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反派右擢录》散与子倾

7、过往、禁锢

　　下午三点钟，白色的彼岸之花盛开了。扶桑折了一朵下来别在衣服上:“看，多好看。”他站在阳光下开心地笑着，眉眼间好像用金勾了边一样。
　　“你也戴一朵吧。”扶桑又折了一朵彼岸花，垫起脚插到了银白舟的发带中，“嘿嘿，真好看。”银由舟发带上的彼岸之花遮住了他的脸颊，伸到了他的蓝眼睛下，衬的那双眼睛碧蓝碧蓝。
　　“你生来就是蓝眼睛吗，难道你是混血？”
　　银由舟摇摇头，“很小的时候是黑色的，后来才变成蓝色的。奶奶说是因为我像鸟儿一样向往广阔的蓝天。”
　　“为什么向往呢?”
　　“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来都讨厌我。他经常打我骂我，叫我做苦力，不允许我上桌吃饭，奶奶经常因为我和父亲吵架。”银由舟拉着扶桑一起坐到了一个秋千上，轻轻晃了起来。
　　“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大我三岁。他和奶奶一样对我非常好，夏天的晚上常带我去抓蛐蛐，我超级喜欢哥哥。
　　“有一年的冬天，父亲突然倒在了炉边，混身发烫昏迷了好多天。奶奶整日照顾着父亲，我和哥哥每天一早就出发去请医生。但是那周围的村子都讲我克死了母亲，不愿给我家看病，还嫌我诲气，经常还没进门就被踢出来了。有一次终于找到了一位老大夫，他头发都花白了还弯着腰每天来给父亲治病。我们都很欢喜，奶奶常送他些泡菜包子。两个月后，老大夫突然在家中走了，村里的人都开始明目张胆地叫我‘灾星’，其他的小孩子经常拿石头砸我，有时候还从窗子外往我床上扔绣花针，一扔就是一大把。
　　“一个下暴雨的晚上，父亲发烧发得面颊通红，像是要出事了。奶奶急忙叫我和哥哥去找医生，我们俩连外套都没穿就出门了。那个晚上特别特别黑，要不是哥哥抓着我的手我连他在哪都看不见。我们一户一户地敲门，没有一家搭理我们，甚至连院门都没开过。哥哥越来越急，拉着我越跑越快，一不小心就......落水了......我真的很想把哥哥拉上来!但是他太高地太滑了，他好像笑了......然后松开了我的手。
　　“那天晚上我没能回家，没有哥哥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敢回家......我就在黑漆漆的河岸上湿乎乎地坐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我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麻木地拖着身子回家了。
　　“ ......一到家，父亲也走了......奶奶没有怪我，只抱着湿透了的我哭了一整天。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奶奶哭，以前没有后来也没有。从那天开始我的眼睛就是蓝色的了。”
　　秋千在轻轻摇晃，小由舟也是。他的眼神垂的很低，如孩童一般稚嫩的声音非常沉寂。
　　“你愿意自己说出来了。”
　　银由舟愣了一下:“哥哥本来就知道吗?”
　　“ 是的。你被困在乡人与父亲的鄙视和亲人离世的牢笼里，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从你愿意向他人讲述这些痛苦回忆的时候开始，禁個你的牢笼就开始松动了。不要害怕向身边的人表达自己，胆大地说出来，你对他们的喜爱不会凭空消失。”
　　“但是父亲就……”
　　扶桑叹了口气，问他:“你真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吗?”银由舟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讨厌你，只是无法原谅你不是他的孩子。”
　　“什么?”
　　“你的奶奶是玥族人吧。但是你不论怎么看都是完全的苗族人:四肢纤长，长发及地所以你一定不是你父亲的孩子，只有两位纯苗族人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银由舟跳下秋千离开了。

　　扶桑一直荡到了夕阳的余光照射在他身上时才跳下秋千，去找银由舟。
　　院子里没有，房间里没有。“这小家伙到底去哪......”一双手从身后捂住了扶桑的手，他轻声说:“我查过了，奶奶来过冥界，死在了上界统治者的暴政里。”
　　“是吗，可惜了啊。”
　　“我们上街去吧。”他牵住扶桑的手，和他一起踏入喧闹的鬼市。鬼市中有的在卖烤串，有的在卖花环。一位卖扶桑花环的女孩突然走上前，递给了扶桑一个红色抉桑花环:“那个......大哥哥你好漂亮，这个送给你。”
　　“啊，谢谢，但是我还是不要了，你的夸奖是最好的礼物。“扶桑笑着摆摆手，走远后对银由舟说:“喂，你听到了吗。她夸我漂亮哎!”
　　银由舟递给他一朵红色的扶桑花，说:“大哥哥你好漂亮，这个送给你。”，接着插到了他的白发之中。
　　“谢谢。”扶桑笑了起来。

　　“早上好!”次日一早扶桑练完了剑，瘫在了地上，“我突然想起来，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该让你和天帝淡淡了。”
　　“我不会放天上的人进来的。我讨厌神。”
　　“ 不用放天帝进来，对着我的右眼说就行了。“扶桑眨了一下眼，右眼中出现了金色的天神二字，“通过这个天帝大人能听到也能看到，若是我没有立即被召回，就是同意了。”
　　银由舟点点头，和扶桑进了屋。“天帝，我拒绝天界进入冥界展开怒鬼的调查。第一，你手下的人个个目中无人，连有求于冥界时也是一幅高高在上指使的态度，我和我的手下都无法接受。第二，你们身上都染有一种相同的东西，与曾经杀死我的男子相同，包括哥哥也是，我无法相信你们。你们来一个我杀一个。”
　　“没必要来一个杀一个吧，太过分了由舟。不过那个相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每个神身上都有。”
　　“不知道。”
　　“啊好吧。天帝大人您说呢，我可以留在这里为您调查。”
　　一卷纸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我对手下的无礼表示歉意，请死神见谅。扶桑，给你冥界两年时间，彻查怒鬼……好吧，大人同意了。“扶桑把纸往空中一抛，眼中的字与纸一起消失了。
　　“你想怎么查?”银由舟问他。
　　“对了，先把我知道的告诉你，这个一会儿再说。“扶桑趴到了桌子上。
　　“怎么说呢，我在被伪装成父母的乡人烧死后，再睁眼我来到了一条河边，那条河上有好多和我差不多大的苗族孩子在吃力地划船。那条河的水是黑色的还很黏稠，在不停地吼叫，拉扯船浆。这条河就是大名鼎鼎的‘渡河’，也叫作‘人地渡河’，是用来将阴族亡魂从人间送到冥界的灵河。我们这些未成年的苗族亡灵被称作‘摆渡人’，是用来划船的苦力。那些成年的苗族亡灵被看守我们的玥鬼浸死在河里，成为了冤死鬼，他们的怨念使河水变得发黑黏稠。
　　“后来的每一天我们都没日没夜地判船，在鞭打下苟活，许多孩子都跳进河里自杀了。每次一有人自杀，看守就会拿鞭子打我们的手心和肚子，打到满身是血连船浆都拿不住。可能是因为我不怎么怕疼，所以并不太怪那些自杀的家伙，但是大家好像都很恨他们。
　　“我就这么长到了十七岁，每天都在痛恨那些压迫我们的玥鬼，后来有一天发生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渡河和冥界都毁灭了。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人间那岸的青草地上，看见了一只美丽的眼睛，他就是神鹿先生——那位一父亲一般的人。
　　“先生说这是怒鬼的杰作，被世人称为‘毁河灭界’。为了防止他再将人界与天界一同毁灭，先生将怒鬼分离出善恶两个切片，我是善的那个切片，我与他作契约，我会在月亮血红的夜晚自尽，这样怒鬼就不存在这世上了。作为交换先生助我成为了自然神与药神。
　　“我只知道这些了，怒鬼是因极度愤怒痛恨形成的杀戮之鬼，说白了就是人类自己作出来的。”
　　“哥哥你真的是怒鬼?”
　　抉桑犹豫了一会，说:“大概吧，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他直接杀了我就可以根除后患，却一直留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