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莫弃染

43、素秋（二十七）

　　张珩启跟柯以辛沟通完又一场戏之后，起身按亮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对柯以辛说，“这场戏就先这样，后面如果有什么新的想法，我们再聊。先休息一下吧。也差不多该吃饭了，不是说了让你尝尝我做的菜么，我去给你做饭吧。”

　　柯以辛脑子里还残留着对刚刚那场戏的思考，他转过头，愣愣地看向张珩启，回了下神，又立刻点了点头，笑着应道，“好啊，说实话，我早就开始期待了……”

　　张珩启始终扬着嘴角，“还是不要太期待。毕竟我之前是个菜鸟，现在是个菜鸟新手。我怕你期待太大……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会失望。说不定还会因为太难吃了，吃不下去。”他说完话，便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柯以辛跟着张珩启站起来，跟在他身后，“绝对不可能。你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张珩启转头看了看柯以辛，对他说，“那你帮我洗菜吧……”

　　张珩启带着柯以辛进了厨房，两个人就一边聊天，一边做起了菜。

　　因为是在做菜，他们聊天的内容也跟着“专一”地集中在了做菜这个话题中。

　　虽然张珩启说自己正经做饭的时间还很短，但他前段时间在席珂亭家，也是十分认真地学了做饭的，所以，他做饭的过程算不上狼狈，也没折腾太久，便做好了四个菜。

　　张珩启炒菜时，柯以辛还在旁边帮着蒸了饭。

　　坐在餐桌前，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柯以辛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道，“我已经好~~久没有正经吃过家里做的饭了。”

　　张珩启抬眼看向柯以辛，“嗯？你做饭那么好，在家的时候都不做饭吃的吗？”

　　柯以辛勉强扬了扬嘴角，“也会做。尤其是刚开始自己住的时候。但是，一个人住……做了也是一个人吃，就不太有心思做了……”

　　张珩启点了点头，“也是。那以后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在家里约个饭，我们两个都做点东西，一起吃点‘家常饭’。”

　　柯以辛闻言，眼睛瞬间亮起来，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好的啊。”

　　张珩启扬着嘴角，“吃饭吧。这几个菜我学完之后，也是第一次正经做出来吃。你尝尝，评价一下，看看我做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第一次？那我岂不是第一个吃到你做得饭的人？好荣幸啊……”柯以辛一边说话，一边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菜出来，然后立刻放进嘴里，“好吃的。”

　　张珩启轻轻扬起嘴角，语气里透出些无奈地喜悦，“你嚼了吗，就说好吃了。”

　　柯以辛睁大眼睛看向张珩启，“真的好吃。东西好不好吃，放进嘴里就能尝出来了啊。你这个酱的味道调得很好。”

　　张珩启抿起嘴角，“是么，那就好。”张珩启说着话，也夹了菜放进嘴里尝了尝，“这次做得的确比我之前做得都好。”他轻轻笑了笑，“但其实也可能是碰出来的。毕竟那些食谱里，各种调料的用量都写着……”

　　“适量，是吧。我刚开始自己做饭的时候也是，看着那些菜谱上的适量，人都要麻了。就感觉，适量这个计量单位，不要太抽象。但做多了就好了，也能理解了。”

　　张珩启点了点头，“主要就是味道这个东西……每个人跟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对同样的配方的感受也不一样……手工的东西其实都是这样的，在确定的同时，给了‘不确定’很大的空间。”

　　柯以辛应了一声，“是，就是，相同的东西，不同的人做，或者同一个人，做不同的单体，都会有微妙的差别。每次看到那些差别，都还挺惊喜的。”

　　张珩启笑着点了点头，“是啊，蛮惊喜的……”

　　张珩启跟柯以辛就这么，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他们聊天的内容跟主题都很散，有些话题，两个人想聊了就多聊几句，不想聊了就直接转开。

　　即便有时候话题转得生硬，两个人也不会在意。

　　毕竟，张珩启平时就经常生硬地将话题转开，两个人在这方便也算是达成了默契。

　　柯以辛抬头看了张珩启一眼，夹了菜放进嘴里，慢慢嚼了嚼，然后咽下去，微微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米粒，用筷子将两粒黏在一起的米分开，“其实……就你前面提起的那个，就说我在不同的场景时，状态会差很多……甚至可以说有点分裂这一点……其实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我也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听到柯以辛这句话，张珩启抬头看向他，微微挑了下眉，沉默着没有开口，等着柯以辛继续往下说。

　　柯以辛抿了下嘴，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些无奈，“其实我这个人挺容易被影响的——周围的环境，身边人的态度，包括看到的情节，听到的故事，这些都会影响到我的状态，牵扯着我的情绪也会发生一些变化……我会不自觉地主动转变我的行为，以满足我环境对我的‘期待’……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很累，因为这种状态下的我，算不上真实的我，不管哪种程度的‘伪装’，都会消耗人的精力，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控制不住，因为在一个不算熟悉的环境中，‘伪装’自己，反而是最轻松的。可能……还是因为我的性格吧……”说到这里时，柯以辛的语气跟着降了下去。

　　他一直觉得，他这些习惯也好，性格也好，其实并不好。

　　在环境中“伪装”自己，固然能给他一些安全感，但也很容易让他没有安全感。

　　这看上去很矛盾，但的确是事实。

　　柯以辛其实也很想改变，但又没办法下定决心去改。

　　——-不管人愿不愿意承认，最了解自己的，还是自己。

　　很多时候，人并不是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嘴上说的“看不到”，“改不掉”，本质上还是本人不愿意“看到”，不想“改掉”。

　　对柯以辛来说，他的不愿不想，就与他渴望的“安全感”有关。

　　下定决心改变，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张珩启一边夹菜，一边淡定地开口道，“其实，我从来不觉得你有什么‘伪装’，虽然你在不同的场合，会表现出不同的你……但你的本质从来都没有过变化。你容易受到周围人事物的影响，是因为你是个真诚、善良的人……不管怎么说，容易受影响这一点，它有好，也有不好。你应该也很清楚，周围的环境也好，身边的人也好，也不都是一成不变的。很多事情，很多人，还是要看清楚，想清楚。面对问题的时候，也更要时刻保持自己的主张……”

　　柯以辛抿着下嘴，看着张珩启，“你是觉得，我会被环境‘带坏了’？”

　　张珩启摇了摇头，“我是担心，你的真诚跟善良会被人利用。”

　　柯以辛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

　　张珩启坦然道，“但不管怎样，保持住内心的真诚跟善良，还是很重要。”

　　柯以辛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张珩启抬头看了柯以辛一眼，朝他扬了下下巴，示意他看桌子最中间的一道菜，“尝尝这个，我觉得做得还可以。”

　　柯以辛看着张珩启，又低头看向张珩启提到的菜，点了下头，便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是蛮好吃的……”

　　即便是再熟悉的人，也不可能百分百了解彼此。

　　张珩启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柯以辛的想法，但他愿意努力去理解。

　　这其实不符合张珩启的性格。

　　不过，有时候，人就是会在面对某个人的时候，产生些与过往的自己不同的想法。

　　没有来由。

　　而此时此刻，张珩启不觉得自己能为柯以辛做什么……

　　就只能先将他从不太轻松的情绪里拉出来。

　　所以他便像以往每一次一样，生硬地将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

　　至于其他的，张珩启明白，他只能慢慢来……

　　张珩启跟柯以辛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这顿饭，也吃了好长一段时间。

　　饭吃完，他们一起将碗筷收拾好，在客厅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便又聊起了与剧本相关的内容。

　　因为饭前已经聊了很多，饭后，他们也没聊太久。

　　最后一句的尾音落下，柯以辛看了眼时间，看着张珩启，说，“启哥，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等下次……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再过来。”

　　张珩启点了点头，“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我近期都在家里，门卫那里也登记了你的信息，你想过来，随时过来就好。”

　　柯以辛闻言，半开玩笑地说，“那我要是每天都过来，你不得烦死了。”

　　“怎么会，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你不是也说了么，我不像是一个多享受独处的人。有人陪我一起待着，我自然更开心。”

　　柯以辛一脸疑惑地皱着眉，“我这么说过吗？”

　　张珩启抿着嘴角笑道，“你原话没这么说，但意思差不多。”

　　柯以辛看着张珩启，点了点头，又再次扬起笑脸，“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下次再过来，会提前联系你的。”

　　张珩启应了一声，“按你的习惯来就行。”

　　柯以辛跟张珩启这么扯来扯去扯了一会儿，两个人便一次出了张珩启的家门。

　　张珩启送柯以辛上了车，跟他道了别，又看着他开车走远一些，才转身回了家。

　　这算得上“丰富”的一天，结束了。