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神器在岗再就业》少邑

9、第八章

　　视线从洞口向内延伸，犬牙差互，
　　顶上的倒垂的钟乳与地面突刺交合，让前行的道路变成，一张血盆大口。
　　橘乱和螭器一前一后走着。
　　空气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仔细辨认一番，才能断定是湖泊的味道。
　　从光明走向黑暗，丢在后面的，是自己。

　　察觉到小碓尊虚弱的时候，橘乱有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
　　因为神明被神器背刺，会染恙，
　　若是染恙轻微，凑足三个神器进行祓禊仪式，事态便可平息。
　　而若是染恙严重，神明便会神堕，解决方式无外乎斩杀来源，或是洗牌重来。
　　橘乱心底一直搁着这个包袱，
　　虽说那家伙真的不靠谱，但如果病状是由他造成，那可就说不清了。我没有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什么的，真是太糟心了！
　　不想，不想亏欠啊。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呢，就是你的错呢，橘乱？
　　是你连神器都做不好，连累了他，导致他现在虚弱无比，
　　为了不解决你这个源头，只能通过你藏着私心提出的交易来找寻一线生机。把唯一向你伸出手的人推入深渊，滋味如何？

　　从一开始，你就傲慢的不行，
　　以局外人的视角推演全局，将所有遇见的人化为符号，
　　将所有人“物化”……
　　明明，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着自己的关系网络，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们有着存在于世的点点滴滴。
　　你算什么东西，敢如此看轻他们？！

　　现在这样做的你，是为了摆脱罪恶感吗，
　　就像伤害者对被害者道歉一样，认为只要道了歉，一切一切的伤害就能被抹消。但由伤害带来的苦痛真的就能烟消云散吗？
　　其实不能，这只是伤害者为了得到心安实行的手段，
　　只是受伤者的自我欺骗，只是媒介的息事宁人的常规策略。
　　多么虚伪啊，橘乱你。
　　喉咙中似乎堵塞着淤泥，恶心，恶心，恶心……

　　不过，世界上到处都是想的太多，而做的太少的人，
　　被自己混乱的思维操纵的行尸走肉还少吗！
　　你是不是要继续纠结这是不是你的错，然后得出一个不知道对不对的答案，去往——更深层次的自厌？！

　　你有那么重要吗？
　　相遇不到两天，值得小碓尊如此对待？！
　　按照正常的思维逻辑是，慢性病症不在乎这么点时间，急性病症拖不了这么长时间，另外，你从未见过恙的呈现形式，如何判定小碓尊就是染了恙？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枷锁吗？！
　　还有，橘乱，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不自信了？
　　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混乱什么啊混乱？闲的没事干的！
　　所以，不要傲慢是真的，不要多想也是真的。

　　黑暗的甬道向下，四周寂静无声，
　　要说的话在舌尖滚了几轮，最后被橘乱干巴巴吐了出来，
　　“螭器，你见过恙吗？”
　　似是没有察觉到话语下的情绪波动，螭器慢下步伐，
　　“没有，我在的时候，夜斗从未生过恙。”

　　啊，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橘乱又开始担心塑料家庭关系了，
　　为了不让夜卜染恙，斩断螭器和夜卜缘的事，那家伙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俩小孩知道的话，那还不得要观念颠覆啊，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
　　说不定尊君根本没那么糟糕，不然夜斗怎么还能有螭器呢。
　　斩断了缘，就是从此为路人，
　　他们还好好的呢，你可不能诅咒他们哈！

　　甩了甩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橘乱：“螭器，你知道恙的具体表现形式吗，”“或者说，如何判断神明生了恙？”
　　正好走到稍微开阔的地界，螭器停下了脚步，仔仔细细看了看橘乱，好半天才给出答案，“恙是紫色的，在神器刺伤神明之后出现，呈高温片状，”
　　“对应在神器身上，就是皮肤表面出现妖怪眼睛。”
　　解释完后螭器也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在等待着橘乱的反应。
　　等待他的反应？他该有什么反应？
　　橘乱稍微有些迷糊了，好在螭器也没打算真的让他有所回应：“ばか（笨蛋）乱君，不仅好骗，还特别笨蛋！”
　　“父亲大人才不会是因为你！”“不要自作多情，笨蛋！”

　　“诶，原来是这样的吗？”
　　“那真是ありがとう（谢谢）了呢，螭器，帮大忙了。”
　　“这么说，那个家伙本身真的出问题了啊。”
　　难得的，橘乱正经说了话，开始思索小碓尊这样做的目的。
　　“是父亲大人，请称呼为父亲大人！”
　　并不管橘乱在做什么，螭器半眯着眼提高声音，再次指正。橘乱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一边嘴上转调：“はい（hai是），是。”
　　螭器虽是听出了敷衍的意味，但好歹他是答了，
　　便不抓着一处放，提醒道，
　　“不要看地狱蝇虫，不要看任何妖怪的眼睛。”

　　两人前行到分岔路口前，石柱形态各异，吊钩、弯曲、化桥，
　　地势空旷，视野干净，最是容易放松警惕的地方，也是，最佳埋伏的地方。在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史莱姆，猴子，螃蟹，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啧，怎么办，两个神器，两个妖怪，
　　还是说未契约的神明与神器，半妖和神器，该怎么办？

　　螭器安静地站在橘乱身侧，
　　没有退缩，也没有站出来，水幕化圈，暂时阻隔着妖魔。看着这样的螭器，橘乱眨巴眨巴眼，磨了磨后槽牙，最终叹了口气，
　　“可恶的大人让你做我的神器？”
　　“像夜斗那样？”
　　头戴天冠的白衣少女（螭器）微微颔首，礼貌又疏离，
　　“不，夜卜是不一样的。”
　　听到螭器这样回答，橘乱突然有点想笑，“有什么不一样？”
　　“一个是心甘情愿，一个是心不甘情不愿，”“怎么会一样？！”
　　既然决定为了某些东西做出牺牲，想要又不想给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天底下又怎么会有愿意答应的笨蛋？！
　　说话间，有妖魔突破防御，扑向橘乱，
　　出乎意料的，一道道符文浮现在空中，禁锢住黄泉妖魔，
　　然后，嘭的一声，爆裂的，干干净净。

　　“你们是仗着被偏爱，所以才有恃无恐的么。”
　　“好吧，你们赌对了。”
　　解决掉相对出格原住民，橘乱抖了抖衣袖，看向螭器，接着调笑道，“有想过离开你的父亲大人吗？”“他这样对你。”
　　面对螭器的沉默不语，橘乱心领神会，不愿气氛再凝重下去，
　　“啊，看我多话，我乱说的。”
　　“我们接着走吧，说不定再走几步就到了！”
　　螭器望着橘乱，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笨蛋了，在她以为他心机颇深的时候，他傻的让人嫌；在他认为他是蛛网上挣扎不得的虫子时，他却又把一切算计看得通通透透，然后入局。
　　她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面前是一条岔路，橘乱没有犹豫，径直走向其中一条，
　　“做出选择，”“总比在选择面前什么都不做，来的要好。”
　　“撒，就你了。”
　　螭器跟在橘乱身后，也走了进去。
　　行进过程中，不断有水滴滴落石板/水面，在寂静的甬道中渲染出可怖的氛围。
　　“你们是来陪我的吗？”
　　橘乱听到一句女声，紧接着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灰雾快速朝他们移动，到近处，他才仔细辨认出灰雾包裹的，是骨架，是虫子，是淤泥。

　　“请喝茶，”
　　“请吃点心，”
　　“让我们多聊聊吧！”
　　雾气递着什么给他们，递到一半又似乎认为招待不周，又换了另一个，但归根到底，是他们不可食用的，
　　所以发出声音的人一开始就错了，
　　她如何能留下要走的人……

　　一旁的绯器拉了橘乱一把，
　　未曾预料的动作，让橘乱的视线短暂从灰雾上移开几秒。
　　被拒绝的，被无视的黑暗，
　　在看见光的时候，能忍受多久呢？
　　答案是，一秒都不能。
　　有超出橘乱认知的东西束缚他们，将他们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清波在水面，绽开。

　　当脚切实落到地面时，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橘乱皱了皱眉，决定从套取信息开始，
　　“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你抽着烟枪吗？”
　　雾气中有声音传来：“我人见人爱，”“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完蛋，完全沟通不能，从第一步就开始跪了！

　　好在刚刚的声音给了橘乱交谈的引子，但是，刚要开口，橘乱就止住了声音，因为他不确定提议转换出现的形态是否会激怒她，
　　既是人见人爱，便是调整性适合，
　　她要让他们留下来，那便是根据他们喜好进行的塑形，
　　提议她转换形态，不就是否定型质疑吗！
　　不，不能这么做。
　　在橘乱头脑风暴的时候，她自行动作了起来：“延鬼，上茶。”
　　一个戴着面具的鸟妖飞过，取来了宽口茶碗。

　　察觉到有什么细节被忽略了，橘乱换了个角度思索，
　　鸟妖他能看见，她，他看不见，那么她呈现灰雾形态是否只针对自己？
　　是不是在螭器眼中，她并不是这副模样？
　　日式八百万神明，有谁是这样在黄泉的？
　　疑问接连生成，得到的信息有限，他不能轻易判定情况
　　所以，仅靠一人是不够的，他决定向螭器询问：“你看到了什么？”
　　“是珠音。”双手叠握，时刻保持警惕的螭器回答他。
　　果然，如果说原先只是猜测，那么橘乱现在就可以断定，拦住他们的，
　　是黄泉之主，伊邪那美。
　　没时间纠结珠音是谁，只要相处的时间够长，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所以，不急。

　　“不吃吗？”“怎么了？”“讨厌我吗？”
　　在橘乱和螭器接触的时候，她递出延鬼送茶后带来的东西，没有得到回应后，她低声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我不介意与这样的你对话，但你不能抗拒真正的自己。”
　　橘乱对着散去雾气，披着衣服的骨架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
　　而后话音一转，“野兽在人群中生活，就必须收敛爪牙，”
　　“你想要得到朋友，就需要成为他们的同类。”
　　“但，野兽终归是野兽，你也终归是你，可以主动取悦，却不可被逼迫。”所以我得出了结论：“我们做不得朋友的。”

　　“我好寂寞，好寂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会让你们走的，”
　　“绝对不会让你们走的！”
　　世界上真正的傻子很少，不傻装傻的倒是挺多的，
　　比如，眼前的这个，——能无视规则，所以有资格任性。

　　“你知道的吧，”
　　“即使强留下来，随着时间流逝，再多的无话不说，也会变得无话可说，”
　　“就像固定容量的容器，倾倒完，就空荡的可怜。”
　　“那时候的我，不是你想要的我。”
　　像对小孩子解释艰涩拗口的词语一样，橘乱耐心地告诉她，他为什么不能留下。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没料到伊邪那美会这么说，橘乱愣了愣，一时间没有继续说说话。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你要的东西我能给你。”
　　“作为交换，你要留下。”
　　陡然听见伊邪那美提出的条件，橘乱有些惊讶，原来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已是神器、神明、妖怪、人类的结合体，
　　再加上不死的体质，留在这里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尤其是伊邪那美身上，有他熟悉的气息，
　　说不定，最开始的他，就诞生在这个地方，
　　那么，现在他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好哦。”橘乱回答的很轻松，引来了螭器一遍又一遍视线的洗礼。

　　伊邪那美打开匣子，四个笔架上并排着三支笔，
　　“以前，也有过人来过，”“取走了其中一个，”
　　“小偷，他是个小偷。”
　　取下其中一支，伊邪那美让延鬼衔给了橘乱。
　　看着眼前的黄泉之语，橘乱没有伸手拿，
　　反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支笔，伊邪那美丢失的那一支。
　　见到那只能量逸散得差不多的黄泉之语，伊邪那美笑道，
　　“看来你已经见过他了啊。”
　　慨叹片刻，她化为了成年女子的模样，
　　“虽然相貌如何并不影响你我交谈，但总归是赏心悦目的略胜一筹。”

　　在橘乱拿出那只黄泉之语的时候，伊邪那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微微点头，示意延鬼交换，
　　将橘乱的黄泉之语带回，留下她的，也算是以旧换新了。
　　接过新的黄泉之语，橘乱把它交给了螭器，
　　“你把它带出去吧，任务完成了，你的父亲大人会奖励你的。”
　　莫名的情绪在螭器体内游荡，堵住了她要说的话，让她只能僵硬的握住黄泉之语。

　　没得到螭器的回复，橘乱笑了笑，
　　他自顾自地摆了摆手，向伊邪那美走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螭器那句“你不和我一起吗？”终究是没说出来。
　　她明白，不是她想，事情就会向她希望的方向发展的。
　　握紧黄泉之语，螭器与橘乱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明、一暗。

　　天高云淡，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
　　一间郊外的和室内有着一大一小，正是小碓尊和螭器。
　　“父亲大人，任务已经完成。”
　　将黄泉之语递交给父亲大人时，螭器破天荒的没有要奖励，
　　也许，她认为，以橘乱为代价完成的任务，算不得成功。
　　接过黄泉之语，小碓尊试着在纸张上画了只眼睛状的符咒，召唤声随着笔落，一只面妖出现了。感受着体内能量体系的自动修复，他笑了笑，
　　似是随口一问：“橘乱呢？”
　　“他留在了黄泉，父亲大人。”螭器平静地回复。
　　“哦，这样啊，”“那没办法了呢。”
　　依旧是风吹草地，却少了先前的那抹绿色。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
　　伊邪那美呷了一口烟，缓慢吐出，
　　“有人在唤你名字，但不是真名，好可惜。”
　　“是嘛，竟然会有人唤我的名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橘乱知道了只要现世有羁绊者呼唤真名，
　　游离于黄泉的魂灵，就会回到现世。
　　但好像，他没有这个运气，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名。

　　“你的故事，有些短了。”
　　伊邪那美吐了吐烟圈，眯着双美目，似笑非笑。
　　“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啊，”
　　“诶，那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我回现世吧，”
　　“正巧有人呼唤我的名字。”
　　橘乱顺着杆子往上爬，虽是伊邪那美不一定会答应，但他一定要把想法表露出来才有被答应的可能。
　　这是交谈的基础不是么。

　　“一支黄泉之语，换来的时间，太少，”
　　“我不答应。”
　　随着伊邪那美侧身的动作，一双柔荑挑起烟杆，敲了敲橘乱的头，
　　“那也太便宜你了，小骗子！”
　　伊邪那美敲的力道不是很大，橘乱揉了揉被打的地方，笑嘻嘻地不说话。
　　一大一小就这么对坐着。
　　许久，伊邪那美抬起烟杆，在空中画了繁复的符咒，
　　对橘乱说：“既然没有故事，便去找故事回来讲述给我听。”

　　额头被点了一下，橘乱能感觉到有什么汇入脑中，
　　但还没等他细理，就直接坠入黑暗，耳边传来伊邪那美的声音，
　　“不许消极怠工，”
　　“必要时候，文书报告也是要有的！”

　　啊啊啊，这都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