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反派右擢录》散与子倾

4、失色

　　“死鬼成神，误害天命?他是苗族人，怎么会成为鬼，他只会成为怨死鬼或者摆渡人。“扶桑感到奇怪。
　　神鹿让开了身，[天命之卷]上很明了地写着那八字：死鬼成神，误害天命。“我无从知晓，但是[天命之卷]是不会有错。现在的你正是他的天命，请你杀了他阻止他化鬼后成神。”
　　扶桑坚决地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下不了手的，我喜欢他，他对我来说是个不一样的孩子。先生，请放过他，我会远离他的。”神鹿无奈地摇摇头，青蓝色的鹿角搅起一阵微风，他说:“现在知道叫我先生了?扶桑啊……回去吧，你好好想想。我们不能再多一个怒鬼了，杀了他将他的灵魂交给我。”

　　此时，人间已是十二年后。
　　银由舟照常跪在奶奶的墓前，他黑色的长发垂在脚边，沾染了些许尘土。
　　“年轻人，你为什么总跪在这里?”一位文雅的过路男子问道，“我叫青鹿，你叫什么?”由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青鹿轻笑了一声，替他说:“你叫银由舟，十九岁了，苗族人。心爱的两人都不在你身边了，你的世界是黑白的，你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只是活如走尸。”
　　“你是谁?”
　　“我是来收你性命的人。”男子拍拍他奶奶墓上的灰，坐了上去，随意地对着由舟抬抬手，鲜血随即从他的脖颈中涌出。
　　没有亮出凶器，没有任何破绽，他不是人。银由舟沉默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侵入了他的衣袖，凉嗖嗖的令人讨厌，他的身体已经疼痛到麻痹了，血液从他的眼中口中流出，染得他本是天蓝色的双眼成了血红色。恍忽之时，由舟侧过脸去，竟见扶桑站在不远处呼喊着什么，他的手中飞出血刃，刺向了那男人。
　　“走开啊！你怎么敢的！？”扶桑嘶吼着向男子甩出一把把血刃。男子灵巧地避开了，耸耸肩消失了。
　　哥哥?银由舟努力伸出手，颤抖地停在空中。扶桑哭着跑来跪在他的身边，双手捧着他那只努力抬起的手贴在脸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的眼框滚落，打在由舟渐渐苍白的脸上。
　　“灵……收……”扶桑颤抖着将一根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一束澈蓝的灵魂被吸了出来。他哭着亲亲由舟的前额，小心地将他的亡体放在地上，转身奔入神鹿的洞天。
　　“给你……保护好他……“扶桑哽咽着递出手中的灵魂。神鹿没有接，平静地说:“如果你愿意杀死以他死亡点为圆心作半径为十千米的圆内所有的人类，我就让他成为玥人去往冥界。”
　　一双暗红的眼睛抬了起来，他的头发变得卷曲，皮肤显出小麦色。“好。”他毫不犹豫地欢快地答道。
　　神鹿阴笑了起来:“那就快去吧。”

　　四处皆是安宁，老人在摇椅中小睡，孩子们在巷子里用炭笔画出一个个格子，一个个跳过去。
　　南边传来了一声怪叫，听起来像是“朱獳”。
　　“朱獳?”孩子们不解地重复道。
　　一道血光穿过了村子，一群似狐狸般，背上长有鱼鳍的凶兽在南山头嚎叫了起来。又见村口围满了生着九首九尾，虎爪的猛兽。
　　“怎么回事?!山上那是朱獳!村口……全是蠪蛭!”人们慌了，他们护着老小在身后。
　　他从朱獳之中走出站在了山头，一个黑色彼岸之花纹样的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右眼，只留左眼散出刺眼的血红之光。他一头白卷发被风吹得飘起，露出一只盘绕在他脖上的黑蛇，那蛇大张出血红的嘴，一对尖牙在红光下反着令人不禁一哆嗦的寒光。他将手中的毛笔向天上一抛，在空中化作了一杆长枪落回手中，他将枪前后耍了几个来回，猛地向后一斩。
　　“虚伪自私的人类。”他冷冷地说。
　　在朱獳的嗥叫下，蠪蛭冲入村中，将男女老少扑倒在地，它们大块大块地吞咽着人类的血肉，血腥味冲入他的头脑。他从山头一跃而下，踩着满地的血泊去往下一个村庄了。
　　一村接一村，一城接一城，本是安居乐业的百姓都倒在了血泊中。
　　“哼，还给你吧。”他没兴趣也环顾四周，卷曲的白发变成了顺滑的直发，皮肤也变得洁白。
　　扶桑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跪倒在血泊中，他缓慢地环顾四周，双手猛地抱住了脑袋，鲜血染腥了他的白发。
　　怎么回事?!是他吗?!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果然，我不属于这里......连想要守护的百姓都因为我死了……一支黑色的毛笔落在了他的身边，笔杆上刻着一朵黑色的彼岸之花。彼岸花?为什么黑色的彼岸之花会出现?
　　“扶桑。邪恶的怒鬼的意识已经开始苏醒，让我寄身于你，助你活到[月亮血红的那天]。"神鹿出现在扶桑面前，他格外的镇定。“好……请一定……”扶桑颤抖着抬起头，双瞳巨烈地收缩。
　　“那孩子应该已经到冥界了，等你修行满了就能跟天上要权限去见他了。”
　　扶桑的意识与身体已经麻木了，他瘫倒在鲜血中。
　　自那日起，再没有生灵叫他神明大人了，曾经的圣林被大片砍伐消失了。扶桑将他那异色的白发掩于头巾之下，整日在银由舟的墓前舞剑。
　　“由舟啊，我看了差距，他太强了，为了守护大家，我也要变强。”
　　这一练，便是一千年。
　　过路的人总叹这少年深情，却不知他正是人们口中斩杀生灵的灾神。一千年太久，连那柄木剑都磨出了利刃;一千年太久，连扶桑都忘记了自己是人们口中“百鸟朝凤”的凤。
　　他也只是一个心智与身体都停在十七岁的孩子。

　　这里很昏暗，狭小的空间里站着数百个鬼。
　　“各位好，欢迎来到玥鬼的世界——冥界。在这里，你们生前的经历决定了死后头发的长度，头发越长能力越强，真正的强者可以操控鬼术，不过少见就是了。后面那位蓝眼睛的年轻人，您的头发就很长，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统治者。那么现在，请去吧!”
　　玥鬼?我是苗族人啊。银由舟愣了一下，他不在意什么强大的鬼术，他只想去找扶桑。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哥哥他却死了，还被送到了这奇怪的地方
　　一扇大门开了，外面就是冥界的大街了。肮脏的大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垃圾，醉鬼挥舞着空酒瓶在街头嚎叫。银由舟拎起长发，第一个踏上了大街。
　　“哟，终于出现了，死神。”一青面獠牙的男人阴暗地笑着，他□□着上身，身上缠绕着一条黑色彼岸之花纹样的绷带。
　　银由舟被挡住了去路，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前面的男人。
　　“死鬼成神，误害天命。”男人亮出飞刀，甩向他。
　　怎么回事?由舟侧身躲开一把把飞刀。他边躲边从衣服上撕下一条白布，把头发绑成了两束。他的动作很快，但是不够快。银由舟一腿扫过去把男人摔倒在地，他将脚压在男人喉咙上盯着他。
　　男人漫不经心地摆摆手，说:“我这就走。”
　　银由舟放开他，抬头发现四周围满了鬼，他们双膝跪地，竟在向他磕头。
　　“死神大人。”众鬼齐声说道。
　　“?”银由舟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只得随着他们的拥护，坐上了冥界之王的位置——他打败了曾经的统治者，那青面獠牙的男人。
　　但是他真的很弱啊……银由舟开始着手处整改这混乱的世界。从为鬼民们安排干净的临时住所，到召集志愿者一同清理街道，再到各处的楼房重建，由舟从来都是与人民同心协力亲临现场。我没法离开这里，那既然这样我就等哥哥来。他说过，他想要一个能完全接受他的地方，所以我会建好一个美丽的世界，等着哥哥找到我。
　　冥界变了，它肮脏的街道变得热闹，鬼童们在互相追逐，老鬼们携手在街上漫步，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积着笑容。所有鬼都安居乐业，与亲人爱人相伴。
　　但是奶奶呢?银由舟查遍了冥界也从未得到她的一丝一毫踪迹。
　　“哥哥一定知道。”银由舟从窗口看着少年少女携手散步，孩子们嬉戏打闹，将脸隐进头发的阴影下，他抚摸着左手背上那只白凤凰印记，封上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