,只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他的身份。
都不知道人是谁了,自然也就没法骂下去了。
霍小舟垂下手,歪着脑袋望着李愚安,水盈盈的眸子里一派懵懂,似乎在辨认他是谁。
她这样,李愚安更无法忍受,一双眼睛,目光越来越暗,压抑着越来越盛的欲望。可恍然间,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狼狈地移开目光,沉声劝道:“小舟,你该回去休息了!”
而就是这一句话,使霍小舟想起一个人。在她的一生中,在她心里刻下最深印记的人,她不论如何都忘不了的人,只有她的兄长。那个牵着白马在学堂前等她的哥哥,那个陪她去山上放竹蜻蜓的哥哥,那个愿意喝她蘑菇汤的哥哥......
她的前半生里,几乎都是这个人的影子。那些影子朦朦胧胧,晃来晃去,慢慢在她眼前重叠。她望着这个重新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突然哭了起来,声色凄婉:
“哥,我们回泠南好不好?”
李愚安当即一怔,没想到她将自己认成了霍宴山。
霍小舟没得到回应,哭得越发伤心,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慢慢走向李愚安,继续哭诉着:“哥,我真的好伤心。你相信我好不好,放弃冷秋参吧!明明我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何你每次都选择她,不选我。”
她哭得浑身都在颤抖,简直悲痛欲绝。单薄的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飘飘摇摇,最后倒在了李愚安怀中:“求求你,带我回泠南吧!哥......”
这一瞬间,李愚安整个人都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对怀中人的无限心疼与怜惜,另一半又想将失去反抗的人压在身下,使其彻底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桌上的油灯马上就要见底了,光芒越来越弱。整个屋子都静默着,似乎在等他的结果。可他选不出。他既不想轻易送回怀中人,又不愿轻薄了她。
然而秋夜凄寒,怀里醉酒睡去的人儿哆嗦着嘴唇,不断缩着身子往他怀里钻。这样下去,只怕第二天就该她请大夫了。
李愚安眸中挣扎一番,还是将人抱到自己床上。他也没有做别的事,就那么抱着霍小舟,耳鬓厮磨,同衾而眠。
......
第二天早晨,霍小舟迷迷糊糊醒来,脑袋还因为昨夜的宿醉隐隐生疼,丝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她只觉得背后有些热,又觉得拥挤,下意识转头一看,顿时魂都被吓飞了!
“啊——”整个屋子里都是霍小舟的惊叫声。
就在这片惊叫声中,李愚安缓缓睁眼,再悠哉悠哉坐起身,揉了揉颈子,摆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早啊......”
“啪!”霍小舟一巴掌打断他的问候,并回了一句感情更充沛的问候:“早你个头呀!李愚安,你,你简直无耻至极!”
李愚安脸上顶着一个红印子,笑意依旧亲切,缓缓吐出一句:“小舟,这里是我的房间。”
刹那间,霍小舟愣住了。昨夜的记忆终于追上来,是她主动来到李愚安这里,也是她没脑子,居然在李愚安这里喝得酩酊大醉!
最关键的是——她还喝断片了!
后面发生什么,完全没印象了。霍小舟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睛都忘了眨,直愣愣地瞪着李愚安。
或许是她定了太久,李愚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声提醒:“小舟,再不收拾,等人就有人进来了。”
霍小舟这才回神,却是慢慢垂下脑袋,一手揪着胸前略显凌乱的衣物,声音也跟蚊子叮似的:“我们昨天,有没有做什么?”
李愚安欣然道:“那可就多了!”
霍小舟当即红了脸,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然而李愚安所言,却不是她所料。
“你大骂我一顿,又立誓要我李家断子绝孙。突然间又哭起来,抱着我一口一个‘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还有......”
霍小舟越听,神色越是窘迫,脸上的红霞都飞到耳尖上去挂着了。她赶紧伸手,大喊道:“停!除了这些废话,还有其他的吗?”
李愚安耸耸肩:“再来就是天亮,你莫名其妙扇了我一巴掌。”
“什么叫莫名其妙!”霍小舟不乐意了,指指两人,气极厉声道,“我们俩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能说莫名其妙!”
李愚安再度好声提醒:“小舟,这是我的房间。而且昨夜,是你非缠着我,说什么,哥,不要丢下......”
霍小舟目光一紧,马上喝道:“够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等到重回冷静后,才发现两人还在同一张床上,便不客气道:“喂!你还不下去!”
然而李愚安并未行动,而是满怀笑意地看着她,似乎要将人揉进目光里。霍小舟被盯的不自在,又是一脚踢过去,愠怒道:“李愚安,你给我滚下去!”
李愚安身子随即晃了一下,人也跟着笑起来。霍小舟不知他在笑什么,更为恼火,正要发作,却听他说话了。
“小舟!”李愚安先是叫了一声,声音很轻,蕴含着无限的柔情,接下来这份柔情里又夹一丝警告,“下一次,我不会忍了。”
霍小舟瞳孔一颤,反应过来时,李愚安已经起床了。她独自琢磨着那句话,心里又开始不满:什么叫下一次,要是还有下一次,她霍小舟就改名为“猪”!
这件事情不算什么好事,霍小舟起床后就把它抛之脑后,转而操心起霍家什么时候离开安阳了。
第三条支线从赵家回来就显示“已完成”,可以说,在支线对主线的影响出现前,她完全不知道支线内容是什么。哪怕是江少维那条支线,她一开始也不清楚。
如果说第三条支线的影响,就是使霍家提前离安阳,那这命运也太容易改变了!
霍小舟内心惴惴不安,总觉得不对劲儿,便想去霍家再打探一下。然而她刚走到王府大门口,就被李愚安堵住了去路。
现下没外人,霍小舟对他可不愿客气:“好狗不挡道!让开!”
李愚安抱着双手靠在大门上,一派悠闲的样子,朗声说道:“我只是想起来,早上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霍小舟提起心:“什么事?”
李愚安看着她,眼里似乎装着什么,却只蓦然一叹:“泠南郡王暂时不会离开安阳。”
“你怎么知道!”霍小舟眯起眼睛,十分怀疑。
李愚安放手站正,嘴角一翘:“郡王离帝都,定先启奏陛下,可最近朝中一直无人说起这事。”
这么一说,霍小舟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还是不甘,又冷言嘲讽李愚安几句,继续出门。
她要亲自去问问兄长,才能使自己放心。
然而霍家那边的大门却对她闭着,何管家叹着气道:“小姐放心,王爷还没有回泠南的打算。”
“我要亲耳听哥哥说!”霍小舟自顾自地走上台阶,却在最后一步被霍家护卫拦住。
何管家脸上愁郁更重:“小姐,你回宁王府吧!”
霍小舟的心忽然被扎了一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们叫她小姐,却把她拦在霍家大门外。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来指的是这个......
霍小舟的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