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反派右擢录》散与子倾

15、死亡，汤谷，再会

　　“那个小女孩，怎么找她啊?”两人又回到了诸夭之野，却不见那个孩子的身影。“她不会，跑路了吧。”扶桑说。
　　不论是山丘还是原野都不见孩子的身影，只是袅袅炊烟从天际林间飘出，五彩的凤凰蜿转地鸣叫着在低空追逐。尉蓝的天际下是相互追逐的蝶，双兔在草间奔跑着若隐若现，在太阳的照耀下万物散发着迷人的光亮，万物都是焦点。
　　“等等吧。”
　　他们躺在原野里，看太阳从东到了西。当落日的余晖照向大地时，那个女孩才踩着晚霞赶来了。“你们真的，带回了乘黄。”她好像有些惊讶，“谢谢，请随我来吧。”夕阳打在她的身上，直从胸口的衣服中透着光。
　　“你叫什么名字?”顺寺问。
　　“我是常野，”女孩边扒开山脚下的泥块边说，在一块块泥土被扒开后，竟出现了一个洞口，“进去吧。”
　　常野和顺寺带着乘黄远远走在前面，扶桑独自一人走在后面。走过了许多岔路口，在黑暗中只见常野手中的火把燃烧着，远跟着走了很久，眼前终于有了几丝光线。
　　“奶奶，那两位抓乘黄的人来了。”常野喊了一声，踏入了光中，扶桑也跟着进去了。这个房间中只点着一摊微弱的火焰，男女老少都侧卧在火边，喘息声充斥着四壁。一个比常野略大些的男子靠在墙边正眯着眼休息，闻声才睁开了眼，他有些不安地扭了扭头，没有直视常野的眼睛。
　　“怎，怎么了!?”常野也变得不安起来了，小心地在人与人之间寻找落脚的缝隙，“你说啊，是不是，是不是……”她抓住男子的肩膀，头慢慢地低了下来，抵住了他的肩膀。
　　男子死寂般地沉默了很久，突然绝望地喊:“是……奶奶她死了啊!……”在他身边的白布下盖着一位浑身黑色的老人，面部诡异地扭曲着。
　　“就是他们，害死了我不死国的子民!”尸体的嘴像是被撕裂开的，喉咙中发出了一串沙哑的怪声，她的下巴脱臼了暗红的血从嘴侧的裂口涌出。
　　老人的一只眼睁开了，没有瞳孔的眼眶中一片刹白，她好像在仇恨地盯着扶桑和......他身体中的怒鬼?
　　“ 奶奶?他们是好人啊。“常野的抽泣声停住了，“哥，奶奶……怎么了?”她晃晃男子的肩，焦急地问。
　　男于似乎回答了什么但扶桑的思绪已经飘远了，不死国，老人是不死国的人?但是，不死国的人民是长生不死的。老人黑色的皮肤，毫无疑问她是不死人，可是不死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那乘黄是派不上用场了吧。”顺寺扶摸着乘黄的毛发说。
　　常野沉默了一会，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是贯匈国和不死国的人，我不能帮你们许愿。”
　　顺寺摇摇头答道:“如果只是想让你帮忙个愿，我们才不会去白民国。有这时间汤谷早就到了，只是顺手帮个忙。”
　　不死的人死了，和我有关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扶桑转身离开了。
　　“真的，对不起!”常野急忙追上扶桑，为他引领出洞的路。
　　“为什么你们要从南北迁这么多到这里来?”扶桑问。
　　“南边打仗了。”
　　“打仗?”
　　“嗯，两个从没见过的族群打起来了。”
　　外面已经是晚上了，冷风嗖嗖地吹，常野费了好大劲才点起了一小堆火。她坐在火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火苗在晚风中跃动，她黑色的长发遮住了鼻深，深黑的双眼中倒映着明亮的火焰。“我其实，不伤心，奶奶怎样我一点也不在乎的。”她轻声说。
　　扶桑不懂伤心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回答。
　　“但是，亲奶奶死了，孙女怎么可以不伤心?”常野继续说道，“我是不是，很没良心。
　　“你和老人家熟吗?”
　　常野摇摇头:“爸爸妈妈去世前我没有见过奶奶，爸妈是死在战争里的……”
　　就是那双温暖的双眼，在下一秒却变得呆滞，他们很安静啊，就这么瞬间成了死尸像草芥般被军队踩在脚下。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溅到脸上了，一抬手……是血。爸妈的面容已经没法辨别了，飞溅的血迹和着泪水，在向下流淌，飞扬的尘土遮盖了刺刀的杀气，但痛苦并没有。
　　“……!”常野回过神来，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扶桑淡淡地笑了笑，和顺寺一起离开了。
　　“谢谢。”远处声音传来。
　　谢谢……他停住了。多久没有听到一句人类的感谢了呢?就好像，又被人类需要了。
　　　“下面，就是汤谷了。”登在最荒远之地的孽摇頵羝山，从大片的扶木间向山下看去就是汤谷了。正是日与日更替的时间，乌鸦载着一轮火红的圆日正向河谷飞去，耀眼的阳光染红了河谷，让人心中暖和的温度直冲入胸口暖遍了全身。在扶木边刚降下的太阳后另一个太阳又乘着鸟鸦上天去了，刚是暗些了的天空又变得那么明亮了。飞鸟略过水面时，不论什么颜色的羽毛都被染成了耀眼的红橙色，就像一只只火凤凰般华丽。
　　“那太阳，好说话吗?”扶桑问。
　　顺寺一下子笑出了声，“我们不用和太阳说话，只要让它们带路去找太阳的母亲羲和就可以了。”他跳下山腰落在了水面上，“呃.......愿意带路的的阳老三刚从天上降下来去洗澡了，我们得等十天了。”
　　扶桑直接落在了水中，暖暖的水刚好没过他的脚腕，打湿了长袍的下摆。四周瞬时响起一阵翅膀的拍打声，在池边歇息的群鸟全都展翅飞走了。
　　“……“扶桑低下了头，将双眼藏于阴影之下。
　　“动物怎么会这么怕你?”顺寺感到有些奇怪，他记得扶桑修行时修的是自然啊，按道理动物该喜欢他才对。
　　“因为……一场杀戮。”扶桑低头看向手，在绷带下，那千万生命的鲜血似乎还扒在手上。
　　顺寺没有再问什么，他脱下鞋拎在手中，双脚踏入水中走到了扶桑身边。
　　“要是有一天，能再被他们需要就好了。”
　　扶桑向池塘中间走去，一手搭住了汤谷正中那棵古老的扶桑树。他用前额抵住了粗糙的树皮，很久才离开，转而回首，顺寺身边已停歇了不少飞鸟走兽。“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去羲和姐姐浴日的地方?”他问。
　　“甘渊不是那么好找的地方。”
　　“甘渊就是她洗太阳的地方?”
　　“嗯。”
　　顺寺抬手赶赶身边的鸟兽，使得池塘中只剩下他与扶桑二人了。他轻轻冲扶桑笑笑。
　　扶桑也冲他笑笑，低下了头。
　　在水中，他看见自己赤棵的双脚在扭曲在变形，池水微微摇摆着，双脚也微微摇摆着。微微打湿的长袍浮在水面上，无助地漂泊着。他坐在了水中，池水没过了他的跨部。
　　山林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飞扬的尘土就从树木间漫了出来。两匹黑色的骏马在林间若隐若现，略微领先的马背上似是坐着一个白衣的少年，他白色的发带与黑色的长发在风中相互纠缠着，一直拖到略后些的人身边。
　　“银!由!舟!”扶桑毫不犹豫地喊道。
　　双马的蹄微愣了一下，接着那白衣的少年从林中走出向山下望去，他碧蓝的双眼一下子睁大了。风吹过他的身旁，白袍和长发都飘动了起来，而他却纹丝不动地挺立在那里，一滴泪水悄然随着风飘去了远方，在池中滴下一点波纹。
　　他抛开牵马的缰绳跃下了山坡，紧紧地抱住了扶桑。
　　又是那股熟悉的，美妙的，混合了彼岸花兰花与扶桑花香的气味。

　　“早上好，银由舟。”扶桑跪坐在水中没有动。
　　“早上好，我爱你。”银由舟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