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风惊梦》枚古

5、第五章

　　林欣然先是看着孟黎木着一张脸把周回带进小树林，心中那个忐忑啊，那个揣测啊，不愧是孟黎，出手就是稳、准、狠！要拿就拿最难搞的！没过多久周回出来了，带着一张没什么特别表情，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不知原因的快乐神情，但是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在看到孟黎阴沉的小脸后，易知这快乐很可能是从孟黎身上转移的。

　　林欣然三两步上去拐住她，冲周回点点头，换了个方向扯着孟黎走出球场，低声问她：“你怎么和周回认识上了？”

　　她这个问题也实在不奇怪，两个人的名次就像是被502粘在一起了一眼，都一年多了，老师嘴里提起他们都不下数十次，但是他们却约好了似的，始终形同陌路，没声没响的，这会儿看着可熟了！

　　但这才是真正难解释的，周回已经侧面证明了，他们共同保有一段特别的记忆，像是梦见了一样，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在梦中产生这么深的交集呢？孟黎含糊着说，前两天才认识的，转头就把话头抛回给林欣然，你觉得周回怎么样？并成功得到了林某毫不留情的嘲笑：“挺好的啊，这不也就比你多几分，高一名，没罚过站，表白记录在咱网站依旧比你多嘛。”

　　这是什么世纪塑料姐妹情！孟黎仰头长叹。林欣然忽然又若有所思，说：“周回他家里不是很有名的嘛，你听说过南山周家吗，沿海的商贸大家，不过他也挺低调，这些都是别人私底下传开的…..”，又像想起来什么，眼睛贼光乍现，问孟黎：“你有没有觉得周回那身板，那气质，要是再配了副眼镜把头发整好，是不是那种特别经典的斯文败类？”

　　孟黎顿时恍然，原来是叫做斯文败类呀！她试图脑补一下周回在林欣然描述中的样子：挺拔的鼻梁上架着精美的金丝玳瑁眼镜，衬得皮肤略显苍白，柔软微垂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沉淡而轮廓分明的眉眼…这么思忖的时候，她的眼睫低垂，手揣在兜里，有点散漫地走着，没注意到面前一个脸色不善，肩膀直直冲着她撞来的人，即将撞上时，亏得林欣然眼疾手快往旁边一拉，才勉强擦过。
　　孟黎的思路被人工切断，她看向身前那个脸色跟锅底似的女生，一时纳罕，这不是英语课代表云子嫣吗，怎么冲着她来了？

　　“走路干什么的，烦不烦，差点撞到我了！” 女生先声夺人，语气不善，她的眼光有点尖刻地扫过孟黎，看她一脸的惊讶和不解，眼珠乌黑明亮，眉眼姝丽，神色淡淡，未曾吭声，她的火一时又高涨起来，干什么一副无辜淡然的样子，转头就去找周回套近乎！哈，心机！她气得在嘴里又小声的嘟囔几句，咬着嘴很不忿地样子，掉头就走。

　　林欣然看着孟黎继续往回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反而不甘心了，搡她：“你怎么连点反应都没有？她绝对是看到你找周回去发疯吃醋了！云子嫣不是一直在追周回吗？”
　　孟黎淡定反问：“那我要干什么，跟她打一架吗？”
　　“……”林欣然被噎住了，干脆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讨论最近新开的哪个小摊比较好吃。

　　鹭城的冬天时有阴雨，絮雨如雾，被风催迫着连最细微的角落也一并填满了，车队排着雾灯的轨迹从夜色冲出，倏尔又渐渐隐去，孟黎做完值日，从楼道里出来，看着漫天飞雨而两手空空，她见怪不怪，把书包放在地上，脱下校服外套，尔后反背书包，校服罩在包上，三两步走下台阶，步入雨幕。

　　而当她走出校门后，又蓦地停下脚步，向前方看去，周回撑着伞，立于门侧的灯下，按时间来看，他应该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他侧面向着校门，肩线平直利落，连带着劲瘦手臂形成一个好看的折角，时不时的有打扮靓丽的女生抱着羞赧来跟他索要联系方式，要不是被认识他的同伴拉走了，要么就是被礼貌拒绝，孟黎一步步走过去，他似有所感，对上她的双眼，微黄的灯火下散落着雨丝，不断的包围在他身边，却无法凑近，一时间带笑的眼睛恍若天人。

　　那些被繁重的课业在日复一日的习题中淹没褪色的古文好似一瞬间活了过来，什么“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之”好像一下子都有了能够现身说法的例证，孟黎的大脑虽然不断的给她拉着警铃，但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却肆意的占据了她的五感，连心脏的律动都好似更加真实了。

　　商量个正事，你在这胡思乱想些什么？孟黎皱眉，很快便面色如初，向他走近，她看起来有些狼狈，校服被雨水染深，额前几绺青丝湿哒哒地贴着，她的皮肤映得瓷白。周回把伞向她身边靠了靠，“走吗？”

　　二人并行雨中，渐渐远离了学区，笨拙的豪车此起彼伏鸣笛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周回看向她，稍后开口：“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孟黎垂眸思索，看着两人并行的脚步，终于开口：“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回苦笑：“有真的也有假的，但是不好定义。”
　　“不好定义？”
　　真的不就是现实发生的，假的不就是现实没发生的吗？

　　“如果说真实的是在这个环境中业已发生的，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年轻人，也是我的友人已死是真，你的父亲难以寻踪是真，交易是真。”

　　“我们打进局子，以及跟马老板和他的助手谈判，是假的吗？”周回低头望她，两人距离极近，谁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谁，周回意味深长的问她：“你觉得是假的吗？什么是假的？”

　　孟黎想要反驳，却被自己的想法所生生慑住：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发生，或者没有消息传来，就一定是假的吗？她记得，他也记得，那么这段记忆是被两个人共同虚构的吗？还是它确确实实的发生过？
　　孟黎故作轻松地扬着嘴角，开口：“所以这些经历，是梦？还是清醒的错觉？”

　　“我梦到了你，所以这是真的？”她促狭着笑说，睫毛如蝶翼乱颤，眼神却明澈而不带一点羞意，她只是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周回清楚。

　　他却停住脚步不动了，或许是跟着他走了已有一段距离，孟黎惯性使然，也跟着停下脚步，那种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她发丝沾湿的雨水被手指一点点带去，晶莹的雨珠缠绕在修长手指上，并成线滑落，周回提起挡在她身前的书包，校服搭在臂弯，两人间再无阻碍。

　　“不是梦，不是错觉”，雨丝有些大，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周回的声音却这样分明，她听见他说：“你吸引了我而已。”

　　。哈？
　　静默，没有应答，空气凝滞了三秒。

　　直到车轮擦过潮湿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孟黎才像是找到出口了般，不自然地笑，“啊，啊哈哈那个，我觉得应该是巧合吧，不用在意的，小问题小问题，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最中心的目标—不能再跟这个男的飙骚话了！

　　路口人影稀落，绿灯亮起，车流开始川行，一辆银白轿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气势沉稳，前脸的神庙造型设计是标志般的矜贵疏离，车门自动开启，华丽的撞色内饰却凸显了车主的反叛品味，光华内敛。

　　“上车吧，送你回去。”周回的嗓音带点沙质，时间确实有点晚了。但是孟黎并不愿意和他牵绊太多，婉拒：“我家路比较偏，开车花的时间太多，算了吧。”

　　“我们为什么相互吸引，你不是想知道吗？”周回见孟黎毫不犹豫就转回了头，不由得拳头抵住唇边，闷笑了一声，见孟黎唇角抿着，好似不满，才正色道：“先上车，路上说，这跟你父亲大概也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