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竹间小侠

3、撕作业

　　陈寂的加入很快就让公司尝到了甜头。

　　把他签下来的许焕成为了全公司的男神，大家都说要是没有许焕，公司早倒闭了。

　　这话传到老板耳朵里，他很不爽，于是第二天许焕因为左脚先迈入公司被开除了。

　　有人劝老板开除许焕可能会让陈寂不开心，老板二郎腿一翘，得意洋洋：“哼，有合同在，怕什么？”

　　于是第二天陈寂拿着合同来找他了，当他面撕掉了那份合同。

　　老板在漫天纸屑中望着陈寂远去的背影，气愤地喊了句:“我要告你！！！”

　　当场有同事发微信把这事告诉了许焕，许焕急忙找到陈寂。

　　“你这是干啥？”

　　陈寂的笑容中带着仿佛回到儿时的天真：“撕作业。”

　　许焕愣了下，忍不住笑了：“违约金警告。”

　　“没事，慢慢赚。”

　　“真有你的。”许焕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来，狡猾地笑着：“我从小作业都是抄你的。这次也要抄。”

　　他麻利地把手里的合同撕成碎片，又问陈寂：“扔了没？”

　　陈寂点头。

　　许焕手一扬，漫天白纸好像散落的花瓣雨，飘飘扬扬。

　　他眉毛扬起，得意地笑着：“嘿嘿忘跟你说了，我走之前什么也没拿，就把你这合同给拿来了。”

　　“偷合同得坐牢吧？”

　　“什么？偷？偷什么？你可别诬陷好人啊！要讲证据的！”许焕一脸无辜。

　　他很清楚那两份合同都没备份，且公司法务正在准备离职。

　　陈寂笑着摇了摇头，很江湖气地把手搭在许焕肩上：“咱俩一起穿过女装，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放心，兄弟不会出卖你。”

　　许焕也把胳膊搭在陈寂肩膀上：“那咱们去把‘那个作业’也撕了吧？”

　　陈寂愣了下，然后皱着眉低下了头。

　　“不是吧？刚刚还过命的交情，现在我要撕作业你都不同意？”

　　陈寂仍是低着头，一脸的愧疚。

　　在得知许焕为了保护自己与人打架后的所有遭遇后，他就一直十分内疚。

　　内疚他因他而改变了人生，内疚他没及时知道这些，竟无包袱地活了那么久。

　　女装直播那天晚上，许焕曾试图开解过陈寂。

　　那时二人直播完都很累了，换完装后就随意地躺在陈寂家的大床上休息。

　　许焕问陈寂：“你说，要是小学那次，你没借我抄作业，我交不上作业怎么办？”

　　“……”陈寂本不想说的，但许焕也没继续接话，只沉默着，好像在等他回答一样，于是陈寂便皱起眉头，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

　　天花板上仿佛出现了一架吊扇，他看到小学教室里，老师气冲冲地在向许焕家长数落他。

　　陈寂：“你没交作业，顶多挨一顿打，然后咱俩没什么交集，在高中那次，你也不会为我打架，你会顺利毕业，或者工作，或者继续上学……”

　　“不不不，你这想象力不行啊。”许焕打断了他的思考，和他一起再回到小学教室。

　　“你没给我抄作业，你仍然是全班最受老师喜欢、同学欢迎的好学生。我呢挨了一顿打，也提前被我爸和老师放弃了，反正就是一直混着呗，我性子这么倔，没准小学都不想念了，肯定没少折磨我爸，他老早就被我气病了。说不定我还会离家出走呢，我那时候的性格，肯定干得出这事儿……现在指不定跟我爸断绝了父子关系，自个儿在哪里受苦呢。”

　　许焕停顿了一会儿，思考完陈寂的人生后表情变得温柔起来，继续道：“至于你嘛，你肯定会在大家的追捧之下越来越自信，朋友越来越多，到高中也是万人迷，谁敢欺负你？然后安心上学，考上好大学找份好工作，现在就不用女装了，哈哈……”

　　陈寂也笑了，他知道许焕的分析不无道理，也知道他是想开解他心里内疚的结，但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对背负了那么久的愧疚，还是没办法轻易放下。

　　许焕叹了口气，把手枕在胳膊下，“其实我小学看你被大家孤立，心里也挺自责的。到经历高中那些事儿，我才彻底明白了。我那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要怪你，我恨过老师，恨过那帮要打你的王八蛋，恨过很多人，唯独没恨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自始至终，我心里都把你当成自己人。”

　　陈寂的眸光轻轻颤动了一下，许焕扭头看向他，笑了下继续说：“咱俩是一国的，他们要揍你就是要揍我，我肯定得揍回去啊！结果这帮孙子竟然去跟老师告状……还有那老师，他们都知道他们要欺负咱们，还是信他们的鬼话给我处分，也是一群混蛋！”

　　许焕越说越气，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要帮你这件事是必须做的，重来几百次也要帮。我的不幸里面该内疚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己就是头一个。但是啊，只有你最善良了，就因为参与了其中一个环节，就可劲儿扯着线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说这么做，不是给那些真正该内疚的人逃脱的理由了吗？”

　　陈寂眼睫轻颤，抿起嘴唇。

　　该说的都说了，许焕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给陈寂消化的时间。

　　不过在撕完合同的这一刻，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许焕：“你答应要我继续做你经纪人对吧？”

　　陈寂点头：“嗯。”

　　许焕：“以后也不许赖账哈！还有什么是比合同更有效的束缚呢？”

　　未待陈寂细思，许焕就给了他答案：“是愧疚。”

　　许焕笑着说：“小学那段算我欠你，高中那段算你欠我，这愧疚的包袱咱俩都别扔了。从此以后我弥补你，你弥补我，互相都要为对方被影响的人生负责一辈子，你说行吗？”

　　陈寂怔住，一时间心里涌上了许许多多说得清的、说不清的情绪。

　　那些情绪在下一秒汇聚成一股暖流，然后缓缓漾开。

　　随着心波的晕开，他的脸上也泛起笑来。

　　他认真地看着许焕，微笑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